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橘紅色的天光,格外絢麗,美的讓人捨不得移開眼睛。
北影廠的外景地中,幾條明清街也被灑上一層紅光。
街道上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員,頗有一種人間煙火的感覺。
整個劇組都在收工,臉上都帶着笑容。
對於打工人來說,這個世界上沒什麼比下班更讓人快樂的事情了。
如果有那一定是放假!
陳時平也算是高級打工人,不過他現在一點都不快樂。
因為他還沒辦法下班,就連張慜約他吃飯都沒時間參加。
今天拍的素材,晚上還要檢查一遍呢,陳時平上頭沒有製片人盯着,但是他自己就是製片人。
所以他這個導演還要對自己這個製片人負責,同時還要對徐風這個投資人負責。
在陳時平收拾今天拍完的素材時,王曉帥他們過來了。
「導演,你讓我們來學習這個是想教我們做導演還是做製片人?」
監視器後面正在檢查今天素材的陳時平冷不丁被王曉帥一問差點沒驚着,扭頭看着他說道:「這個問題不應該問你自己嗎?」
王曉帥幾人蹲在陳時平周圍,抽着煙有些惆悵地說道:「不知道啊,所以才問你。」
「伱們不是要做獨立電影?」
陳時平往椅子上一靠,笑着說道:「獨立電影人,你就要什麼都懂,什麼都會才行。」
王曉帥幾人現在很惆悵,在劇組混一天,他們發現霸王別姬這樣的劇組,他們完全玩不轉,就是單純的負責一個部門都很難。
更別說協調各個部門,一邊忙着拍攝一邊還要負責管理,這其中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陳時平笑着說道:「你們現在只看到我導演的工作,還沒看到我作為製片的工作呢,晚上跟我加個班,看看怎麼做一個製片人。」
王曉帥幾人也沒意見,這次過來就是學習的,能多學一點東西自然是最好的。
他們雖然是科班畢業出來的導演,但是在經驗上完全是零,不學習不行啊。
晚上劇組收拾完後,陳時平就帶着今天的素材回廠里了。
他沒有着急去看片子,而是帶着一堆文件去辦公室。
霸王別姬的製片主任也跟着一起,王曉帥他們雖然都餓着肚子,但是此時也沒有什麼怨言,都想看看製片人的工作到底有哪些。
來到辦公室後,製片主任就把一堆文件遞給陳時平,開始匯報今天劇組的各項開支。
演員工資、食宿、器材損耗、道具服裝損耗、膠捲試用數量,場地費用等等
最後一項可以劃掉,場地的費用在前期已經支出了,廠里也沒有收取場地使用費。
各種支出核算之後,陳時平忍不住皺起眉頭,今天一共花了十五萬,遠遠超過他的預算。
除此之外現在的拍攝進度也沒有跟上一開始的計劃,這意味預算又要超支。
陳時平拿過今天詳細的支出明細,和原本的預算方案進行對比,不過也沒忘了給王曉帥他們上課。
「你們看,這是製片人工作的其中一項內容。」陳時平指着各種支出明細說道:「審核進度,控制預算都是其中的工作之一。」
「就比如今天的群演工資、後勤保障、膠捲使用數量都超過預算,作為製片人要找到問題,要監督導演控制預算,不能由着導演胡來,製片人要對投資人負責。」
「現在超出的這些預算,製片人就要思考該怎麼把這個超出的部分弄回來,不然只能伸手朝投資要錢。」
「同時還要找出問題,和導演溝通,控制他的拍攝成本,督促他趕上原有的拍攝的計劃。」
陳時平一口氣說了一堆之後,放下這些文件看着王曉帥他們說道:「這還只是製片人在拍攝過程中的工作之一。
前期的項目開發,項目評估,確定劇本,演員選擇,導演選擇,尋找啟動資金,制定前後期的拍攝計劃,電影完成後還要做市場宣發和發行。」
王曉帥還有婁夜幾人又懵了,很多詞他們都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放在一起後就懵了,更別說怎麼去做。
