只見在原本的紅葉之上,出現了一角淺淺的金色紋路。
並不十分清晰,但卻能夠隱隱的看出來。
青槡覺得驚奇,這是怎麼回事?
還有,這片紅葉,究竟是她從鬼墟幻境的玄境天之中帶出來的,還是她自己的?
可她自己的樹葉,她都有數,就跟她身體的一部分一樣,每一片都與她精神相連,她可以自由的控制它們,唯獨這一片是不同的,好似同她有些聯繫,但是這種聯繫又十分的玄妙,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她無法窺視到這片紅葉之內所蘊含的能量。
還有這些淺淺的金色紋路,又是什麼呢?
青槡合上掌心,將那片紅葉給收了起來,然後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
這小屋可不是幻境之中的小竹屋,這裏比那小竹屋可精緻的多了,裏面的家具用的也是金貴的木材,連隨手一放的擺件,都是古董。
父王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給她搬進來,連糊窗戶的紗都是貢品。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坐在這裏,環顧四周,青槡卻有種跟幻境之中的小屋重疊的錯覺。
她晃了晃腦袋,她是不是困懵了?還是說,幻境其實也有她自我想像的一部分?
青槡閉上眼睛癱回到床上,算了,現在她人都在四靈洲呢,去想玄境天什麼模樣,實屬有點想太多。
她最近可是累的不輕,閉上眼睛沒多大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倒也沒睡多久,天剛剛亮,她就睜開了眼睛。
洗漱完之後,從小屋離開,正好趕上丫鬟給小回他們送早膳,她跟着蹭了一頓早飯,交待完今天讓小回辦的事情,就一個人進了宮。
她離開東秦還不到一年,皇宮裏的人都認得她,所以憑着她這張臉,都不用人刻意通報,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宮。小皇帝剛剛用過早膳,今日沒有朝會,但他還要讀書,這會兒正一本正經的坐着看書,等着太傅過來給他講課。
見青槡進來,他當即激動的丟下書,飛快的從椅子上跳下來,跟只炮仗似的衝着青槡撲了過來,「皇姐!」
青槡在他馬上要撞上她的時候,精準無誤的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額頭。
小傢伙興奮地仰起頭,眼睛亮的像是能發光:「皇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王叔都沒有告訴我,我想死你了,我聽說西涼那個皇帝已經」
小皇帝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急忙住了嘴,又討好的看着青槡:「皇姐,那你回來就不走了吧,你不在,我每天都好無聊啊,你什麼時候帶我出宮去玩啊,你離開這麼長時間,王叔都不讓我出宮,母后也不讓,我好累啊,今天又要上課了!」
小皇帝抓住青槡的胳膊,抱着她的胳膊晃啊晃的,青槡被他吵的腦瓜子疼。
「行了,好好讀你的書吧,別一天天滿腦子都是玩,小心挨揍!」青槡拎住他的後衣領,將他給拎到了一邊。
這時,門口有宮女急匆匆來報,「陛下萬福,郡主萬福,太后娘娘聽聞郡主進了宮,特地命奴婢前來請郡主過去,太后娘娘準備了郡主最愛吃的點心,等着郡主呢!」
青槡跟小皇帝對視一眼,小皇帝立即就垮了臉,眼巴巴的看着青槡,不捨得放人。
青槡伸手揉揉他還帶着嬰兒肥的臉:「好了好了,一會兒回來來看你,行了吧?」
「那好吧,那皇姐你快點回來哦!」小皇帝可憐兮兮的看着她。
青槡在他腦袋上輕拍了一下,鬆開他,轉身跟着宮女去了太后的長寧宮。
東秦皇室多年來後宮都沒什麼人,蘇太后算是住的最久的。
她並非是現在小皇帝的生母,而是之前某一任皇帝的皇后,今年也才三十多歲。
她久在深宮,保養的好,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
一見青槡進來,就親切的沖青槡招手:「郡主,快過來坐。」
一點兒也不避諱的讓青槡來她身邊的位置坐下,隔着桌案就抓住了青槡的手:「哀家早跟攝政王說,別送你去和親,我真是日日都盼着你回來。」
「你父王呢?這兩日都沒有進宮,皇上今個兒早膳還問呢。」
蘇太后微笑着看着青槡,招呼宮女給青槡泡上她喜歡的花茶。
青槡扯着唇笑了下。
都是千年的狐狸,擱她面前演什麼聊齋呢?
