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雖然叫停了用刑,擾亂公堂,態度卻並不囂張。
只見其走到堂上,對着縣令行了一禮,說道:「縣令大人,卑職貿然插手公堂審案實屬迫不得已,還望縣令大人寬恕一二。卑職此番前來,是奉知府大人的差遣,此為知府大人手書。」
說着將一封信呈上。
縣令連忙起身,雙手接了,快速看完,果然應證了先前猜測。
知府已聞得此案,並說此案影響甚大,要他謹慎處置,必不可屈打成招,更不能製造冤假錯案。知府更在信內表示,事後要親自複查此案結果,若是他此案辦的好,年終考核必然不愁。
縣令哪會不懂其中意思,知府顯然是盯上這件案子了,並且是幫着喬記鋪子的老闆喬墨。哪怕馬家陳家給錢再大方,有了知府橫插一手,只能將先前的馬尚才給的一筆銀子退回去。與仕途前程比起來,那點錢就算不得什麼了,反正只要有官做,就不愁沒人送錢。
幾乎是看完信就有了決斷,縣令笑着向來人說道:「知府大人的教誨下官必然謹記在心,請回復知府大人,下官定會公正審理,早日還此案清明,必不辜負知府大人的期望。」
&卑職告辭了。」
李良三個險險逃脫一場板子,接下來的過堂就是問答,答完話就將他們放了。之後又傳問過喬記的左右商鋪老闆夥計,都說不曾見過李水蓮進喬記,又說不止一次看見李水蓮與喬記老闆不合。由此縣令斷定金阿嬤「說謊」,此案與喬記並無牽扯,自然不會再下令封查喬記,並且當堂拖來金阿嬤,下令重打二十大板。
李良李喜於文眼睜睜的看着金阿嬤挨了二十板子,傷處血肉模糊,板子沒打完就昏死過去人事不知了,那麼大年紀生受二十大板,也不知還能不能活得下來。再想起先前自己險些也挨了板子,登時脊背一層冷汗,後怕不已。
馬尚才早派人盯着公堂,稍有變化立刻就得了消息。
&底怎麼回事兒?」馬尚才對縣令的出爾反爾既疑惑又惱怒。
不等傳消息的人回話,又有僕人進來稟報:「大少爺,縣令大人派人送來一隻木匣子。」
馬尚才一看那木匣子就覺得眼熟,待打開一看,裏面是一疊五百兩的銀票,正是自己先前送出去的。「禮」都退回來了,明顯是要撩開手不管了。
&今天堂上到底出了變故?」馬尚才不傻,若不是才發生的變故使得縣令改了主意,也不會這會兒將銀子退回來。
&個人出現在公堂上,給了縣令大人一封信,縣令大人對那人很客氣。」因離的遠,這人並未聽見說了什麼。
馬尚才慢慢兒想了想,猜出了幾分,只怕是縣令的上封施壓。又想到方錦年剛剛回到豐城,其又和喬記老闆來往甚密,不用猜,肯定是方錦年的手筆。真是礙事的很,早不回晚不回,偏生緊要關頭做攔路虎,處處要跟他作對。
&少爺不好了!不好了!」
正當馬尚才心中憤恨,想着怎麼回報一二時,卻有下人۰大驚失色的跑進來。馬尚才抓着茶碗就砸了過去,喝罵道:「狗東西!大少爺我好着呢!」
來人噗通跪在地上,潑了一頭一臉的茶水也不敢擦,一邊磕頭請罪一邊說:「大少爺您快過去吧,老爺剛剛沒了,臨終時留下話,要將馬家家業傳給二少爺。」
&麼?!」馬尚才驚怒交加,拔腳就往馬老爺的院子跑,臉色陰鬱的可怕。
方錦年這回的動作又快又狠,不僅徹底轉移了馬尚才的注意力,並且使得馬家兩子陷入家產爭奪戰,牽扯的周圍姻親全都入局,鬧的不可開交。他們那邊一亂,不僅解了喬墨的局,而且給了方錦年很好的機會,開始大肆侵吞打壓原本屬於馬家的產業,內憂外患的馬家一時間元氣大傷。
方錦年明面兒上暫停了動作,沒在外人眼裏落得個趕盡殺絕的名聲,但暗地裏卻隱了身份繼續對馬家剩餘產業打壓侵吞。一方面方錦年是為了自己,另一方面是為了喬墨,若是坐等幾年後馬家復了元氣,勢必會回擊報復,方錦年不能留下後患,也不能給喬墨留下後患,這裏頭除了兩人的交情,也有齊家的恩情在。
喬記一如既往開門做生意,而對面的如意食鋪則再次轉手換了老闆。
經過這回的衙門之事,到底對喬記有些影響。尋常商家都不敢再小瞧喬記,更不敢隨意招惹,能和馬家斗官司卻全身而退並弄的馬家元氣大傷的人,一般人誰敢惹?
