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羨魚庵原本還沒有那麼多的修行者下榻,在這落腳、聚會的多半都是凡人。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
但經過了昨夜武聖閣圍殺、饗祭人頭、龍王現身這樣引人矚目的事件之後,許多人修行者慕名而來,想見識一番如今的東庭湖是怎樣的景象,那陳曠又是何許人也。
或是來湊熱鬧,或是帶着任務來打探消息。
因此,如今這羨魚庵的各個雅間包廂,獨棟樓閣,都已經住滿了懷揣各種目的的修行者。
現下,聽見外面的動靜,都紛紛探出頭來,或者乾脆就走出了房門,想要探聽到更加詳細的消息。
不少人在看見陳曠被排在十五位的時候,瞳孔頓時一縮,神色各異。
最開始聚集起來的那批修行者們基本上都是梁國薊邵郡本地人,彼此之間也比較熟識,一陣譁然之後,就津津有味地討論起陳曠的事跡。
有討論事情前因後果的。
「我聽說,這陳曠好像是南碼頭陳家的人,是那樊海龍不識好歹,把主意打到了陳家身上,所以才招致殺身之禍的。」
「陳家?哪個?」
「瞎扯吧?陳家不就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都在薊邵郡生活了十年,沒聽說過還有個叫陳曠的兒子,難道都姓陳就有關係?」
「沒錯,分明是武聖閣出手,想要聯合本地勢力追殺陳曠,結果反而惹怒了那陳曠,被一併端了!」
「要我說,這陳曠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整個薊邵郡的地方豪強,家族勢力,好像都在打算給他立生祠呢!不過可惜,他估計是不會露面了……」
「就算露面了,難不成武聖閣還敢再出手?」
「怎麼不敢,武聖閣可不是吃素的,你以為他們只有兩個抱月境麼?這陳曠膽子太大,這次是因小失大了,若是這回謹慎一些,想來應該已經逃到薊邵郡外了,實乃不智之舉啊!」
「看這滄浪評上所說,這一回,可是整整三個抱月境啊!兩死一傷,嘖嘖,就算是武聖閣,也是不小的損失了!」
「這陳曠的修為當真是深不可測……我記得先前還有人說他的實際修為很低,都是靠着霍衡玄的秘術加持,才能殺得了李紅綾,現在,想必是沒有人敢質疑了。」
「什麼秘術竟然能支撐人兩次斬殺抱月境而不會爆體而亡,我直接把頭砍下來塞進恭桶里!」
話題一轉,又變成了討論陳曠的修為境界。
「上回滄浪評就猜測陳曠是辟海境,我看還是猜得保守了,這能沒有抱月境?」
「但這回不是也沒有修改麼?我猜他應該確實有其他手段,只是沒有那麼誇張而已。」
「確實,辟海境殺抱月境,沈星燭當年也可以做到。」
「嘶……這麼說來,他竟然真有一絲當初沈星燭橫空出世的氣勢了。」
「你們說,這陳曠,有沒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沈星燭?」
「沒可能!這天下,有一個沈星燭便已經是令日月無光了,再來一個,叫我們還怎麼做人?」
「陳曠確實有本事,但且不說武聖閣不會放過他,他現在行蹤已經暴露,大周的人也會行動起來,何況被他殺了的抱月境,也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要殺他的人,現在都得排隊了……他這回能不能走得出梁國,我看都是懸啊!」
「不過,連殺三個抱月境,怎麼也才排名十五位?我覺得陳曠當得起前十的位置。」
「兩次戰鬥都事發倉促,且沒有多少人目睹,情報不足,滄浪評也不好定啊。」
