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事,我聽說了個事兒,董憲昨日往城中射箭書,勸降城內。愛字閣 m.aizige.com」
小力從事聽了這話,斜倚席上,一邊吃着侍女遞過來的炙肉,一邊不經意地說道:「哦?」
「城內給他回了一道書,願意投降。」
小力從事一把推開餵肉的婢女,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說道:「什麼?」
給小力從事稟報此事的是他帳下的一個卒史,這人把話又說了一遍。
小力從事問道:「你這消息從哪兒來的?」
這卒史答道:「董憲帳下的一個卒史與我同鄉,這個消息我便是從他那裏聽來的。」
「城中給董憲回書,願意投降?」
這卒史說道:「是。從事,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趕緊的來向從事稟報了。」
小力從事神情變幻,琢磨了片刻,問帳中的另一人,說道:「文君,你覺得這事兒是真是假?」
被他所問之人,年有三十來歲,姓文,叫文忠,本是南城縣的一個鄉吏,早在南成投降力子都之前,他就主動投靠了力子都,南成降後,因為他是本地人,熟知本地士紳的情況,知道誰家有錢,遂在搜刮財貨這方面,很是幫了力子都不小的忙,故已是頗得力子都的信任。這回小力從事來打郯縣,力子都就把他派來了小力從事的軍中,算是讓他給小力從事做個謀佐。
文忠摸着鬍鬚,想了一會兒,操着蹩腳的官話,說道:「從事,這事兒有可能是真的。」
「有可能是真的?」
文忠說道:「在下雖未見過楊偉,然其人其能,在下卻是久有聞之的了,實是個無能至極的。他依仗祖蔭,得朝廷擢用,為鄙郡長吏,至今已然兩年,毫無政措可言,能不足以牧民,威不足以服眾,整日無非飲宴清談,也所以,大率引兵馬到了鄙郡以後,他畏之如虎。現今龐彩已死,從事親統精兵來取郯縣,想來他而下必是惶惶不可終日,因欲投降,不足為奇。」
「那這事兒如果是真的」
文忠嚴肅地說道:「從事,這事兒如果是真的,對從事恐怕將會很有不利。」
「怎麼個不利?」
文忠憂心忡忡地答道:「在下敢請從事試想之,城中若是真的降了董憲,打開城門,迎他進城,那攻克郯縣的頭功,可就要落到董憲的頭上了啊!」
這話說的不錯。
城中如果真的投降了董憲,那攻取郯縣的這場大功,肯定也就會實打實地落到董憲的頭上了。小力從事即便後頭有力子都做靠山,這份功勞,他也是斷難再搶到手中。
小力從事皺起眉頭,說道:「那以君之見,我現下該怎麼辦才好?」
「這次來打郯縣前,力大率再三叮囑,叮囑從事,拿下郯縣的頭功,無論如何,也不能被董憲拿走!董憲仗其部曲眾多,對大率向來都是不服,郯縣是東海的郡治,打下縣城的意義,不是打下其它尋常縣城可比的,克取郯縣的頭功,若是再被董憲所得,他對大率定然就會更加不服!從事,以在下之愚見,當下唯有一策,可以應對此變!」
小力從事問道:「何策?」
「便是從事也趕緊的手寫勸降書一封,同樣射入城中,向城中明示,從事才是此次攻郯之我軍的主將,命令楊偉,如要投降,只能向從事投降!」
小力從事欲待應允,不自禁的,又做狐疑,沉吟說道:「可是城中現已答應向董憲投降!若是我箭書射入城中,楊偉卻竟不願向我投降,又該如何是好?」
論兵力,小力從事加上秦從事,兩部兵馬才與董憲的兵馬數量相當。
論名聲,董憲早在投到力子都帳下前,就已是聲名在外。
小力從事雖是力子都的從弟,卻也心知,不管是論實力,抑或是論名號,他其實都是比不上董憲的,則城中會不會認可他主將的自稱?會不會肯改而降他?說實話,他沒有把握。
文忠知他疑慮,說道:「只一道箭書招降,確實可能尚不足以便令楊偉降於從事,從事不妨可雙管齊下。」
小力從事問道:「如何雙管齊下?」
文忠答道:「今日攻城,從事可令本部與秦從事部,俱猛力攻之,同時傳令,召董憲持其旗幟,來謁見從事,以此使城中明白,到底董憲與從事誰才是此次攻郯之我軍的主將!」
小力從事大喜,說道:「猛攻城頭,這是示威;喚董憲來見,是讓城中曉得輕重,好!好一個雙管齊下!此策甚佳,就按君此策行之。」瞥眼間,瞧見來向他報說城中欲降董憲的那個卒史臉上露出遲疑之狀,便問他,說道,「你怪模怪樣的作甚?莫非對文君此策,你有異議?」
這卒史嘴唇囁嚅,有話想說又不敢說似的,末了伏拜說道:「文君此策很好,在下沒有異議。」心中卻是想道,「這個時候,也向城中射箭書招降,豈不就令城中知道了,我攻城之三部兵馬並不是協力同心?」但是城中已打算投降的消息,他是確切無疑的從他同鄉處親耳聽到的,於是轉念又想道,「不過城中現在已打算投降,那就算被他們看出了這點,應該也無關係。」
