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從紫荊山回來的?如何將老妖王的元神搶回來的?這些,翁戈都記不清了。 此時此刻,她的腦子一片混亂。唯一能記得的只有那一雙眼睛——充滿恨意、冷漠和殘忍的眼睛。
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是當對面的何子墨真的不認識自己,甚至除之而後快的時候,她的心還是忍不住的顫抖。這不應該啊……她是誰?妖界公主——翁戈!天生擁有至高無上的妖力、妖性,怎麼可能如此沉迷那凡人才會沉淪的愛戀呢?
「公主……」
九瑟實在看不下去了。雖然她身為守護者,只能看着妖王一族,不能過多干涉,但是她卻不能讓公主這麼下去了。
「公主,您該放下了。縱然有千萬個捨不得,您也該放下了。您也知道,仙妖結合到底會帶來什麼,況且老妖王也即將回來,他恐怕也不會看着您這麼下去的。公主……」
九瑟知道自己這麼說等於在翁戈的心上撒鹽,可是長痛不如短痛,早點兒斷早點兒解脫。
翁戈回過神來,看了看一直默不作聲的紅錦,「姐姐……你實話告訴我,你和流光尊者到底怎麼了?」
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樣……她有些祈求的看着紅錦。
紅錦卻苦澀的笑了,「妹妹,仙妖結合,天地不容,輕者魂飛天外,重者煙消雲散……」
翁戈低下頭,苦笑了起來。
最終還是抵不過現實啊……
「流光自始至終都是明白的,所以他犧牲了自己。妹妹……你可千萬不能讓他白白犧牲了!你可一定要光復我妖魔一族啊!」
說到最後,紅錦紅着眼使勁兒的搖晃翁戈的胳膊,她的眼角是止不住的淚水,這一生她都原諒不了自己是妖這個事實!她恨!恨所謂的天規!可是她最恨的還是自己。
若是當初不愛上他就好了,這樣最起碼他還存在。現在呢?什麼都沒有了。
「姐姐!就沒有什麼補救的方法麼?」
紅錦搖頭,「據說有,可是卻從沒人試過。也從沒人知道是什麼方法。所以,妹妹!不管出自哪一點,姐姐都希望你,停止吧!彼此放過,好過徹底的失去啊!莫要像姐姐這樣,連後悔都不知道該去哪兒……」
翁戈咬緊牙齦,她蔥白的雙手緊緊的攥住,最終她用力捶向身下寶座。
「轟隆」一聲巨響,寶座兩邊的把手化為齏米分。她的雙眼瞬間變的通紅,強大的妖血汩汩上涌。
一道紅光乍現,白淨的瓷瓶緩緩出現,翁戈一手托住,扭頭,用她那通紅的雙眼盯着這瓶子。嘴角是緩緩升起的苦澀。
須臾,她一咬牙,白瓷瓶里的液體迅速鑽進她的身體。一瞬間白光乍現,通透了她的身體,她痛苦的躺在地上打滾。
「啊!!」
她的雙手抱着頭,往昔的種種仿若碎片一般被一個個擊碎,而後化作熒光消失,她能清楚的聽見那些記憶碎片,一片、兩片、三片……無數片,片片化為光影,最後四散不見。
許久後,翁戈終於停止了翻騰,像嬰兒一樣,抱緊自己,靜靜的睡去……
紅錦和九瑟互相看了看對方,眼裏互遞着疼惜和無奈……
時光匆匆。
轉眼間十年一晃而過。
自從十年前翁戈帶着妖魔前去仙界接走了老妖王的元神後,兩界倒是相安無事,平靜的像往常一樣。
只有個把仙界的探子時不時的闖進妖魔界,結果自然是被抓住,然後放走。
大家都知道,妖魔界的老妖王胡狸回來了,公主翁戈也和大祭司胡言完婚了,不僅如此,很快的,三界都聽說,翁戈公主有喜了。所以,妖魔界宣佈一百年內不與外界擾事。
至於仙界。
紫荊山沒有多大變化。只有使者何子墨。當初說好的收徒,可是最後居然在翁戈公主大婚那天突然宣佈閉關,不僅沒提收徒的事兒,而且就連飛升他也仿佛毫不在乎一般,隻字不提。只是神色懨懨,變的比以前更冷漠罷了。
畢琉怕他想起點兒什麼,所以沒有阻止他閉關,也不逼他收徒了。
要說近來仙界最活躍的,恐怕便是九天上的天帝——昊天了。自從妖王胡狸回歸後,他變四處訪友,從四海龍王開始直到崑崙山始祖。大家對他的變化都表示很奇怪,不過最後也就見怪不怪了。
只有胡狸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活躍。
不過,眼下他尚未恢復,而且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處理,這件事情在他看來比復仇更重要。
「大王,公主今日又鬧着要出去了。」九瑟站在妖王身後,畢恭畢敬。
自從妖王回來後,她便恢復往日身份,跟在妖王身後,侍奉妖王一人。
胡狸收回神識,轉身看着九瑟,「小九,你侍奉本王多少年了?」
「回大王,記不清了。」
的確,九色鹿一族向來是一代宗主侍奉一代妖王,等妖王隕落時,這一代宗主也會跟着隕落,而下一代宗主也會應時而生。到了她這一代,妖魔界發生了重大變故,她一直找不到先前侍奉的妖王,所以徘徊在世間,不老不傷,不死不滅。所以到現在,她確實記不清侍奉這一代妖王多少年了。