「……」
討論之中,對陳曠褒貶不一,但多數態度都比較悲觀。
武聖閣是何等龐然大物,修行者再清楚不過,更何況陳曠殺的可是武聖真傳,他們出動再多的人,也要讓陳曠殞命於此。
但也有一部分,認為陳曠這樣的天才必定有扭轉乾坤的能力。
沒多久,便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若非是在羨魚庵內,生怕得罪羨魚庵背後的主人,現在恐怕就要打起來了。
——當初陳曠敢明目張胆對那樊海龍的兒子樊川動手,也是仗着齊司白認識這羨魚庵主人。
顯然,就算是修行者,也對八卦十分有熱情。
那站在上方的修行者見狀,連忙將手中的捲軸重新卷了起來,眼睛一眯,忽然笑起來,大聲道:
「不若這樣,看今日眾位也有雅興,不如設下賭局,也不賭別的,就賭這陳曠能不能活着離開梁國!」
「諸位意下如何?」
其餘修行者面面相覷,頓時點了點頭,其中一個吵得最凶的修行者上前兩步:「好,怎麼賭?」
那上方修行者道:「我們就請這羨魚庵主人做個公證,眾位將手頭隨意一件物品做籌碼,估值下注,輸贏自負。」
眾人也正好確實在興頭上,頓時紛紛將手上值錢的物件拿了出來。
其中幾個修為較高的,甚至拿出了幾件品質的功能不算太好的神妙靈寶來,將氣氛炒得更加火熱。
而因為有羨魚庵主人作為公證,他們也不擔心有人從中作梗,拿了東西就跑。
反正,他們還要在這薊邵郡待上一陣子,至少要等到這場賭局出結果。
一片吵嚷之中。
作為被提到最多次的主人翁,陳曠卻已經告別了林周二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羨魚庵。
有一點至少這些人沒有說錯。
他的行蹤已經暴露了。
就算短時間內武聖閣沒有再出手,姬承天也肯定沉不住氣了。
尤其北原防線失利,恐怕並不會讓姬承天收手,反而會讓他更加急躁……
陳曠必須馬上動身。
霧花鍛只能當面瞞住外貌,卻瞞不住乾坤術數的推算,之前是因為師兄將他直接送到了東庭湖,才沒有暴露行蹤。
現在既然已經大致確定方位,很快陳曠一行人就會被算出具體位置。
因此,越早動身越好。
只是不知道,師兄這一回還能不能替他擋住一劫……
……
陳曠走後不久,賭局很快也散去了。
那上頭的修行者還在吆喝,讓剩下的人抓緊時間下注,他馬上就要收攤了。
不過剩下的人,都十分猶豫糾結,畢竟陳曠這戰績看着着實嚇人,但他的敵人也沒一個善茬。
「哎呦喂,幾位還在猶豫什麼?就隨便玩玩而已,壓錯了也不算丟人。」
上方修行者嘆了口氣,隨後低聲道:「不過啊,依我看,這陳曠不簡單,活着逃出去的概率更大一些。」
「那或許倒不見得。」
一道溫和醇厚,帶着些許儒雅的嗓音忽然憑空響起。
剩下的幾個修行者皆是一愣,轉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中年男子,他身穿一襲長衫儒袍,頭髮以四方巾束起,又端端正正插了一根木簪,眼角下垂,嘴角緊抿,顯得有些刻薄,好似隨時會脫口而出之乎者也一般,似乎是個酸腐儒生。
他仿佛已經在那站了很久,但此前竟然沒有一個人發覺異樣。
中年男子緩緩走上前來,在右邊放下了一枝桃花。
如今已經是深秋時節,哪裏會有桃花盛開。
但偏偏他手上的這枝桃花,開得極好,又大又美,叫人看了歡喜。
仿佛是剛從春天裏摘下來的一樣。
那幾個修行者面面相覷,感覺到此人的修為應當不俗,但卻沒有一個認知此人究竟是誰的。
但若是陳曠此刻還沒離開,立刻便能辨認出這人究竟誰!
正是他在幻境當中的熟人——自由山大師兄,張智周!
