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灑在七零八落的村子裏,像是泄了一地澄澈的湖水,影影綽綽,又波光粼粼。
整個村子靜默在睡夢中,只餘四周蟲鳴喧囂聲起。
一隻腳猛然將一隻正在放聲高歌的蟲子踩進泥里。
借着月光可以看見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從一個草垛里竄出來,趁夜摸進了村子裏。
「大嘴,我們為什麼要晚上來找人?」
白天說好進村找人,走到半道就被大嘴薅進了草垛里,蹲到晚上燈全滅了才出來,害得他腿肚子現在還是麻的。
「笨,白天來要是被人看見了,正道那群人不得聞着味找過來?」
「哦,可是大晚上的誰看得清誰啊,這還怎麼找人?」
「笨,我們用暗號將整個村子叫一遍,萌主要是在這裏,肯定會出來見我們的。」
那人眼睛一亮,立刻看向和他一樣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的人。
「還是你聰明!」
「那是當然!」
於是,整個村子提前進入了夏天,一陣變異的蛙聲挪着將整個村子響遍。
「咕呱!咕呱!咕——呱!」
村後的某個院子裏,一人緊緊捂着耳朵躲進被子裏,狠狠咬了咬牙。
「兩個蠢貨!」
吵死了!
第二天,兩個蓬頭垢面的人掛着兩個熊貓眼搖搖晃晃地走到村口的一處茶棚坐下。
整個人像是被什麼吸乾了精氣,有氣無力道:
「老,老…板,來兩碗茶。」
張口叫人,聲音卻嘶啞到了極致,像是嗓子眼裏都已經冒了煙,說話時只是比啞巴多了一道氣音。
茶棚老闆嘴角一抽,看了一眼兩個快翻白眼的人,連忙端了兩碗茶送過去,又額外送了兩碗。
喝完四碗茶,兩個人才緩過來。
一個嘴唇極厚的人放下茶碗,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啞着嗓子開口。
「都快叫成蛤蟆了,連個屁都沒有,看來我們萌主不在這裏。」
坐在一旁的男人點了點頭,眉頭上橫着一道疤,顯得整個人又凶又狠。
「應該是,那我們去下一個村子找。」
「好。」
說完,兩人起身便往村外走去。
在他們走後,一道白影緩緩落在村口的樹上,看着跟着他們的尾巴遙遙追着他們而去,眯着桃花眼輕笑一聲。
「還是小看了武林盟那幫人。」
想跟着大嘴和刀疤找到他,想得還挺美。
不過還得感謝他那兩個腦子不太靈光的手下,鬼叫了一晚上幫他排除了他在這個村子的嫌疑。
現在這裏安全了,他要去找他的柳姑娘!
哼着小曲兒剛回到院門口,抬眼便見院子裏的傻狗圍着一個背着背簍的的青年上躥下跳。
他頓時一挑眉,又是同村來送草藥的。
柳清瞳提着一壺茶剛走到院子裏,手裏驀然一空,手中茶壺便被一人搶了過去。
只聽一道爽朗十足的聲音悠悠傳來,帶着幾分張揚的少年氣。
「哪能輪到柳姑娘給人看茶,我來伺候這位小哥,保證讓他體會一把賓至如歸的感覺!」
柳清瞳無奈地笑了笑,隨後坐在院子裏,與那青年一起挑揀藥材。
青年看了一眼眼前淡漠依舊的人,又看了一眼抱着茶壺站在他身邊的白衣公子,衣袂翩翩,風流如許。
見他看去,頓時眯着桃花眼朝他笑笑,抬手遞了一碗茶過來,滿臉熱情。
「喝茶,別客氣。」
他侷促地接過茶喝了一口,除了柳姑娘,他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好看的人,心裏不禁被驚艷了一把。
好俊俏的公子,還這麼有熱心,一點都不多見。
隨後收回目光,一邊幫柳清瞳將藥材分門別類,一邊出聲寒暄。
「我聽我爹說,你想要火芝?」
柳清瞳點了點頭,聞了一下手中的草藥,隨後將其放進左手邊的籮筐里,緩聲開口。
「火芝可解百毒,最近需要它來入藥。」
聞言,蕭肆眸光動了動,她是在為自己求藥?
他體內餘毒並非一朝一夕可解,他尋遍了良藥,才將體內毒素排出至此,想要完全清除,他得回一趟長白。
一旁的青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揚聲開口。
「這活交給你二虎哥,保證將火芝給你找到!」
柳清瞳輕輕彎了一下嘴角,「謝謝二虎哥。」
「嘿嘿,客氣啥,都是自家妹子。」
青年撓了一下頭,看着眼前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蕭肆桃花眼微微一眯,看他又要說話,立刻又倒了一碗茶遞過去,微微一笑。
「喝茶。」
「好好,喝茶。」
後來只要他碗裏的茶退去一點,立馬又被添上,但凡今天他的茶水見了底,都是他蕭肆的失誤,堪稱某底撈優秀服務生。
不一會兒,那人便跑了七八次茅房,第九次剛出來,院子裏已經收攤了。
他也沒了留下來的理由,遺憾地和柳清瞳告別,隨後背着背簍走了。
等人走後,一碗茶緩緩遞到柳清瞳手邊。
她長睫動了動,抬手接過茶,淡聲開口。
「捉弄人家作甚?」
蕭肆一挑眉,抱着茶壺懶洋洋地靠在院中的樹上,滿臉無辜。
「我何時捉弄過人家,明明是讓他體驗了一把賓至如歸的感覺。」
「強詞奪理。」
蕭肆輕笑一聲,走過去俯身湊到她的眼前,盯着長睫下的眼睛,笑着開口。
「因為,我只想讓柳姑娘看着我。」
柳清瞳愣了一下,眼前噴薄着他的氣息,她長睫慌亂地顫了顫,抬手將人推開。
「我看不見,你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蕭肆嘴角一彎,抬手替她擋了擋將要飄在她額前的落葉,語調溫柔的不像話。
「看得見,你這雙眼睛看見的第一個人,一定是我。」
柳清瞳的心隨着他的話語猛然跳了一下。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覺得他的話語太過篤定,像是此次出現在這裏,只是為她而來。
她被自己這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隨後斂了情緒,音色漠然。
「我不管你怎樣想,救你乃醫者本份,毒解之後便離開吧,別踏入我的生活。」
她這一生,太過平淡,像是沉溺於死水,驚不起一絲波瀾。
她也不想向上伸手,就這樣,這樣也挺好。
靜靜地生,靜靜地死。
她拒絕的太乾脆,將一切不清白的窺探攔在門外,他連愛慕都未曾說出口。
蕭肆拿着茶碗的手不斷握緊,看着端着籮筐往屋內走去的人,眼眶莫名一紅。
為什麼連一次機會都不給他,他明明好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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