她哪一次進宮,蘇太后都一臉看親生女兒的眼神看着她,又是茶水點心,又是送她這個那個的,恨不能直接跟她回王府去,她對待小皇帝怕是都沒有這個耐心。
也是,畢竟小皇帝能當幾年不好說,她這個太后的位置夠穩就行了。
青槡今天來,本來也就是告訴她父王已經離開了的事情的,這件事就算她有心隱瞞,也瞞不了太久。
「父王走了。」青槡說道。
蘇太后愣了下,隨即又笑開:「王爺是有什麼事情要辦嗎?這次要去多久?他最是疼你了,你在京城,他哪裏捨得出去太久,是不是西涼跟北玄的戰事出了什麼狀況?」
西涼跟北玄的戰事剛剛結束,就算八百里加急,消息也沒有這麼快到東秦來。
是以現在,東秦應該是現在還沒有人知道那邊真實的戰況。
「西涼守住了玉京城,墨玄凌帶人撤回了北玄,西涼已經恢復了安穩,襄陽長公主繼位成為西涼女帝。」青槡不急不緩的說道。
蘇太后這下子僵住了,「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這樣大的事情,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王爺他是為了這個事情出去的嗎?」
青槡笑了下,「太后,西涼安穩了,北玄短時間內不會再有動作,東秦現在也相對安穩,父王不是離開了京城,他是離開了四靈洲。」
「你說什麼?」蘇太后輕顫了下,聲音陡然尖利起來:「你說什麼?」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青槡,聲音在抖,整個人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盡。
青槡看着她這副樣子,也有些無奈:「太后,我明白你的心思,父王也明白,但你覺得,父王是在意世俗之言的人嗎?你應該早知道他的態度才是,他也早跟你說過,若你願意,他可以送你歸家,你也可以改名換姓重新嫁人,但你不願意,你非要守在這個位置」
「你懂什麼?!」蘇太后瞬間崩潰了,她起身,指着那些宮女說:「你們出去。」
宮女們立即退了出去。
殿內只剩下了青槡跟蘇太后兩個人。
「你懂什麼?」蘇太后雙眼含淚,倔強的看着青槡:「我喜歡他,我從見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他,我只想嫁給他,我不想嫁給別人!可是他卻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為了能夠離他近一點,我才嫁給了成帝,可我根本看不上成帝那個病秧子,你當那個病秧子是怎麼死的?」
「是我嫌棄他死的太慢了,等他的妃子生下孩子,我就刺激了他一把,讓他提前上路了。」
「他的妃子生下的孩子,也不是他的血脈,你以為你父王不知道嗎?但他沒有拆穿我,也沒有廢了我,我以為只要時間久了,他總能接受我的。可是一年,兩年,五年十年,皇帝都換了三四個,他依然不肯看我一眼!」
「我從前以為是你的病,讓他消耗了太多的心神,所以他才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沒關係,只要我看着他就行了,我只要看着他就行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騙我是不是,他怎麼會捨得離開四靈洲,你都回來了,他怎麼會捨得離開!」
蘇太后雙目通紅,她像是在跟青槡說話,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而她說的這些事,青槡怎麼可能不知道?
只是她從前糊塗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沒有心思去想這些罷了。
眼看着蘇太后已經瘋魔了的樣子,她真的是一臉的無奈:「你說的沒錯,我父王什麼都知道,他知道成帝的死,是你動的手腳,知道那個妃子生下的孩子,不是成帝的血脈,那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因為成帝年少就荒淫無度,早早的就把自己的身體給掏空了,等到他登基之時,他已經是個半隻腳踏進棺材裏的就囊飯袋了,若不是那時,成帝是先帝的直系血脈,根本輪不到他當皇帝。」
「所以你當時所做的一切,不過是順手推舟,就算你不刺激他,以成帝荒唐的病入膏肓都要磕丹藥的性子,他早晚也會死在女人的床上,當時宮中的宮女,沒有幾個沒被他霍霍過,他死的一點都不冤。」
蘇太后震驚的看着青槡。
「父王為什麼不廢了你,一是覺得你蠢,二是覺得你可憐,你當時明明可以不進宮的,是你非要進宮。事後,父王明明找機會讓你父親來勸過你,你也不肯走。他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廢了你,這是你自己選的。」
「我現在過來,是告訴你,現在東秦的安穩只是一時的,你也知道,自從成帝那一脈結束之後,周邊藩王早就心思浮動,已經趁着這次四靈洲的動亂,開始在各地興風作浪了,你要是想活命,就穩住你爹,守好京城,外面藩王能鎮壓的鎮壓,不能鎮壓的,就讓人死死的擋住,他們蹦躂不了太久的。」
「若你父親想篡位,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答應我,別傷害小皇帝,他年幼,也沒犯過什麼錯,你若不放心他,我可以寫一封書信,讓人把他送到西涼去做質子。」
青槡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穩住東秦的局面,一旦父王離開東秦,東秦就是一盤散沙,京中外戚不可能不動,就算蘇太后一家不動,還有別的朝臣宗室,總會有人想要跳出來分一杯羹。
但無論是誰跳出來,最後小皇帝都是犧牲品。
如果京城亂起來,最後受苦受難的,還是京城的百姓。
所以倒不如一開始就談好條件,只要蘇家能夠穩住京城的局面,真想篡位又何妨?