「你看,我只說了工作,還沒說完成這些工作需要什麼能力。」陳時平手一攤,看向他們問道:「現在知道獨立電影人有多難了嗎?」
王曉帥幾人點點頭,看向陳時平忍不住說道:「可是國內的模式沒有製片人,只有製片主任,製片主任就和後勤管家一樣,並不懂這些東西,電影不也成功了嗎?」
陳時平翹起腿笑着說道:「那是因為製片廠承擔了前期的工作,中影的統購統銷承擔了後期工作。」
「也就是說我們的導演實際上是不具備這些能力的?導演中心制不適合開放的電影市場?」婁夜忍不住說道。
陳時平點點頭說道:「國家承擔一切的時代過去了,我們的導演絕大部分是沒能力完全執掌一部電影製作的,更重要的是未來必然是要有更大的電影製作。
如果以導演為中心,他們能夠做好嗎?把控百萬成本的小劇組和千萬成本的大劇組是一回事嗎?」
「所以導演中心制不太適合商業電影的發展,他們需要把一部分權利交出來,這樣也會有更多的精力來創作電影。」
「最主要的是,在導演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各個環節中你知道會出現多少貪墨嗎?哪怕導演什麼都懂,但是權力過於集中,他要是貪墨的話,誰能阻止?」
陳時平笑了一下說道:「其實貪墨都不是大事,最主要的問題是大部分導演不具備市場嗅覺,個人素質也不高,不懂預算控制,拍出來的電影會虧錢還會破壞行業發展。」
內地這麼多年的電影發展,導演中心制的確拍出很多優秀的電影,但那是特殊的國情幫助了他們。
統購統銷,拍攝成本全都是國家出錢,導演不用擔心市場問題,也不用思考成本問題。
拍什麼電影都按照自己的喜好來,編劇也沒有地位,導演隨時可以把編劇革除,把劇本改的面目全非。
如果是優秀的導演,這樣的模式的很好,會拍出優秀的電影。
可問題是現在的導演,百分之九十都不行。
導演中心制只會讓這些不夠優秀的導演拍出一堆爛片,甚至在這個過程中發展出一系列的潛規則。
我不選合適的演員,只選好看的,反正合適的演員又不給房卡。
我不管成本也不管質量如何,隨便糊弄就行,反正我要貪污一點。
我不管什麼立場和市場需求,我只拍自己喜歡的,反正虧得不是我的錢。
這將會是絕大多數導演的真實寫照,權力過於集中只會滋生出問題,沒有人監督的權利該有多麼可怕。
王曉帥等人都懵了,感覺陳時平說的過於誇張。
「這種問題現在不會有吧,電影廠會監督導演的,而且預算卡的很死。」路學常忍不住說道。
「那為什麼電影廠一直虧錢呢?」陳時平反問一句後,又看着路學常說道:「你去年就來廠里了吧,你看到有哪些新人拍片了?導演室里的那些導演拍片的時候誰去監督了嗎?」
路學常沉默了,拍片哪裏輪得到他呢,前輩們早都把廠里的預算瓜分乾淨了,而且的確沒有賺錢。
陳時平要的是拿走導演的一部分權利,不是完全架空導演。
鏡頭怎麼拍,演員怎麼演,剪輯怎麼剪,這些還是導演的事情,這才是導演發揮才華的地方,陳時平是不會幹涉的。
看着還沒有消化的王曉帥幾人,陳時平也沒解釋那麼多,他們還年輕,還沒有經驗,慢慢會理解的。
就以各大電影廠現在的情況,大多數電影的創作,都是導演想拍什麼,然後找編劇寫劇本,再找廠里伸手要錢。
沒有任何的調查,沒有任何的計劃,不考慮投資回報,這樣的模式下,絕大多數電影都是虧錢的。
這也是在原時空,內地電影市場長達十年寒冬期的原因,導演都在拍自己想拍的東西,花着不用負責的錢,不考慮市場的喜好。
硬生生把觀眾趕出電影院,然後再去哭訴電影市場不行,我們要更大的支持!
上面撥錢後,又開始拍攝自己喜歡的,然後再虧錢,如此反覆很多年。
直到零幾年經濟發展起來了,生活水平上升,觀眾手裏的錢多,電影市場自然復甦後,內地電影才開始盈利。
但是電影市場是被這些導演救起來的嗎?也不過是吃紅利罷了。
陳時平不想學荷里活的製片人模式,也沒想着完全照搬,荷里活也有自己的弊端。
可是想要把電影市場做大,就必須要限制這些導演!
