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蠱淵雖然險惡,但他們只去外圍的話,有風火蒲扇和青蓮寶光旗護身,司空玄策便也沒什麼可擔心了。
因此,雖然林玄之並未選擇同行,他們二人也很有幾分自信。
翌日一早。
陳初一和林玄之再三保證之後,便果決地動身前往萬蠱淵。
林玄之目送二人離去之後,便無所事事地留在寨子中。
有陳初一的交代,寨民對他自然是恭敬有加,絲毫不敢怠慢。
深夜的竹樓外各種蟲鳴之聲此起彼伏卻沒有嘈雜煩心之感,反而帶着幾分悅耳的韻律。
百蠻山中即便再不起眼的小寨里也多是精通蠱術的人。
更何況這裏雖不如那些萬人以上的大寨子,卻也是股不小的力量。
「我來遲了,未能迎接遠客,逸虛真人萬望海涵才是。」
一道略顯纏綿悠長的聲音自竹樓外傳來,伴隨着陣陣稀疏之聲停在門外。
林玄之淡淡一笑:「夫人客氣了,貧道可擔不起你一句真人。」
很快便有一道滿頭銀色簪環,衣着清涼,赤足踏地的婀娜身影漫步而來。
見林玄之身前泥爐茶點一應備好,天蛛夫人不由得展顏一笑:「道長神機妙算,竟已備好了茶點。」
說着便來到林玄之對面坐下,手中托盤也隨之放了下來,其中盛着的卻是一種顏色嬌艷欲滴,渾似蛇頭的果子。
林玄之看了風姿綽約,韻味獨特的天蛛夫人一眼,輕笑道:「貧道只是每日都備下了而已,左右你應該是要來的。」
天蛛夫人聞言一時間不免愣住,旋即忍不住笑道:「道長當真是個妙人。」
旋即話鋒一轉審視着林玄之道:「逸虛道長如此明目張胆來百蠻是不是有些衝動了。」
「要知道修羅法旨一出,我們這數萬村寨靈神可不得不聽命的。」
「當年尊師在此便鬧了好大陣仗,斬了神廟幾位金丹才退去。」
「前陣子你們在北海又斬了一修羅教高層,他們可不是好脾氣的。」
林玄之抬眼看向天蛛夫人笑道:「夫人若想動手,便不會如此熱情招待貧道了。」
天蛛夫人搖頭一笑:「您就不怕本夫人下蠱毒嗎?」
「非是蔑視夫人,但想給貧道下毒,伱還是請蠱神來吧。」林玄之隨手拿起了一顆天蛛夫人帶來的靈果放進口中品嘗。
天蛛夫人委屈巴巴地瞥了林玄之一眼,嗔怒道:「道長當真是半點不給人留面子。」
林玄之淡淡一笑:「所以,不知夫人見貧道是有何事?」
天蛛夫人好奇道:「本夫人就不能單純只為攀附道長而來嗎?況且,是您等在這裏的好吧!」
林玄之微微搖頭笑道:「是你們想見貧道,才有這圍爐夜會,不然貧道已深入百蠻而去了。」
「聽蠱神講法還能分神關住這邊,夫人好像則不該有那麼大膽子。」
天蛛夫人深深地看了林玄之一眼,輕笑一聲後才小小心地取出一隻半透明,生有四翅的金色蟬蛻。
一瞬間便有淡淡金光瀰漫開來,蟬蛻之中一三寸大小,一身金縷衣的女童浮現而出。
女童面容精緻,神色清冷,眼神明亮略顯深邃,背後兩對翅膀安靜垂下。
「蠱神是個女孩?」
林玄之身外青色雷光一閃而過,旋即迅速平息,他也很快淡定下來緩緩行禮道:「不想竟是蠱神當面,玄都觀逸虛子有禮了。」
天蛛夫人恭敬地跪坐在蠱神身後,神色中透着狂熱的依賴與虔誠的信仰。
蠱神的稚嫩清冷地面容上浮現一閃而過的笑容,似很少有什麼表情般微微點頭,發出清脆的聲音:「你好,我是蠱神。」
林玄之不緊不慢笑道:「蠱神尊上親至,必有所求,何不開誠佈公直言?」
蠱神聞言神色不變地點頭:「天蛛。」
天蛛夫人忙上前,看向林玄之解釋道:「過幾日修羅教便會派兩隊使者去往各處收繳香火天銀。」
「蠱神尊上想請您出手替她把這批的香火連同承載的器物一同奪來。」
林玄之眨了眨眼,老向蠱神詫異道:「您這是要造修羅教的反?!」
蠱神臉色微紅,眼中閃過幾分羞赧之色,卻也只是輕哼一聲沒說什麼。