「既無異議,你這就去董憲部中,叫他打起他的旗幟,來見我!」
待這卒史領命離去,小力從事起身,命令婢女給他披甲,又令帳外軍吏,「傳我軍令,命各卒史都立即整兵出營,今天,咱們要好好地攻上一仗!再去給秦從事傳令,命他也催動主力上陣!」笑與文忠說道,「招降城內的箭書,便勞君為我代筆吧。」
文忠應諾。
一時間,小力從事營中,人聲馬嘶,接連多日的懈怠一掃而空,千餘部曲魚貫出營。
郯縣城內。
就在小力從事驚聞城中欲降董憲這個消息的前後,縣令、縣尉兩人又來郡府,求見楊偉。
二人入到堂中,行禮罷了。
楊偉叫他倆落座,問道:「你倆怎麼又來了?」傾耳往外頭聽了聽,遙遙可以聽到從城上傳來的守戰動靜,說道,「不在城頭好生地指揮守御,你倆一個勁兒的往我這兒跑什麼?」
縣令答道:「回府君的話,我倆剛從城上下來。府君,賊寇今日的攻勢,比前幾日更加兇猛,而援軍仍不見蹤跡,照這樣的形勢下去,我等擔憂,郯縣的失守只怕是早晚的事了,因我二人斗膽再來求見府君,是想問一問府君,有何破賊之策?」
「這個事兒,咱們昨天不是議過了麼?」楊偉很有點頭疼的樣子,撓了撓太陽穴,說道。
縣令說道:「是議過了,可是府君,昨天咱們並沒有議個結果出來啊!」
楊偉說道:「老兄!你也說了,援兵不見蹤跡!單靠我城中的這點守卒,你還想議出個什麼結果出來?該說的,昨天我都說了。如今我等能做的,也就是賊寇攻一日,咱們守一日。」
「府君,下吏苦思冥想,倒是想出了一個對策。」
楊偉問道:「什麼對策?」
「府君,破賊之策。」
楊偉大大驚訝,說道:「你竟能想出破賊之策?是何對策?說來給我聽聽。」
「府君,這幾日守城,下吏發現了賊軍一個致命的問題。」
楊偉問道:「什麼致命的問題?」
「府君,攻我郯縣的賊軍共有三部,而這三部賊軍之間,彼此不合!最要緊的是,這三部賊軍中有一部的賊率,若下吏料之不差,當是力子都的兄弟!」
楊偉問道:「什麼意思?」
「府君,這三部賊寇所打之旗號,分為『董』、『力』、『秦』。『董』者,董憲是也;『力』者,顯必是力子都的兄弟是也!這三部賊寇之中,唯董憲部攻我城最凶,力、秦兩部這幾天一直都是坐觀董憲部攻城而已。這說明什麼?」
楊偉瘙須,問道:「說明什麼?」
「府君,這說明姓力的這個賊率,分明是存了與董憲搶功的意圖!」
楊偉說道:「你是說,力子都的這個兄弟,之所以坐觀董憲攻城,為的是保存實力,等董憲快把我城打下來時,他再出來爭功?」
「正是這樣!府君,賊寇三部間既有不和,彼此存爭功之意,咱們是不是就可以在這上頭下點功夫,以此破賊?」
楊偉說道:「你把話說得明白一點。」
「下吏以為,只要咱們能把姓力這個賊率的所部擊潰,我城之圍即能解矣!」
楊偉說道:「將姓力此賊所破擊潰,我城之圍即能解矣?」
「府君,三部賊軍本已不和,姓力此賊又是力子都的兄弟,則他一潰敗,三部賊軍的聯攻之勢不就自然瓦解,我城之圍不也就由此而解了麼?」
楊偉說道:「咱們與賊又非野戰,我等係為守城。他在城外,你我在城中,你怎麼把他擊潰?」
「從守卒、士民中擇勇士若干,委一得力吏統之,出城突襲,可以潰之!」
楊偉嚇了一跳,說道:「圍城之賊,遠眾於我,守城尚且不足,你敢出城突襲?」
「府君,賊寇雖眾,然其三部,是彼此不和的啊!」
楊偉問道:「何意也?」
「一則,姓力此賊所部遭到我守卒突襲之時,董憲不見得會馳援他;二者,三部賊寇合計四五千數,可姓力此賊所部只有千餘;三者,咱們城中守到今日,從未有出襲之舉,賊必輕心!此三者相合,不需太多人馬,一二百勇士出城,就有突襲成功之可能!」
楊偉瘙着鬍鬚,尋思了半晌,說道:「你之此策,是不是太過冒險?突襲若是能成,固然是好,可若失利呢?這郯縣城,不就拱手送給賊寇了麼?」
「府君,州府的援兵估計是指望不上了,孤城無援,我城之失,是遲早之事。既然如是,何不奮力一搏?事若成,賊圍可解;事縱不成,亦強過坐以待斃!」
楊偉說道:「出襲的勇士好選,然此出襲之將,宜擇何人?」瞅了眼縣令,說道,「你與我同,文儒士也,怕是擔不得此任吧?」
縣尉離席,闊步到堂中,大聲說道:「府君,下吏願擔此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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