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野仔細再回看紅姐腦海中記憶。
這三黑師太壽數將近,性格素來惡劣,對門下弟子也不甚重視,只專心求自己的大道。
百十年前收的那些弟子,還屬正常,有幾女修成築基,不過趕上那次黃沙山大戰,盡數隕落了。
而那次三黑師太也受了重傷,僥倖活了下來,卻傷了道基,勉強恢復實力,再無寸進。
之後她收的弟子一撥撥就和韭菜一般,畫風便歪了。
幾乎和天輪宗五叛僧一個待遇,什麼任務危險,便派出去,雖然每一代都有好底子的弟子,將要突破築基,卻在危險任務中折損殆盡。
如今,這都收到第六輪弟子了,門下弟子規模愣是沒什麼變化,堪稱收得多死得也多。
在這樣的師傅門下,怎麼看都是死路一條。
只是潘芙蓉這十餘年過得還算安穩。
不用冒險外出任務,就在寺廟中靜修即可,而且各種大丹不缺,修為噌噌長,比王虎,張存義晚修了幾年道,那二人前些日子通信不過練氣六層,潘芙蓉卻已到練氣十層入門。
只待積累幾年,就可修到練氣大圓滿,衝擊築基。
有此待遇的只有另外一名關門弟子,身具地甲品靈根的真蘭,也是只修道不修術,不用操心宗門任務。
路野此刻修為已至築基,看潘芙蓉和真蘭不正常的修煉速度。
估算她二人平日裏服用的丹藥,得出結論。
三黑師太要麼就是純純一大善人,將自己所得資源分出一半來供養二人。
要麼就所圖甚大。
怎麼看,這位三黑師太也不會改性。
別的不說,自家娘子靈根普通,這純粹是拿丹藥來拔苗助長,硬生生堆出來的修為。
三黑師太壽數將盡,是快死了,不是快瘋了。
那她圖什麼?
「百安」
路野低喝一聲,養氣葫蘆中飛出百安這凹頭煉屍來。
大概上次搜索魂魄太過暴力,這和尚十餘年間記憶被他完全打亂了,成了碎片,相當於被抹除了十餘年間所經歷的一切。
此刻站在原地,身上沒了叛逃宗門的戾氣,反倒是佛光隱現,好似一正宗佛家弟子一般。
路野直接伸手,按在這凹腦門裏面。
「六魂問心訣!」
他低喝一聲,六魂飛入識海中,靈體上額頭眉心微微隆起,一道光芒閃出,照入百安識海靈體內。
其識海中本是一名通體浮現金鐘的金剛,此刻表情呆滯,對光芒照射毫無抵抗能力,被徹查記憶。
這次。
路野不管各種瑣事,開始細細查看各類功法,以及與三黑師太有關的記憶。
半個時辰後。
路野疲憊收回手來,喊一聲收。
已經嘴眼歪斜,口吐白沫的煉屍百安被收入養氣葫蘆中,身上佛光都散了,看着更呆了。
路野遍翻了百安記憶,只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並不得全貌。
其記憶中,有一日。
五僧共出任務。
途中休息時眾人無事閒聊。
百火突然提了一句,說今日有事稟報掌門,瞧見三黑師太怒氣沖沖從大殿中走出。
等他進入以後,看掌門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後來他聽說,原來是三黑師太想要從此屆女弟子中挑四十人收做弟子。
掌門駁了她面子,只肯給她二十人。
天輪宗中三黑師太是女尼山頭領頭人,另外也有幾位築基師太,每次也是要收弟子的。
百火奇怪道不知道三黑師太為何要收如此多弟子?四十人她教得過來嗎?
再說了,誰人不知道,三黑師太素來對弟子們放養不上心,資源也給的不足,那麼多女弟子入她門下,完全是浪費。
五僧之首百貝僧只說了一句。
掌門英明,三黑師太為求大道,做得也太過分了。
只是百貝僧以後再未多言。
還囑咐眾師弟,以後謹言慎行,切不可在其他同門中說三黑師太的不是。
她自家收下弟子不干咱們的事,別惹那老尼姑。
畢竟,雖然同為百字倍築基修士,他們五人根基尚淺,比不得如三黑師太,百苦和尚這樣的大山頭。
這些大山頭,便是掌門許多時候也要籠絡的。
路野翻遍了百安的記憶,只找到和三黑師太收徒有關的這麼一句話。
他摸着下巴,思索良久。
壞了。
這老娘們和他是同道中人,練的也是邪功啊!
