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翃衣道:「我說了,我是甲板上撿到的。」伸手一指,道:「就在那邊,卡在船邊沿上。」
柳一未濟嗤笑一聲,道:「這甲板上人來人往的,為何旁人看不見。」
單翃衣道:「我怎知道。」
柳一未濟道:「那你既然是撿到,為什麼不還回去。」
單翃衣悻悻道:「我又不知是何人的。」
柳一未濟又是呵呵兩聲。
單翃衣垂頭喪氣,道:「大不了我把那玉給你。」
柳一未濟笑道:「給我作甚,又不是我的,你要還,去還給那苦主華開明好了。」
單翃衣道:「我……」
柳一未濟道:「華開明人如其名,開明的很,知道你一時見財起意,此番良心發現,幡然醒悟。正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會怪你的。」
單翃衣急道:「你,你……」
柳一未濟冷冷斜他一眼,道:「我什麼?」
單翃衣又急又惱,怒道:「你這人好生歹毒,說不定人就是你……」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對面柳一未濟面色陰沉,身上陰寒氣息叫他不寒而慄,如同直面一條毒蛇。
好半晌功夫,柳一未濟面色漸漸溫和,笑道:「既然單兄弟對我成見如此之深,那先前些許不情之請,就當沒有好了。」
單翃衣不甘道:「我告訴你不少事了。」
柳一未濟輕哼一聲,道:「李大人愛吃什麼,與什麼人來往,還有漣水怎麼認識的花姑娘和什麼沈放麼?」呵呵一笑,道:「你是不是瞧上了那位花姑娘,呵呵,你小子眼光當真不錯,人家百花谷的千金,那是家大業大。她家三萬三千塊寶玉,哪一塊都比你這塊好,哈哈,哈哈。」
單翃衣眼皮下肌肉抽動,眼角閃過一抹厲色,隨即垂下頭去,道:「柳兄莫要取笑了,再給我幾日時間。」說罷,轉身就走。
柳一未濟也不阻攔,只是道:「對了,你家李大人北上要幹什麼,你若探聽明白了,不妨也知會我一聲。」
單翃衣哼了一聲,快步走開,腳下在什麼地方一絆,險些跌倒,終於忍耐不住,回頭道:「無使滋蔓,蔓難圖也。」
柳一未濟呵呵一笑,道:「好,好,我記住了。」
民以食為天,喝酒吃肉乃是侷促狹小海船之上船工為數不多的樂趣。自從這船上換了灶頭,倒真多了許多歡笑。原本因為華開源兄弟之事,船上船工對三個客商敵意甚濃。如今張賢亮倒是越來越受歡迎,誰見了都給個笑臉,打個招呼。
張賢亮自己也是勤勉,幹活賣力不說,更是個有頭腦的,把灶間和庫房也是規整的井井有條。自他來了,飯菜花樣多了,味道漸好,消耗反是少了,叫海夕池也甚是滿意。
這日晚間,已近三更,張賢亮還在甲板之下二層的庫房忙碌。如今乃是冬季,米麵蔬果肉乾都能保存更久,但無奈船上潮濕,壞的東西仍是不少,須得及時查看清理。之前的灶頭大手大腳,壞的都扔進海里,壞了一半的照舊扔進鍋里,浪費不說,還惹的三天兩頭有人鬧肚子。
他做的專注,全沒留意,背後黑暗之中,一人悄無聲息潛了進來。
這福運號上如今有八九十人,庫房也是滿滿當當。那人動作輕盈,未帶起一點風,一堆木桶上一盞照明的油燈晃也未晃。
張賢亮正埋頭將一袋麵粉打開,查看是否受潮。
那人忽然欺近,狠狠一掌,印向張賢亮背心。
看似毫無防備的張賢亮忽地閃身,間不容髮避過這一掌。那人一掌落實,眼前白茫茫一片,卻是將面袋打破。
燈光之下,偷襲那人面目俊秀,兩鬢白髮拂動,正是柳一未濟。
張賢亮並不回頭,反向庫房裏面鑽去。此間雖不小,但填滿貨物,門口進來,中間只有一條不足三尺通道,輕易便是瓮中捉鱉之勢。
柳一未濟嘴角一抹輕笑,腳掌在地上左右連點兩記,人卻是原地未動。
一堆木桶之上,一道人影飛躍而過,直朝庫門而去。
柳一未濟候個正着,斜前滑步,一掌拍出,直取張賢亮肋下。
張賢亮似是沒想到對手守株待兔,猝不及防之下,只得伸臂格擋。
柳一未濟掌如靈蛇,明明招式已經用老,忽地仍是方向一轉,堪堪繞過張賢亮手臂,在他肋上拍了一掌。這一招與「擰身反陰掌」相類,出手卻更是詭異。