外人皆猜測喬記有後台,對於喬墨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
事情落定後,司徒煊派人來了一趟,只說近日裏事務繁忙沒留心竟有人算計他,事後知道的時候他已處理的差不多,就沒插手,又說不必再擔憂馬家陳家等後患。喬墨本就不想找司徒煊幫忙,但對於此次對方竟以事務繁忙不知情而沒援手做藉口,心下頗為質疑,這與對方先前的特別殷勤很違和。
不過不管對方真實原因為何,喬墨並不深究,總歸沒打算親近。
上回送到京城的信已有回覆,齊韞說兩家上一輩確實很有交情,但因着齊楠之事在十多年前就淡了,如今只敬對方為郡王之尊即可。這裏頭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喬墨原本也是如此打算。
沒隔幾天便是林貴再婚大喜。
提及此事,少不得說說林老嬤的樂極生悲。因着林貴說到門好親事,林老嬤分外得意的四處宣揚,免不了惹得一些人嫉恨。若在以往,這些眼紅的人左不過是說說林貴的舊事,可這次無意間得知了其前夫郎英子有孕的消息,整哥上林村都炸了鍋,誰不知當初林貴要和離的理由就是無所出啊,現在這樣……不是活大了嘴巴子嗎?
有幾個人就故意到林老嬤面前說起,話里話外的譏諷擠兌氣的林老嬤簡直要背過氣去!
&說我家阿貴有問題?那是英子八字不好,克夫克子,娶了他是我們家倒霉。如今我們阿貴有了好親事,不出一年半載準會添個白胖可愛的小子,那時候看你們還瞎話!」林老嬤憤憤反駁,又將英子狠狠誣衊一番。
&底誰的八字不好啊?你瞧瞧你們家兩個兒子,再看看從你們家分出去的林正,再看看如今的英子。嘖嘖,不是我說,我看吶,你那兩個兒子也是命苦的,一家子都是讓你克的。」有不怕事又瞧不慣林老嬤的,嘴巴也不饒人,大帽子直接扣在林老嬤頭上。
&不是,林山也是可憐,都要病死了,這老媳婦還不管不顧的心疼銀子呢。」
&阿貴一成親可是要住到城裏去的,家裏就剩病的病,瘸的瘸,這老嬤嬤真能管?我看他只顧得兒子了。林山也是,當初怎麼就找了這麼個媳婦,死了到了底下怎麼有臉見前頭那個?」
林老嬤最受不了別人拿他和林正阿麼比較,更恨說他比不過,與這幾人۰大吵一架回了家。
到了喜日這天,喬墨也要去出席。
到底夫郎家家財不少,哪怕是在上林村鄉下辦喜事,也辦的很是喜慶熱鬧。喬墨暗中留意席上酒菜,屋子裏的佈置擺設,依照林家的底子是辦不出來的,必是夫郎家資助。這倒不意外,意外的是林貴竟然接受了?他不是一貫最講究讀書人的清高,也最看重自己的面子麼?
難不成不能進學讀書也就不要那些了?
當鞭炮齊響,花轎到了,媒人攙扶着新夫郎進門。村里人來吃喜酒的不少,還有不少人圍在外面看熱鬧,這時見了新夫郎的樣貌,也不知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
先前不少人猜測,那樣人家遲遲沒選定夫婿,只怕是那哥兒身有殘疾。可眼下看來,這哥兒白白淨淨,圓圓潤潤,笑起來也挺靦腆,可愁不出絲毫殘疾之處。但是這哥兒也太圓潤富態了些,五官就顯得小氣些,但整體看來也不醜,卻也不美罷了。
哪怕這哥兒本身條件再一般,到底家世在那兒擺着呢,村里人還是覺得林貴有福氣。
喬墨看着也覺得不錯,比預想中好。
看着新人拜了堂,吃過喜酒,喬墨就回家了。
林貴與新夫郎在家住了整三天,第四天就一塊兒坐車拉了東西進城裏去了,並說過年不回來,要陪岳父出躺遠門視察生意。林老嬤到底有些捨不得,但林貴說服了他,又給了五十兩銀子,林老嬤便不再言語了。
才入臘月,喬墨又接到了京城來信,還帶着一車年禮。
有一部分是齊家送的,喬墨看過一遍讓張夏記賬收起來,目光落在另一份兒年禮上。這份東西除了一部分晉城特產,多是些皮子,猶以狼皮為多。張夏等人哪怕是京城來的,見過不少好東西,可這樣好的狼皮並不多見,不禁嘖嘖稱奇。
喬墨卻知道這都是林正親手打的,可想而知,這一次的行程究竟有多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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