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群演生活
坐在樹下,丁修靜靜等待劇組的到來。
一日之計在於晨,不是他不想打套拳,或者站個樁鍛煉自己,實在是錢包不允許。
一套拳打下來肯定餓的飢腸轆轆,需要進食補充營養,哪來的錢?
今天中午飯有沒有着落還得看劇組收不收他。
說真的,剛剛跑步過來他都後悔了,這得浪費多少能量?
群演們等的無聊,相熟三五個聚集在一起吹牛聊天,小圈子裏要是有一個女性,此起彼伏的髒話和黃段子總是停不下來。
周圍的人因為不熟並沒有加入,只是投去羨慕的目光,聽到刺激性話題時跟着一起笑。
路燈下,也有人露出不屑的神情,只是偶爾扭頭看向身後的北影廠大門,仿佛在看聖地。
北影廠是製片廠,國家企業,改革開放之後產片就不多了,時至今日兩個月都不一定招一次群演。
大家之所以聚在這等戲是習慣,也是圈子裏默認的規則。
北平城裏劇組很多,招群演總不能大街上亂找,總要有一個地,這個地就是北影廠門口,這是十多年來的習慣。
隨着時間慢慢推移,北影廠門口的人越來越多,五點的時候已經很熱鬧了,像個小菜市場,只有當路邊經過車輛的時候才會安靜下來,等車輛過去又重新恢復熱鬧。
天色蒙蒙亮,一輛麵包車停在路邊,車上下來個矮黑胖中年男人,髮型是桃心,脖子上掛着條鐵鏈子。
男人一手拿着大喇叭,筆記本夾在腋下,不慌不忙喊道:「招群演,二十一天,來十五個人。」
在他剛下車的那一刻,群演們像聞着腥味的鬣狗,一窩蜂圍上來。
「我,我!」
「導演,我會霹靂舞。」
「導演選我,我演過六部戲。」
「導演,別看我年紀大,我有八年的演戲經驗。」
「導演,我少林寺俗家弟子,能打能抗。」
「導演,我也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二十年武術功底。」
丁修自報家門,給自己按了一個少林俗家弟子,二十年功力的武術高手,聽得王保強直翻白眼。
據他所知,丁修也才二十歲,這是打娘胎里就開始練了?
「你,你,你,上車。」
「老頭年紀太大了,先往後退。」
「伱也上去。」
數鴨子一樣,導演指到誰誰就上車,丁修外形不錯,也是上車人員之一。
王保強被攔在外面,想渾水摸魚上車,被導演攔住。
「小孩,你成年了嗎?」
「導演,我十八歲,別看我個小,我少林俗家弟子,很能打的,什麼髒活累活都能幹。」
「別扯這些沒用的,算你十五一天,能幹就上車。」
「謝謝導演,我干。」
「那老頭,十五一天干不干?」
最後幾人,導演葷素不忌,只是價格要低得多,每個吃五塊回扣。
……
麵包車搖搖晃晃一個多小時來到郊區,下車一個人登記一個名字。
這是個小劇組,拍的是現代戲,不用換衣服,每個人按照導演要求走來走去就行。
丁修和王保強一組,兩人分到的道具分別是一個長發頭套,一本書,工作是背對着男女主角,裝作情侶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聊天,不露臉,算是背景板。
「坐着就把錢賺了,這日子,舒服。」丁修手裏捧着書,抬頭望着天空,嘴角翹起。
頭戴假髮的王保強低聲道:「今天的戲確實輕鬆多了。」
「還在為五塊錢難過?」丁修問道。
王保強個子矮,臉顯嫩,十八歲看起來跟十六歲的初中畢業生差不多,也難怪導演只給他十五。
王保強鬱悶:「你說大家干一樣的活,憑什麼我要少五塊錢?」
「你可以不做。」
「我需要錢。」
「那就別逼逼賴賴。」丁修淡淡道:「社會本來就不公平,幾千年來如此,嫌錢少你可以不做,或者把刀架在那哥們脖子上,別說漲價,你讓他跪下叫你爹都成。」
被懟了一下,王保強說不出話,他沒有用刀架在人脖子上的勇氣,只能接受這種不平等的剝削。
兩人身前,一道人影頓住,扭頭道:「兄弟,我尋思也沒得罪你倆吧,怎麼商量要砍我呢,還讓我叫爹。」
丁修打量他,鴨舌帽,大墨鏡,花襯衫,夾着公文包,像個不良開發商。
「你誰啊?」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我剛剛還在北影廠門口領你倆上車,不記得了?」
王保強哈哈一笑:「原來是導演啊,你怎麼也來演戲了。」
「我不是導演,我是群頭。」
一個劇組裏有執行導演,選角導演,武術導演,還有各種副導演。
顧名思義,選角導演是選角的,群演這種人形道具不是角,導演哪有功夫親自挑選,一般交給當地的群頭解決。
秦剛就是這樣的人。
除了幫劇組拉人拿辛苦費,吃群演回扣,遇到輕鬆的戲他也會「客串」一把,賺點小錢。
「哥,我們開玩笑的。」王保強賠禮道歉。
真得罪導演也就算了,大不了不拍這部戲,北平城裏有的是劇組。
得罪群頭好日子算是到頭了,這類人路子野,資源多,打人不至於,但要是排擠他們,不給他們戲……
略過王保強,秦剛看向丁修:「孫子,知道什麼是禍從口出嗎?」
「讓老子跪下叫爹是吧,今天你叫我一句爹我就放過你,不然這戲你也別拍了。」
「行啊。」丁修點頭:「不拍可以,把錢結了。」
秦剛都被氣笑了:「你特麼想什麼呢,剛坐下五分鐘就要錢,我結你麻痹。」
丁修板着臉起身,眼神陰霾,一步步走向秦剛,手指頭戳着他的胸口一字一句冷冷道:
「你既然找了我就要給錢,不管用不用得上,少一個子兒我剁了你。」
「還有,嘴巴放乾淨點,再崩一個髒字,我先割你舌頭。」
混了這麼多年的江湖,丁修手上的人命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現代社會再窮凶極惡的人在他面前都是弟弟。
秦剛被他的殺意籠罩,仿佛叫人用刀尖頂着喉嚨,只覺得心驚肉跳,大氣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