天蛛夫人見狀連忙笑着解釋道:「修羅教和天陽地陰剝削太甚,近千年來更是不讓人活一般,幾次加重。」
「人口就那麼多,尊上又非是殘暴惡神,總得庇佑寨民。」
林玄之微微點頭,忍不住好奇道:「貧道聽聞蠱神乃是百蠻一古老神靈,存在已有漫長歲月,如今實力」
林玄之話還沒說完,蠱神身上就傳來冰冷殺意和不甘,但顯然不是針對他。
天蛛夫人見狀也是義憤填膺解釋道:「蠱神娘娘天生地養,神通廣大,最初本也和修羅教和平共處。」
「但那些人不知以何法蠱惑了娘娘座下的百目靈君,當年陰了娘娘一次,使得本已初入純陽的娘娘被打落了境界。」
「若非娘娘與百蠻聯繫緊密,於萬民心中信仰不可動搖,只怕」
「即便如此,娘娘多年來也一再受到剝削監視,生怕娘娘恢復修為。」
「每當娘娘要面臨四九之時,都有修羅教的高人會出手。」
林玄之聽完也不禁暗道修羅教不做人。
「他們當真是不怕養虎為患啊!」
天蛛夫人冷笑道:「修羅教中純陽、陽神不曾斷代,自是不怕,反而會好好利用娘娘多採集信仰,供養那兩個域外野神。」
「你師父當初跑的太快了。」蠱神忽然出聲道。
天蛛夫人解釋道:「夫人如今功行臻至四九門前,比外人預期的要早幾百年,有望再搏一次,只是需要龐大的香火補充。」
「當初見深真人一味尋修羅教晦氣,娘娘本意是想合作了,但還沒來得及,尊師便一個無形劍遁沒了蹤影。」
她們能追上的不好明目張胆追,追不上的又只能幹看着。
如今師父走了,弟子送上來,她們又怎麼能不動心呢?
況且這師徒二人本就和修羅教不對付,如今出手劫了這批香火也合情合理。
林玄之也很快洞悉了她們的想法。
雖然二人的要求和他原本的打算也是不謀而合,畢竟來都來了不找茬都不是自己的風格了。
而見林玄之沉思,天蛛夫人將便蟬蛻推了一下道:「此為夫人蟬蛻,可替死一次,無任何隱患,未渡三災者皆可用。」
林玄之挑眉一笑:「蠱神大氣!」
「只不過修羅教使者對收取香火一事必不會少了防備吧?」
天蛛夫人點頭笑道:「他們在百蠻山可謂土皇帝,自當年打殘了娘娘後更無所顧忌。」
「如今除了陰陽神廟附近一百零八寨的香火是直接供奉給神廟外,其他大小村寨都被刮分給了我們蠱神洞、百靈門、千足谷等大小勢力。」
「一個月零八天後,修羅教使者便會前往各處收取。」
「使者通常有四人,修為都在金丹之上,至少一人在陰神級數,各自帶領幾尊血海神將。他們回去的時候會在紫蠍寨附近匯合,兩人去神廟,兩人返回修羅教。」
天蛛夫人甚至直接拿出地圖指明了數條必經之路,就差直接讓林玄之快點去截道了。
林玄之看了二人一眼,不禁失笑道:「有二位這個內鬼,看來此事大有可為。」
「只不過,修羅教應該知道貧道來了。」
蠱神微微皺眉,忍不住看向林玄之。
天蛛夫人也詫異道:「我這寨子在百蠻外圍,不應該啊?道長身上莫非被他們下咒了不成?」
林玄之笑了笑,取出了囚禁着申屠烈陰神的圓球。
「這是」天蛛夫人蹙眉觀察。
「申屠烈。」蠱神則一眼看出道。
天蛛夫人一臉地難以置信:「道長你這不好吧?」
提着主人家的人頭在人家門口晃,世上還有比這還猖狂的人了嗎?
「當年沈真人也不過走一出,挑一處滅了幾個金丹而已,您這隻怕要激怒修羅教高人的!」
林玄之淡定地擺擺手:「你看他們來人了嗎?」
「貧道這麼明目張胆,他們反而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就怕他們在香火一事上加派人手,畢竟貧道以前就劫過天陽地陰的香火。」
這一下天蛛夫人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找個幫手竟還是有前科的,這修羅教還不得防賊似的嗎?