做大市場,讓投資人得到回報,才會養活更多的導演。
在六代們沉思的時候,陳時平已經做完新的拍攝計劃,把超出的預算給拉回來了。
陳時平放下鋼筆看向他們說道:「吃飯去吧,回頭去看片,教你們作為一個製片人是如何防止導演夾帶私貨瞎拍,製片人要比導演更懂電影才行。」
說完陳時平就帶着他們去吃飯,然後去放映室看今天的素材,免不了還要給他們上課。
不過這種事情也蠻有成就感的,這些六代們都很有才華。
培養好的話,以後無論是做獨立電影人,還是成為他手下的導演,都能夠替他做很多事情。
陳時平還是希望六代們,能夠成為自己手下的導演,這樣才能用他們來衝鋒陷陣。
不過有才華的人總是自負的,想要收服他們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慢慢來吧。
陳時平晚上回到家的時候,都已經十點多了,陶慧閔都上床睡覺了,餐桌上還放着一杯牛奶,和一個煮熟的雞蛋。
喝完牛奶後陳時平就洗澡上床睡覺去了。
第二天又一大早起來去片場,現在他忙的要死,一邊拍攝還要一邊給王曉帥他們上課。
不光是給六代們上課,還有張慜這個時不時過來打醬油的小妞。
「中戲的那些教材都看了?」陳時平看着張慜笑着說道:「你現在應該去觀察觀察鞏麗,看她是怎麼準備一個角色的,然後再反思自己之前演的角色有哪些問題。」
張慜無奈地說道:「我還沒看完書呢,好地方都不懂,正想找你問問呢。」
「哪裏不懂?」陳時平現在正好休息,也不想老是給王曉帥那群醜男上課,就湊到張慜身邊給她上課。
張慜身上的香水味還挺好聞的,給她上課倒是蠻輕鬆的,說說笑笑時間就溜走了。
不過陳時平感覺張慜不是很用心,問的一些問題都比較簡單,總感覺她面對自己的時候有點心虛的樣子。
陳時平感覺這裏面好像有點問題,如果沒記錯的話,張慜現在有男朋友吧。
晚上收工的時候,張慜又邀請陳時平一起吃飯,還把張國容給拉上了。
心裏有疑惑的陳時平,直接拒絕了張慜,感覺她別有目的,肯定不是被自己的魅力折服,想要投懷送抱。
陳時平可不覺得自己的魅力能讓女人見過幾次就投懷送抱,事出有妖啊。
被拒絕的張慜有些失望,但也鬆了一口氣,晚上回到酒店後,她就去找施南生了。
「笙姐,我試過了,沒用。」張慜看着她說道:「甲方乙方快要殺青了,我也要回香江了。」
施南生頗為失望,看向張慜說道:「這件事你要爛在肚子裏,拍完就回去吧。」
張慜鬆了一口氣,她是故意接近陳時平的,然後製造一些「意外」拿捏陳時平。
她對陳時平還挺有好感的,要不是施南生和香江那邊聯繫過,逼着她去,她才不會去做這種事情。
還好陳時平現在忙,對自己好像也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不然她心裏還過意不去呢。
施南生本來對這件事也沒抱多大希望,陳時平的身份敏感,香江那邊影響不到,就是有些手段也用不上,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試試。
她真的無奈,關之林也不願意配合自己,張慜又失手了。
最後的掙扎失敗了,看來只有低頭認命這一條路。
陳時平此時坐在辦公室里,看着電話簿上的號碼,思考一會後撥了出去,很快電話那頭就傳來張慜的聲音。
「喂,哪位?」
「陳時平,有時間嗎?請你吃宵夜。」
「呃」
張慜猶豫了,這是上鈎了?可是時間地點都不是自己定的,很容易肉包子打狗啊!
為什麼忽然約自己吃宵夜?陳時平這麼聰明的人,不會是發現了吧?!
去還是不去啊!張慜有些麻爪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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