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落地,頭也不回,展開輕功朝來路跑,柴霏雪和花輕語對視一眼,齊齊上馬追去。沈放聽身後馬蹄聲響,知道二女追來,此處是在官道之上,兩旁樹木之後都是荒地,也無處可躲,只得硬起頭皮往前跑。他展開輕功,初始之時,倒也不遜奔馬,跑了一里多地,身子活動開來,愈奔愈是舒暢,他心道,左右也不是多大的仇恨,我跑的狼狽一些,一會停下說幾句好話對付過去便是。
柴霏雪和花輕語在身後追趕,起初都是面帶笑意,跑出二三里地,見沈放始終在馬前十餘丈,距離倒未拉近,花輕語忍不住道:「這臭小子腿腳倒是不慢。」兩人座下紅馬和白馬都是神駿異常,雖是未盡全力,但這三里地跑下來,尋常人早已追上了。
柴霏雪道:「追上他還不容易。」一催馬,頓時拉近了兩三丈,花輕語不肯示弱,同樣策馬加速。沈放正跑的興起,突聞身後馬蹄聲突近,心中突然起了好勝之心,展開身法,身體前傾,腳尖猛點地,兩三個起落,又將距離拉開。柴霏雪、花輕語兩人見他竄起之時身體幾乎伏到地上,蹬地一步便是三丈有餘,好似「八步趕蟬」的身法,又有些「草上飛」的味道。又追了一里,兩匹駿馬竟然仍然未能追上,花輕語笑道:「你要能跑的贏石榴,我今天倒服了你。」
沈放全力飛奔,兩旁樹木不斷倒掠而過,三五里下來,已經感覺一口氣接不上來,腳下漸慢,身後馬蹄聲「嘚嘚」之聲已經到了耳後。正待駐足不跑,突然心念一動,身後三匹馬在追,柴霏雪騎着白馬,花輕語騎着紅馬,兩人並排,黃馬空騎跟在身後,但身後馬蹄聲卻只有兩組,側耳去聽,果然緊追自己的兩匹馬落足幾乎不差分毫,最後面的黃馬落足明顯不及前面兩馬快捷,已經被甩下十餘丈。他心頭突然一亮,身後二馬四蹄落地,間隙之間,一起一落,似有韻律其中,他留神去聽,不知不覺腳下跟着蹄聲起落,「噠」的一聲,他左足蹬出,空中已經換了口氣,「噠」的又是一聲,他右腳踏出,又是一口氣呼出,幾步踏出,他心中突有所悟。
柴霏雪和花輕語眼見已經追上,與沈放不過三丈距離,但又奔了二里,竟還是隔了三丈,花輕語皺了皺眉頭,正要拍馬,柴霏雪突道:「莫急,就這麼跑,你瞧這小子古怪的很。」
花輕語聽她提醒,又看了兩眼,也道:「他好像……」說了半句,轉頭去看柴霏雪。柴霏雪點頭道:「不錯,他當下的拍子和我們的馬一模一樣,這小子好像領悟了什麼訣竅,你瞧他先前真氣已經接續不上,現下卻是絲毫不見頹色,身法看上去似不如之前流暢,但他換氣之時都是咱們馬蹄落地之際,這小子在學馬跑的功夫。」
花輕語心下一動,凝神去看沈放步法,似有所悟,心道:「不錯,起初他一步不停,看似很快,卻被馬越追越近,眼下似乎有所停頓,馬兒卻追他不上,欲速不達,張弛有道,這裏面倒是大有文章。」
柴霏雪又道:「或許只是巧合,我們就這樣追追看。」
花輕語斜了她一眼,見她一雙眼也是緊緊盯着沈放足下,心知她也是想瞧這中間的道理,拿來印證自己的功夫,兩人都是絕頂聰明之人,也不說破,壓着馬緊追。
三人三馬足足跑出去三十餘里,沈放突然翻身倒躍而起,二女收勢不急,從他身下掠過,沈放空中一個轉折已經騎在最後的黃馬背上,他也不跑,等二女轉頭回來,愁眉苦臉道:「兩位何必苦苦相逼。」
柴霏雪見他面色蒼白,呼吸凌亂,心道,這小子就會作鬼,裝作可憐模樣,這三十多里雖是疾馳,但習武練氣之人,就算筋疲力盡,也不會如此氣喘,道:「你這小賊,今日非要砍下你的手來。」
沈放道:「冤枉,我什麼也沒幹啊。」
柴霏雪道:「我的馬不是你偷的麼?」
花輕語道:「還有我的!」
沈放道:「兩位的馬不都好好的騎着麼?」
柴霏雪道:「還要狡辯,你眼下騎的馬也是我的。」
沈放無奈道:「那偷馬該怎麼處置?」
柴霏雪道:「你不是精通大宋律法麼?你盜竊當死,本小姐寬大為懷,就要你一雙手好了。」
沈放道:「法也不外乎情理,就沒得商量麼?」
柴霏雪道:「法重如山,誰跟你商量。」
沈放嘆氣道:「那沒辦法,麻煩柴小姐也把雙手砍下來吧,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砍。」
柴霏雪冷笑,道:「你怕是瘋了吧。」
沈放拍拍座下馬,道:「你說這匹馬是你的?」
柴霏雪道:「沒錯!」
沈放道:「這馬後股上分明有個振字的烙印,你的小白身上可是什麼也沒有。」自唐代開始,便實行馬籍制度,馬身上要有烙印,在膊、髀、頸處,謂之馬印。
柴霏雪叫人說破,嘴上卻半點不肯服輸,道:「是我剛買的不成麼?」
沈放笑道:「那主人當真客氣,不但馬賣給你,還送了個包裹。」說着一拍馬鞍邊上,果然有個繡着「振遠」二字的包裹。
柴霏雪聲音又大了三分,道:「便是賣家送的!與你何干!」
花輕語一旁笑道:「原來是賊喊捉賊,你們倒真好一對。」
柴霏雪怒道:「你說什麼?」
沈放道:「花姑娘,還有你,你攔路打劫,意欲傷我性命,也是死罪一條。」
花輕語皺眉道:「你這臭小子好不知趣,居然又來惹我!」
沈放道:「不敢,不敢,你看我們三個都有官司在身,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們一人一匹馬,就此分道揚鑣豈不是好?」
柴霏雪道:「呸,今日打落你這滿嘴的伶牙俐齒。」正要亮劍出手,突然一陣馬蹄聲響,不遠處十幾人飛卷而至,當先的是二個中年漢子,都是身材魁梧,滿臉鬍鬚,豹頭環眼,一個腰掛彎刀,一個馬鞍邊插着一對短槍,身後十多人也都是身手矯捷的漢子,不多時已到了近前,人群中一個漢子一指柴霏雪,高聲道:「就是她!就是她!說要買馬,我不允,她搶了就跑!」
十多人將三人圍在當中,沈放嘆氣道:「早說你不聽,如今主人家追上來了。」
柴霏雪掃了眾人一眼,冷哼一聲道:「是我搶的又如何,好好跟你說不聽,還敢追上來囉嗦,當我不會殺人麼?」
眾人見她容貌端麗、服飾考究、氣質出眾、婉若冷月仙子,說話更是凶蠻,摸不清她來路,氣勢不由弱了幾分。領頭腰掛彎刀的漢子冷笑道:「好個囂張跋扈的女子,你究竟是何人指使?」
柴霏雪微微一怔,不知他言下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