張賢亮受痛,身子一歪,已向地面墜下,空中鴛鴦腿,連環踢出。
柳一未濟退後半步,避開先前一腿,右手攥拳,斜上揮出。一拳正中張賢亮跨下。
這一記打在「環跳穴」與「髀關穴」之間,雖非穴道,卻也叫張賢亮腿上一麻。他右足落地,足跟後旋,借擰身之力,左腿反踢。
柳一未濟身子一擠一靠。
張賢亮立足不穩,借勢倒躍。
柳一未濟一伸手,已經攬住張賢亮脖頸。
張賢亮大驚,低頭甩頸,同時轉身,左手閃電上舉,抓柳一未濟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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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際就聽外面海風呼嘯,大船顛簸,上下飄墜,左右搖擺。更兼庫房裏塞滿貨物,空間其實極小。交手兩人卻都是穩如磐石,在不足三尺的過道之中交手,圓轉自如,連貨物都極少碰到。
柳一未濟任他刁住手腕,身子輕飄飄如同柳絮,鬼魅般轉到張賢亮身前,左手虎口撐開,叉向張賢亮喉頭。他右手仍然攬住張賢亮後頸,手上一緊,這一叉若是打實,定是喉嚨粉碎。
張賢亮急豎手格擋。
柳一未濟就手擒拿,抓住張賢亮手腕,向下拗落。
張賢亮手臂反曲,已失主動,急迫間,「霸王卸甲」,揮肘反打。
柳一未濟半轉身交錯步,左腳已經別住張賢亮右腿,向前輕掃,隨即閃電般矮身,已在張賢亮身下,單手發力,將張賢亮過肩摔落。不等他落地,右足已經跟着踏下,直奔面門。
張賢亮雙手抱牢柳一未濟單臂,雙腿同時絞上,整個人已掛在柳一未濟臂上,空中猛地一擰腰。柳一未濟內功明顯更勝一籌,但此際張賢亮全身重量加上旋轉之力,就不是他一臂可以支撐。
誰知腰剛剛發力,人已被重重砸在地上。柳一未濟就勢俯身,將他砸落。這一下既有張賢亮自身千斤墜之力,又有柳一未濟下壓之勢。張賢亮後背重重落在甲板之上,「嘭」一聲巨響,雙手同時一松。
柳一未濟單膝壓落,牢牢抵住張賢亮胸口,揮拳打向他「太陽穴」。
張賢亮側頭躲閃,仍被打中後腦。柳一未濟後拳接踵而至,張賢亮已雙手護頭。挨了數記,終於抽出手來,長袖一卷,揚起團麵粉,朝柳一未濟迎面撒去。
柳一未濟長身而起,他自半跪之姿直直彈起,腳下竟還能變招,一腳踢向張賢亮下顎。
張賢亮卻是探手抓起袋麵粉迎上,「嘭」的一聲,布袋爆開,滿屋都是粉塵,一大團麵粉撒落,立將木桶上油燈掩滅,庫房之內,登時伸手不見五指。
張賢亮翻身而起,仍是朝着門口而去。忽地止步,迎面一拳悄無聲息而來,饒是他警覺的快,仍是被一拳打中額頭。身子後仰,腳尖戳出,直奔柳一未濟下陰。
柳一未濟如能暗中視物,對他招式了如指掌,早抬起一腳截擊,足底重重踹在張賢亮迎面骨上。
張賢亮吃痛,單膝半跪,聽聲辨位,知曉對手所在,矮身伏地橫掃,左手手同時斜批,連續不斷,乃是一招「亂披風」,盡數向柳一未濟下盤招呼。
柳一未濟單足直進,腳底已經踹中張賢亮胸口。張賢亮使「亂披風」乃是身子半側,雙手連揮,攻中帶守,本是將胸前護的嚴嚴實實。柳一未濟這一腳卻是中宮直入,直搗黃龍,張賢亮密密麻麻掌影,竟是形同虛設,讓他長驅直入。
張賢亮被一腳踹飛,身子重重撞在一堆木箱之上。木箱轟然倒塌一片。他背心一挺,倒翻而起,落在另一堆木箱之上。
海上潮濕兼又顛簸,是以裝貨多以木箱。這庫房之內,也是木箱居多。而且多是高高壘起。張賢亮上了木箱,身子伏的極低,頭頂距頂上船板也不足一尺。
柳一未濟跟隨而至,也是伏身出腿。
張賢亮拉開距離,伸手格擋。
此處高度不足三尺,兩人攻守仍是快如疾風。以快打快,拳腳之聲不停。不知是外面海風太過猛烈,還是這庫房左近無人,兩人打鬥,並未引人注意。
柳一未濟身如狸貓,方寸之間,遊刃有餘,打的張賢亮節節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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