「小九,本王今日有一件事要託付給你,你一定要答應本王。」
「小九一定竭盡所能!」
胡狸再次看向遠處,「本王讓你從今日起,守護好翁戈公主,不離不棄!」
九瑟有些詫異的抬頭看着胡狸,她頓了片刻,最後點頭答應,「是。」
此時,一個小妖快速衝進大殿,跪在了妖王胡狸面前,滿臉的無奈。
「大王,不好了!公主又跑了!」
胡狸輕撫額頭,頭疼的要命,可是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疼愛。
「大祭司跟去了麼?」
「嗯,大祭司立馬就竄出去了。」
意識到自己說話語氣不對,那小妖趕緊低下頭,紅着臉,「屬下該死,屬下說錯話了。」
妖王胡狸揮揮手,「你下去吧。有大祭司跟着就行。」
那小妖下去後,九瑟有些不放心的向前走了一步,「大王,需要屬下前去麼?」
胡狸點點頭。
九瑟迅速化作流光飛向天際。
等大殿就剩下自己後,胡狸掏出懷中的水晶球,右手一揮,一道剪影浮現出來。
胡狸的眼神瞬間溫柔下來。
「池淵。」
水晶球里的剪影轉過身來,一張美麗的臉立即顯現,帶着同樣溫柔的笑意,「胡狸,近來可好?」
胡狸點點頭,「你會不會怪我太狠心?將你丟在陰冷的地方,不去救你?」
池淵搖搖頭,「胡狸,我是心甘情願的。只要你平安,我就算在這裏待到煙消雲散,我也無怨無悔。胡狸,你不必自責。」
胡狸一臉苦笑,「池淵,你放心,我定會去接你。」只是,他目前的法術根本啟動不了法陣。即便是集合眾妖魔,也無法完成。再者,他根本不願意犧牲僅剩的妖魔血脈,他的女人,他要自己救出來!
「池淵,你再等等我。」
水晶球上的池淵淡淡的笑了笑,點點頭,「好。」
隨後,那剪影化作水霧消失了。水晶球恢復原樣,胡狸靜靜將它收好。
忽然,一道聲音傳入自己腦海。胡狸趕緊凝神。
「父王,我將翁戈帶回來了。可是她吵着要見您,您要見麼?」
「讓她進來吧。」
胡狸嘆了口氣。
須臾,一道火紅色的身影竄進大殿。她那一雙大眼睛閃着怒火,圓滾滾的肚子更是一起一伏,顯然氣的不輕。
「父王!您為什麼總不讓我出去啊?我現在只是懷孕而已,又不是癱瘓,怎麼還關我呢?」
胡狸轉身,看着翁戈的肚皮,他眼神微閃,最後看了看翁戈身後的胡言。
「趕緊帶着你媳婦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動了胎氣。」
「是,父王。」胡言領命就要去扶翁戈。
可是翁戈一甩袖子,氣憤的推搡胡言,「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她羞惱的看了看自己的肚皮,再看看胡言。一副怨婦表情。
聞言,胡言低眸,掩住眼裏的神色,輕撫翁戈的後背。
這一表情讓翁戈更生氣了,她指着胡言,看着胡狸,「父王你看!每次我這麼說,他都這個表情,好像不是他幹的似得!看你給我找的好夫婿!」
話音一落,胡狸大吼,「不要再胡鬧了,翁戈!」
翁戈被吼的靜了下來,本來孕婦就有些敏感、脆弱,還有些神經質。這一吼,讓翁戈委屈的不行。她一句話也不說,掉頭就走了,眼裏是委屈的淚水。
胡言站在原地愣了一瞬,隨後行了個禮,也跟着走了。
胡狸無奈而有些後悔的嘆了口氣。
翁戈一頓亂飛,忽而一片花海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緩緩落下,躺在了花叢中。
看着頭頂的太陽,翁戈都覺得好久沒暢快的呼吸了,都怪肚子裏的小傢伙!
說實在的,大婚那天,她一直渾渾噩噩的,後來怎麼洞房的,她都不記得。之後她昏睡了好久,醒來就有了!真是氣人!
仿若是感覺到母親的怒火,肚子裏的小傢伙開始踢腳。
「哎呦!」
翁戈摸着肚皮,眼裏是滿滿的母愛。
「你這小傢伙,媽媽說你兩下,你就開始踢媽媽了,真是個暴脾氣。嘖嘖嘖……跟你那個溫柔的老爹可是一點兒也不像。」
說完,翁戈繼續溫柔的摸着肚皮。
說來也奇怪,妖類一般都是百年懷胎,百年生子。沒有一百年,胎兒是不可能墜地的。可是前段時間,妖醫給她把脈,卻說她很快就會生產,這才十年啊!也太早了吧?莫非……胡言是魔族?只有妖和其他族類通婚才可能發生這樣的情況啊,可是……沒看出胡言不是妖類啊,真奇怪。
正胡思亂想間,一陣響動驚動了翁戈。她猛的坐起身,轉回頭。
「誰!」
身後一縷白衣緩緩走來。她有些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只是……這感覺,似曾相識。難道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