壽數將近,大道無望,弟子皆死,每代都似填鴨要培養一名傑出弟子,當然,這傑出女弟子最後免不了一死。
怎麼看都邪氣凜然。
他想着幾門已知的取巧成就金丹的法門。
「假丹法?不是!她一築基大圓滿,正常殺不了金丹級妖王,而且假丹不能增長壽元,她到時候還是一死。」
「看來得問問賈道士,對方見多識廣,說不定能知一二。」
路野心頭轉過諸多想法。
不管怎麼說,芙蓉兒和紅姐確實沒有被賣到妖國去,這是一大幸。
真若二人被販賣,以潘芙蓉剛烈的性格,怕是只有尋死一條路了。
另外,有這三黑師太護着,短時間內芙蓉的安全不成問題,但拖久了不行,時間久了,三黑師太便是最危險的人。
以那老尼姑二十年一收徒的習慣。
如今潘芙蓉在山上呆了十四年了,應該剩下五六年安全時間。
只是也不保險,萬一對方提前發動了呢?
另外黃沙山局勢波瀾詭異,保不准什麼時候山北和山南就爆發大戰了。
天輪宗這樣的金丹大派一定是禍亂之源,將來必定廝殺慘烈。
自家的芙蓉修了十幾年道一點鬥法術法也不懂,豈不危險?
路野腦海中盤算一圈,想了諸多辦法,卻都被否決掉了。
不提那定海神針金丹掌門慧定和尚。
便是那老尼姑三黑師太也是築基大圓滿,他怎麼在對方眼皮底下搶人?
如今,還是三十六計,等為上,等着對方出現破綻漏洞,或者創造機會。
路野思索一晚上無果。
「嗯,那便先找機會除了那真秋和尚吧!」
「當個和尚不六根清淨,還惦記自家媳婦。」
「你不死誰死?」
次日。
路野照例出攤。
旁邊丹元子見他雙眼通紅,大吃一驚。
「令道友,你昨日不是拒了蘇道友好意,沒有去磨豆腐嗎?」
「難道你忍不住,半夜又去了?」
路野苦笑搖頭。
旁邊蘇麗也趕了過來,叉腰破口大罵。
「丹老牛鼻子!你個出家人管得事情怎麼這麼寬?」
「再多管閒事,我掀了你的破攤子!」
丹元子縮縮腦袋不敢多言。
蘇麗轉頭對路野換了一副嬌滴滴面孔,從懷中取出荷葉包裹來。
「令道友,來,嘗嘗奴家昨晚現磨的豆腐。」
「今晚有空你可一定要來啊。」
路野接過荷葉包袱,笑道一定一定。
哪知接連幾日,路野都沒有出攤,蘇麗心碎,估計自己是太急迫了,嚇着了令道友,她因此又狠罵了丹元子幾頓,怨老道當初為何不拉着她點。
丹元子苦笑,你這老房子着火燒得快,誰敢去救火啊?
蘇麗有心再去找路野,可是也不知對方租賃洞府在何處,坊市中有大幾千人,她迫於生計也不能放下攤位不管,只能作罷。
卻說路野此刻從坊市中一間店鋪中出來。
這店鋪上掛着孤山號三字,正是楚國金丹大派孤山號在此處開着的商號。
大家做買賣嘛,不寒磣,儘管分屬敵對勢力,開戰前買賣照做。
他花了十塊靈石,卻是寄出一封玉簡書信,裏面下着禁制,除非知道對應手法,否則哪怕是築基高手,觸之即碎。
這封信卻是寄給蜀赤土的。
在此處呆了快月余,路野不能久呆。
他想過了,如今天輪宗似鐵桶打造一般,沒個縫隙可鑽。
索性便曲線圖之。
再過月余日子便是百葉僧下山紅塵歷練了。
他還是混到賈道士組織中,到時候無論是殺天輪宗四叛僧,還是救百葉,總能轉圈和天輪宗搭上關係,說不定就能混進宗門中去。
當然。
百葉掠走潘芙蓉,和他有仇,所以怎麼救也是有說道的。
搶具屍首送回山也算功勞。
只能視情況而定。
他人不能在問心坊市久呆,但是必須要放心的人守在這裏,探聽山上動靜。
說不準哪日潘芙蓉就下山了呢?