上方的修行者猶豫地問道:「這位道友……也是要下注嗎?」
「自然。」
張智周微微一笑,點了點他鋪在前面的紙張。
左邊是生,右邊是死。
那一枝桃花,被他放在了左邊。
「我賭他會死在梁國。」
他搖了搖頭:「陳曠逃不出梁國,或者說,他不能活着逃出梁國。」
那修行者愣了愣,然後撇了撇嘴,沒好氣地拿起那桃花道:「我剛才說得好好的,必須得拿有價值的東西來打賭,你就拿一株桃花,怎麼估值?!」
張智周也不生氣,攤開手笑道:「那伱還我吧,不過賭注還是得算數的。」
那修行者直接將桃花扔回了張智周手上,等其他人下完注,將東西一卷,就一溜煙消失不見了。
張智周站在原地,忽然聽見後面有人吃驚地喊道:
「師兄?!你怎麼會來這裏?!」
張智周回過頭,果然看見了林二酉的身影正站在一棟閣樓前。
張智周立馬笑起來,行禮道:「子書師弟,許久不見了。」
林二酉迎了上來,回了個禮,疑惑地看着他手上的桃花:「師兄怎麼拿着替死木?」
張智周哦了一聲,遺憾地道:「本來遇見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想着幫人避開一道死劫,不過沒想到對面不領情。」
他手上一抖,那一枝桃花便消失在了手上。
周延維有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這位便是子書你的那位師兄?」
張智周看了周延維兩眼,點了點頭道:「赤子之心,師弟選得果真不錯。」
周延維心裏一驚。
這人竟然看一眼,便知道了林二酉選擇他的原因。
這自由山大師兄,果然不簡單啊……絕非是所謂的瘋子!
林二酉道:「若是不好,豈不是愧對了夫子親自給一句評語的厚愛?」
張智周哈哈一笑道:「自然,夫子的眼光,肯定不會差。」
他神神秘秘地得意道:「不過這一回,師弟的人選,肯定沒有我的好!」
林二酉無奈道:「這回又是什麼,雞和蛤蟆都不行,難不成師兄你找了……額,總不會是偷油婆吧?」
他儘量往離譜的方向去猜,否則他真想不到以這位師兄的奇葩,還能找到什麼勝過雞和蛤蟆的生物。
這所謂的「偷油婆」,其實就是蟑螂……
張智周嚴肅搖搖頭:「當然不可能!你師兄我是這麼隨便的人嗎?!」
你就是!
林二酉在心裏腹誹。
他又有些疑惑:「我先前聽聞師兄前往了梁國入朝為官,做得如何了,如今梁國覆滅,師兄是逃出來了?路上找到的人選?」
張智周撓了撓後腦勺,中年男人苦着臉道:
「別提了,我原本在梁國好好的,馬上就能找到我要的人選了,結果半路被個莽夫給砍了。」
他心有戚戚然:「要不是我的替死木神通,險些就死在皇城裏了!」
林二酉抽了抽嘴角:「哪個莽夫,竟有如此能耐?」
因為替死木的緣故,他這個師兄有無數具桃木替身,真實修為除了夫子應該沒人知道,但林二酉反正是看不透他。
此刻張智周的神情語氣都不似作假,說明那個人只怕真的出乎了張智周的預料。
林二酉心裏感嘆,這亂世之中,果然是豪傑輩出,到處都有令人驚詫的強者突然出世。
並非只有那陳曠一個……
張智周道:「這人你也認識,姓陳名曠。」
林二酉:「……」
好傢夥,原來兜兜轉轉還是這傢伙啊!
他這一路殺出來,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林二酉和周延維對視一眼,都是麵皮抽搐,林二酉道:「怎麼,這人如何與師兄結的仇?」
張智周搖了搖頭,道:「倒不是有仇,說來應該算是我的錯。」
「唉……說來話長。」
他雖然是這麼說的,但立刻就閉口不言了,似乎並不願意說這段往事。
林二酉心裏總覺得這位師兄那麼早就進入梁國,說不定和梁國滅國有干係,試探道:
「說起來,師兄怎麼會想到去梁國當官的?梁國官場之腐敗,幾乎是人盡皆知,師兄可不像是去撈油水的。」
張智周怔了怔,道:「我沒說過麼?」
他眯起眼睛道:「我突然想去梁國,是因為我那天做了一個夢。」
中年男子語氣悠然:「我夢見——有一顆頭顱說,天命在梁。」
「會有一個人,帶着天命,從皇城離開。」
……
陳府大廳之中。
陳家所有人再度聚集一堂,而這一次,陳曠也在。
除此之外,還有那土正官的乙級成員裴休,正在陳曠身後垂首而立。
目前在薊邵郡,土正官都聽從裴休的命令。
陳曠看向陳安,道:「從今天起,裴休會輔佐你,讓你在漕幫站穩腳跟,成為漕幫的下一任幫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