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有才無德
熊良鴻看着面前的兩家勢如水火的人,心中頗為自得。
這一切有他一部分功勞。
熊良鴻上任之初,便暗暗叫苦。
夏州之地,豪強林立,他們佔據着黃河兩岸肥沃的土地,手下有大量的農戶為他們工作。
關鍵是這一個個豪強對於他這些新上任的刺史並不是那麼尊重。
熊良鴻經過了解發現,這裏地處偏遠,皇權威懾力不足,之前幾任刺史都是靠着巴結地方豪強才能穩住夏州的局面。
能夠安排到夏州這種地方為官的,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大的背景,甚至是因為得罪了人,給趕到了這裏。
熊良鴻便是如此,他是劉洎的門生,因為得罪了褚遂良,被趕到了此地。
劉洎被褚遂良誣殺,熊良鴻朝中已無人可依,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熊良鴻暗自了解夏州諸豪強的詳細情況,發現夏州幾大豪強內部鈎心鬥角。
尤其是最強大的元氏與屈居第二的劉氏。
這元氏與劉氏的恩怨真要說起來可以追溯好幾百年前了。
夏州元氏的先祖來自南北朝時期的北魏王朝拓跋部,魏孝文帝拓拔宏大力推行漢化改革政策,於北魏太和二十年下詔改漢姓為元氏。此後,鮮卑族拓拔氏皆改為元氏。
北魏滅亡以後,一部分跑到了吐谷渾地,還有一部分來到了夏州定居,成為了地方的豪強。
至於這劉氏,也不是正統漢姓劉氏,祖上是本地匈奴赫連氏的後裔。
五胡十六國時期,匈奴左賢王劉衛辰之子劉勃勃建立胡夏。這胡夏也曾輝煌一時,攻打南涼,大破禿髮檀。打後秦,滅王奚,降伏王買德等。攻打東晉,殲滅東晉名將蒯恩、傅弘之、毛修之、朱齡石、朱超石等人,盡占關中之地,但最後滅亡於北魏,也就是元氏先祖。
劉勃勃當上皇帝以後,改名為赫連勃勃,但隨着胡夏覆滅,要在華夏生活,赫連氏終究不如劉氏,後人又改了回來。
所以元氏、劉氏兩大夏州豪強先祖一個鮮卑,一個匈奴都是歷史上的敗犬,祖上恩怨很深。
熊良鴻暗中挑動彼此關係,然後又出面充當和事佬,利用手中的權力,頒佈對應政策,他偏向誰,誰就能獲利,通過制衡手段,將夏州豪強治理得服服帖帖。
他們攀比的越厲害,越是相互敵視,越需要他這位州刺史的支持。
直至今日,熊良鴻自問已經拿捏了他們,見他們見面就吵得面紅耳赤,心中自得。
便在這時,熊良鴻得到了陳青兕到來的消息。
熊良鴻心下一驚,說道:「元兄、劉兄,貴客臨門,二位請自便。」
他說着整理了衣裝,來到了刺史府衙大廳。
「陳安撫使!」
熊良鴻壓着心中不安,臉上堆着笑臉道:「您遠道而來,為何不提前說聲?在下好親自迎接」
陳青兕並沒有給熊良鴻好臉色,只是淡淡的道:「本使來此是為公事,熊刺史不必客氣。」
熊良鴻心下一驚,忙道:「陳安撫使可有吩咐?」
陳青兕道:「勞煩熊刺史出面,將元、劉、嚴、王、楊、叱干、姚氏七姓鄉紳首領叫來此處,本使有話問他們。」
熊良鴻更是惶恐,說道:「陳安撫使,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我見不得他們?」
陳青兕淡淡的看着熊良鴻。
熊良鴻硬着頭皮道:「當然能夠見得,只是安撫使有所不知。夏州不比他地,這裏民風彪悍,鄉民野蠻不服王化。您沒有任何理由,不分青紅皂白的將他們都叫到一處,只怕會引發不可預料的事情。」
「不可預料?」陳青兕道:「還敢造反不成?我陳青兕的腦袋在這裏,我看誰敢來取!速去!午前我要見到他們所有的人,你在此地當了那麼多年的刺史,要是這點事情都做不到。那某隻能與你說一句,朝廷不養閒人。」
「是,在下,這便去辦!」
熊良鴻不敢多言,論官職他這個刺史遠高於陳青兕,但實權卻是不可相提並論的。
陳青兕目送熊良鴻離去,眼中透着一絲可惜:熊良鴻在夏州的所作所為,他是聽說過的。
政治手段極其高明,各處借勢將夏州諸豪紳拿捏於股掌之間。
當時還是黜陟使的他,甚至動了向李治舉薦的心思,無愧是昔年劉洎最看重的門生。
只可惜發生了這事。
但凡熊良鴻心中有一點點百姓,對於諸豪紳稍微做一些約束,給奢延水下游的百姓一點點活路,都不至於鬧到今日這個地步。
這種人最是可恨。
他不是沒有這個能力,只是沉浸在自己翻雲覆雨的政治手段中,完全無視底層百姓的死活。
熊良鴻截住了元峰、劉闖,兩人一併離去,同一條大街,一左一右,涇渭分明的走着。
直到熊良鴻的出現,兩人這才來到熊良鴻的身前。
熊良鴻臉色沉聲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速去將嚴丹、王雁、楊彥英、叱干博、姚海,叫他們立刻去齊司馬宅邸議事。」
熊良鴻說着不理會兩人,直往齊司馬宅邸的方向去了。
元峰、劉闖互望一眼,都知道情況有變,現在不是鬥氣的時候。
元峰道:「我去叫叱干兄、姚兄、嚴兄!」
劉闖也說:「那王兄、楊兄我去叫。」
熊良鴻馬不停蹄的來到州府司馬齊瑋的宅邸。
齊瑋是熊良鴻從州胥吏里親自挑選培養的心腹,也是他最信任的部下。
齊瑋得知一切,並沒有多少慌張,而是很平靜的道:「現在使君打算如何?」
熊良鴻壓着心中的煩躁,罵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渾小子,真以為得了聖心聖寵就能無法無天,為所欲為?他這般上門來尋本官麻煩,就別怪本官讓他知道有些事情,狐假虎威是擺不平的。」
齊瑋說道:「使君這是想要逼他一逼?」
熊良鴻說道:「當下還不知那小子掌握了什麼,到底因為何事而來。但看他一下子將城中豪紳都叫到一起,肯定不小。這夥人可不是善茬,沒有他們不敢幹的。只要我們注意分寸,不將事情鬧大,把陳青兕趕走就好。他年輕氣盛,想來也不會四處說自己的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