蠱神這時慢慢說道:「修羅教一貫自大,在百蠻山里更不見得會多重視一個道門金丹。」
林玄之含笑點頭,隨手收了蟬蛻笑道:「既然如此,吾等切靜觀其變,有事提前溝通。」
「好。」蠱神輕輕點頭。
隨後林玄之又忍不住好奇道:「蠱神娘娘此番謀劃是有人替你遮掩吧?」
不然的話,修羅教里的又不都是死人,不可能察覺不到底下人的反抗。
蠱神微頓,輕輕點頭:「一位好友,但能做的有限,不願牽扯太深,只能遮掩一二,阻攔片刻以便我渡劫。」
天蛛夫人跟着道:「事成之後,娘娘另有重謝,此番便要依仗道長了。」
目送二人消失在夜色里,林玄之把玩着手中蟬蛻倒是十分滿意。
拿了別人的好處做本來要做的事,這好事可不多見。
「蠱神竟然敢反抗我教,他當真不知死為何物!」申屠烈發出一陣譏諷的笑聲道。
至於截道香火的事,他也是無奈,以教中以往的安排,那些人是擋不住這賊道的。
「申屠道友還是先想想自己吧。」林玄之淡笑道。
申屠烈冷哼道:「如今離了你這封印我不過煙消雲散的結局,還想那麼多幹什麼。」
「你也別妄想從我這套出什麼東西了。教中一貫待我也算不薄,此番我只是池魚之殃,落入你手罷了。」
林玄之搖頭一笑:「貧道為你尋了個好去處,倒也不用你配合。」
說着取出心燈,便將申屠烈的殘破陰神投入其中。
澄淨的火焰蒙上了淡淡血色,但申屠烈若不覺痛苦,反而似處於溫熱暖和的海洋中一般,意識逐漸模糊。
其念頭深處的一些景象開始一點點映照在火焰中。
林玄之靜靜觀閱着申屠烈的一聲,雖不是百分百的全面,但也映照出了大部分記憶。
修羅教中。
孽鏡老仙感應着出現在百蠻山中自家徒弟的氣息一時間意外又驚怒。
就沒見過這張狂的小輩!
簡直是殺人誅心,不為人子!
其當即便要傳喚座下門人前去好好找回場子,盡力一救申屠烈。
雖然此時感應其陰神已如風中殘燭,但也不能任由那道門小輩如此當年打臉!
「師弟不可,小心有詐。」
宮殿之中,一皮膚暗金,頭頂六個戒疤的醜惡和尚攔下了孽鏡老仙的動作。
「師兄這是何意?」孽鏡老仙蹙眉道。
他沒想着以大欺小親自教訓那小輩。
惡羅頭陀咧嘴笑道:「玄門之人最是陰險。這小子怎麼可能不知道露出申屠烈陰神會被咱們察覺?」
「他分明是故意的要引人上鈎,行坑害之舉!」
「如今就連青華元君那老虔婆都出來走動了,可見玄都觀那幫人是搞大事情,誰知道憋着什麼壞?」
孽鏡老仙皺眉道:「師兄言之有理。」
惡羅頭陀輕哼道:「前陣子北海的事雖是仙庭廣惟攛掇的,但那幾個道門真仙未必事先不知道。」
「如今這小螞蚱來就來了,不做什麼過分的事且先不用管他。」
孽鏡老仙無奈搖頭,旋即眼神微凝輕嘆道:「申屠烈徹底沒了,可惜。」
惡羅頭陀不在意道:「一個陰神而已,過幾百年又有了。」
「倒是天陽他們兩個沒用,得知被仙庭的廣惟盯上了便藉機沉睡了,哼!」
孽鏡也忍不住譏諷道:「多年挫折,他們哪曾經氣節風度,早晚被咱們徹底拿捏。」
「對了,老祖有令,這次香火加收兩成,神廟那邊也先別去送了了,師弟別忘了督促下去。」惡羅頭陀道。
孽鏡老仙眉毛抖了抖,語氣帶着幾分驚喜道:「老祖莫非要蘇回歸了?」
惡羅頭陀搖頭笑道:「還早,還早。可惜不能涸澤而漁,總得給那些人留點湯底喝。」
孽鏡老仙微微一笑道:「師兄放心,此事我會盯緊的。」
「千足谷那孽障藏了些體己,我會讓他這次盡數交上來,日後再補償就是了。」
「如此最好,有師弟操持我便放心了。」惡羅頭陀交代完便大搖大擺地離開。
在其走後,孽鏡老仙便接連下了數道法旨。
「那林玄之雖不到陰神,但底牌諸多又不是安分的,不能真如師兄所說任由其在百蠻晃蕩。」
「去,傳胡勿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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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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