四靈洲如今的局面,早晚是有統一的那一天的,但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她還是希望可以儘量的減少無辜的傷亡。
蘇太后這個人,她不能說完全了解,但有一點她屬實是一言難盡,那就是真的戀愛腦。
她做的那些事,不止她知道,父王更清楚,甚至她那些心思,父王也清楚。但除了當初的成帝死不足惜之外,她也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她一介女子在深宮之中也不容易,總不能因為她這些心思,就傷害她。
因此父王也只是堅定的拒絕了她之後,就儘量的減少見面,避免給她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她倒是甘之如飴,無論父王回不回應,都始終如一。
「可你知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想要,我不想要什麼太后,更不在意蘇家究竟能擁有怎樣的權位,我不在意未來如何,我只是想讓他留下來,他留下來,我只有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哪怕是守着一輩子,只要能看到他就夠了,為什麼我這么小小的一個願望,都不能實現呢」
蘇太后在短暫的震驚過後,再次陷入了崩潰之中,她跌坐在椅子上,眼淚大顆大顆的砸下來、
整個人好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精氣。
青槡是真的恨鐵不成鋼,她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后,若換成別人,不說垂簾聽政,早想着法子的把持朝政了,她倒好,滿腦子就只有男人。
哪怕這個男人是青槡的父王,青槡也覺得蘇太后真的是沒救了。
合着她剛剛白分析了。
她不禁開始懷疑,她來找蘇太后的想法真的正確嗎?
青槡一時間無言以對,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異想天開了。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回憶起來,蘇太后的父親,就是蘇太傅,那是個老狐狸。
父王這麼多年把持朝政,都沒有動過蘇太傅,還是有原因的。
她起身走到殿門口,對着宮女說道:「去看看蘇太傅進宮了沒有,把蘇太傅請過來。」
蘇太后緩緩回神,恍惚的問她:「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但我勸你最好還是清醒一點,你應該清楚,父王對你沒有心思,也不可能有心思,你還是死心吧。」青槡對感情之事,自己都懵懵懂懂,她更不可能懂得蘇太后的感受了。
「父王離開四靈洲,以後都不可能再回來了,等安頓好小皇帝,我也不會回來了,你想折騰就折騰,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青槡已經放棄跟戀愛腦溝通了。
她失去心臟以後,也喪失了很多能夠切身體會到的感受,但她這一路上,遇到過很多讓她驚艷的女子。
比如襄陽長公主,她憑藉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為了國家為了百姓,可以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比如宋檀溪,你若無情我便休,即便淪落街頭成為乞丐,依舊不改初心,為父鳴冤。
比如徐蔓錦,無論一次次陷入怎樣的絕境,她都能找到自己的出路,為自己而活。
甚至如柳霜月,她才是愛慘了陳霜序,為了這場愛戀,受盡折磨,丟掉了性命,幾次黑化,但最終,她也清醒了過來。
她們都在閃閃發光。
所以對於蘇太后這樣,既不夠真的心狠,又不夠真的瘋狂,甚至也沒做什麼特別出格的事情,就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不能說她有錯,只能說
青槡也是無語。
這時,宮女在外面通報,「郡主,娘娘,蘇太傅到了。」
「進。」青槡應了一聲。
蘇太傅一個人走了進來,先規規矩矩的給兩人行了禮,然後目光掃過哭的精神恍惚的女兒,老狐狸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癥結,小心翼翼的問青槡,
「敢問郡主,可是攝政王有什麼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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