到時候或許有微小機會能跑路。
路野思來想去,這在坊市中盯梢的任務只能交給自己靠實的人,只有那幾個義弟了。
王虎性子粗中有細,可惜細得不夠,有時候還思維跳脫,總出狀況。
張存義倒是夠細了,不過缺乏靈活。
另外,主要是二人修為還是不足,真到了跑路保命的時候,手段太少。
如此思來想去,最佳人選便是精通土遁的蜀赤土了。
四弟是鼠妖,土遁是其一絕,吸取了那枚大蛇妖丹後,若運氣好,甚至能騙過築基初階修士。
另外蜀赤土也足夠靈活,身段夠軟,身為一個妖族,出現在這坊市中也不引人注意。
還有一點是,王虎和張存義畢竟是人族,孤山派對弟子管理據說還算嚴格,長期在外不合適。
蜀赤土是個妖族,相對管理也鬆些,更方便外出辦事。
只要肯花靈石,討個外派問心坊市孤山號的差事應該是沒問題。
所以路野給蜀赤土修書一封,約他在這裏碰頭見面。
辦完這件事。
路野便開始在坊市四周閒逛,這也是完成賈道士組織的任務。
沒錯。
這次他外出遠門,是和正牌甲報備過的。
因為同時接了對付百葉,百貝兩大築基修士的任務,賈道士組織壓力山大,需要派人來天輪宗摸清各築基修士名頭,特長,功法等等。
路野「公事」私事一起辦,正好便跑來完成任務。
他將信發出,便又回歸了日常擺攤的生活。
蘇麗見他回來,驚喜萬分,每日早餐幾乎全包了,饞得旁邊的丹元子只道人心不古,嘴上說可恨自己不能年輕八十年。
背後卻再三勸誡路野,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如今這些早餐吃着可口還免費,小心將來無以回報,將性命賠進去。
路野笑道知道知道,可蘇麗的早餐照例全收,只是每到晚上女修邀請他磨豆腐時,必定早早躲閃,氣得蘇麗直跺腳,只是第二日又捨不得,繼續送上各種挖空心思做的吃食。
路野平日裏除了出攤外,也經常去那條雜役弟子匯集的巷子裏去,期望能再遇到紅姐。
哪怕日常見了,從紅姐狀態也能倒推出潘芙蓉處境。
可惜自打那一日見過之後,紅姐再未出現,他問了左右雜役弟子,有那消息靈通的說道三黑師太似下了禁令,不許紅姐家主人再種植靈田。
紅姐一介凡人,沒有潘芙蓉出手,靈田自然耕不得,所以便再沒有收成。
路野悵然若失,只能作罷。
哪知他一番嘆息,落在雜役弟子眼中以為這廝對紅姐那婦人有意思。
對方搓搓手指,笑道其實若想見紅姐,也不是沒有辦法。
路野好奇,彈指扔出一塊靈晶,沒辦法,給這些雜役弟子一塊靈晶便是頂天的價格,若給一塊靈石,誰也知道有問題了。
那雜役弟子接了靈晶,大喜過望,沒想到這肥羊還真捨得出血。
他知道路野是修士,也沒敢拿喬,痛快說道,再過半月便是天輪宗供奉的金鐘護法壽誕日。
到時候宗門必派出長老,弟子乃至許多雜役,要辦一場聲勢浩大法會。
雖然不是天輪宗主供的天輪金剛壽誕日那樣盛大,不過也算次一等的盛會。
彼時。
方圓百里,各方勢力包括坊市中人都可以去觀禮,是一大盛典。
到時候只要仙長你有心,也能上那寺廟中一觀,說不定就能遇到紅姐。
路野大喜,這塊靈晶花得不冤枉。
他是初來乍到,不清楚這裏門道,到時候別說能和紅姐說上話,便是遠遠望一眼,看看芙蓉也是好的。
如此,半月時間匆匆而過。
很快,次日便是金鐘護法壽誕日,按天輪宗說法,這金鐘護法是近古時期一尊人族大能得道,追隨天輪金剛成就果位,傳下道統。
是天輪宗真傳金鐘護體經傳承來源。
路野這一日照常擺攤,如今巷子中明顯客流量比往常要熱鬧許多,川流不息。
連帶着大家的買賣都好了不少。
旁邊丹元子興奮道等明日法會,他就推個小車早早上山,在山道旁佔個好位置,再擺些靈香,火燭等等,必定能賣個好光景。
他又勸路野也跟他同去,見見世面。
旁邊蘇麗冷哼一聲,面色不愉,自打她道侶死在真秋和尚手中後,連帶着恨下所有天輪宗光頭。
她在這裏擺攤只是為等一個報仇的契機,所以明日裏法會是不去湊熱鬧的。
「令道友,伱是不是不方便去啊?」丹元子在旁邊打趣。
他琢磨,這令道友天天吃蘇麗早餐,怕是好事將成,估計不能去了。
路野摸摸鼻子,笑而不語。
蘇麗在旁邊嘆氣道。
「令道友,你不用顧忌我,想去便去吧!」
「見見世面也好。」
路野正不知道如何回答。
突然有一小廝從外面擠了進來,找到路野,先看看攤子上擺的符籙,再看看這中間黃金位置,確定沒找錯人,急忙行禮道。
「敢問是令仙師?」
「小的受人所託跑腿,說有人給您回信到了,只有這麼一句話。」
路野豁得站起來,一揮手將包袱皮收下。
「今日到此為止,收攤了收攤了,」他拍拍丹元子肩膀,「丹老哥,明日裏你自去,我有個朋友要到了,需要招待一下。」
丹元子擺手說你自去方便,卻瞟了蘇麗一眼,嘴角帶笑,一副我懂的模樣。
路野也不解釋,告別了二人,出了巷子,左拐右繞,很快便到了孤山號中。
店小二迎上來,路野表明身份說自己有回信要取,店小二急忙說貴客稍等。
片刻後。
那店鋪後院中轉出一人來。
身如孩童,瘦臉尖腮,鬍鬚橫長兩撇,走路生風,衝着路野奔來。
正是四弟蜀赤土。
「令道友」他看路野頂着黑窟秘境中令元夠那張臉,便知道路野還隱藏着身份,因此只是深深一躬,「道友,包間請」
二人一前一後入了包間。
卻見包間中有二人,一坐一站。
站着不停走動那人身高魁梧,臉長惡相,雙目凶光跳動,長得便很兇惡。
坐着那人雙臂齊長,坐下幾欲能摸着地。
二人正是王虎和張存義,他們見了路野,立刻一起跳起來。
路野揮手,幾道符籙散出,將包間封閉,眉頭挑起來,又氣又笑道。
「好啊,我只召喚四弟一人,你們怎麼也跟來了?」
王虎大咧咧道。
「大哥,你別唬我們!」
「你召喚蜀赤土是為了嫂子。」
「我卻是為了紅姐,和你不相干,只不過正好湊一塊。」
路野冷笑看向張存義。
「老三,你呢?」
「你是什麼原因。」
張存義老臉一紅,道。
「大哥,你誤會我了。」
「吾兒張彪都那麼大了,也已走上修仙正道。」
「我也算對得起孩子他娘了。」
「這次前來卻不是為了大嫂和紅姐,我素聞天輪宗中尼姑俏麗多姿,想着是否嫂子能為我引薦引薦,找一位活菩薩做道侶。」
王虎在旁邊插嘴。
「大哥,我們幾人可是從宗門中領的正規任務。」
「來此地值守半年,將上一批弟子輪換回去,可和你沒有一絲關係。」
路野怪笑一聲,攤手道。
「好啊,好得很!」
「一個個都有理由。」
他捏捏手指,噼里啪啦聲音響過,陰森道。
「讓我掂量掂量你們實力,看你們最近是否有進步!」
「看打!」
路野一拳橫掃,同時攻向三人,同時腳往下一跺,鋼岩術發動封死了蜀赤土土遁可能。
三人大驚,沒想到大哥說翻臉就翻臉,急忙一起抵擋。
片刻後。
包間內茶几座椅統統化作碎片。
四人席地而坐,王虎,張存義鼻青臉腫,蜀赤土鼠臉腫成了貓臉。
既然揍過了,人來都來了也不能再發配回去。
路野才沉聲將山上情況簡單說一遍,另外三人聽着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跟着路野上山將潘芙蓉和紅姐再搶回來。
「狗屁的天輪宗,掛羊頭賣狗肉!還不如咱們玄墨門敞亮!」王虎怒罵,「居然有崽子敢覬覦紅姐!」
「大哥,那廝葬身之地在那裏,我去將他骨灰揚了!」
路野怒斥一聲胡鬧,將自己計劃簡單說一遍——明日裏咱們四人趕上法會時機,去探探路,認認人。
然後你們三人便潛伏在這裏,別的事不管,就死盯着三黑師太和潘芙蓉二人即可,別吝嗇花靈石,和那些雜役,內外門弟子處好關係。
若遇到緊急情況,便傳秘信到藍氏家族,路野自會處理。
四人商量一番,晚上便叫了酒食,兄弟聚首暢飲一番。
次日。
四人按約定到坊市門口集合,王虎不知從哪裏推了一輛車,蜀赤土坐在車上擺放些梵香火燭,幾人施展遁術,很快便匯入人群中。
此時從天上看。
只見四面八方,無數道遁光似流星般,齊齊奔向天輪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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