滯重的肉體縱身一躍,
飛揚的靈魂砰然墜地。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第一卷·靈與肉》
……
……
血腥氣使人興奮。
齊斯抽出解剖刀,深吸一口氣,讓濃郁新鮮的血腥氣填滿肺腔。
他捏着手帕,輕輕拭去刃側的血跡,目光落在身前那具胸口染血的屍體上。
好久沒殺人了,手有些生,血弄得到處都是,髒了工作室的地板。
當然,這沒什麼。聯邦下轄區域的治安每況日下,收拾手尾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困難。
齊斯走到洗手台邊,將沾了血的手放到水龍頭下沖洗。
毫無預兆地,一道不帶感情的電子音在腦海底部響起:
【您殺死了玩家「劉阿九」,可優先選擇是否繼承他的遊戲資格】
齊斯手一抖,淡粉色的水珠濺出了幾滴。
……
三小時前,2035年3月9日傍晚六點,江城。
齊斯如往常一樣,窩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檢查藏品。
工作室安在僻靜郊區的廢棄倉庫,一個一般不會有人注意和造訪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話,他可以從福爾馬林里撈一具漂亮的屍體,用剝製或者浸制的手法慢慢處理,不受任何打擾地獨享這段美好的時光。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大概在七點半的時候,有人踹開倉庫大門,沖了進來。
那是個風塵僕僕的男人,嘴上高喊着「搶劫」,從褲袋裏掏出槍,語氣惡劣地命令齊斯蹲下。
齊斯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異想天開地來這個鳥不拉屎的郊區搶劫,還獨出心裁地選了一座外觀上破破爛爛的倉庫。
最有可能找到零錢的搶劫首選,通常是城中村和外城街道的小商店、雜貨鋪之流。哪怕是綜合考慮風險和利益,想要降低進入治安局視線的概率,最佳方案也該是拿把小刀在中學門口堵人。
齊斯因此確信,男人是他所討厭的那種人——浪費自然資源和理性人時間的蠢貨,活該被切碎了餵豬。【注】
不過在權衡利弊後,他還是捏出一副驚慌失措的神情,高舉雙手,自覺且快速地蹲到牆根。
比起沒有禮貌的蠢貨,齊斯更討厭麻煩。
1月1日那天過完生日後不久,他就確診了一種叫做「靈魂失重」的絕症,醫生說他剩餘的時日絕對不超過三年。
和還有至少六十年大好時光可以揮霍的同齡人相比,他的時間瞬間升值二十倍,每一秒的空耗都令他深感痛心。
當時醫生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齊斯,說:「你的病屬於極罕見的病例,全球確診的不超過十例,你可以在最後的日子裏幹些想乾的,或者做點有意義的事。」
齊斯問:「比如?」
醫生循循善誘:「你可以配合我們的治療和研究,如果我們的研究在你這裏取得了突破,你的名字將被載入史冊。」
齊斯又問:「有人被治好過嗎?」
醫生很誠實:「當然沒有,不然怎麼叫『絕症』呢?」
「……」
齊斯拒絕了醫生讓他簽署遺體捐獻登記書的請求,比起在醫學史上留名,他更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大型惡性事件的罪犯名單中。
他打算趁生命的最後三年幹些想幹的事兒,這些事可以是製作標本、玩兒人,甚至宰個人,但絕對不會是和一個愚蠢的搶劫犯對峙。
所以,這會兒他只希望男人拿了錢快點滾蛋,不要浪費他寶貴的餘生。
男人用槍抵着齊斯的頭,像個精神病似的喃喃念叨:「抱歉,我沒有別的選擇了……告訴我現金在哪裏!」
齊斯很想吐槽,為什麼都2035年了,還有人執着於搶劫現金,搞得像電子支付沒普及似的。
但一想到自己還真有為地下交易儲備的紙鈔,他就又笑不出來了。
他虛着一雙眼,指了指工作室深處,說:「3號房間靠排水口的那個牆角,棕色皮箱。」
男人轉身向所指房間奔去。
看着他的背影,齊斯後知後覺地想起,那間房間裏還擺了一些不尋常的藏品,絕對是會把人嚇到報警的那種。
人類屍塊、人體標本、一些比較超前的嫁接藝術……一旦男人見了那些玩意兒再離開,恐怕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麻煩。
——也許應該直接弄死他,別管什麼魯米諾試劑和痕跡學了,直接切碎了送去鮑勃的養豬場……
——亦或許今天就不該出門,黃曆上明明寫了「忌出行」,他該稍微相信一下的……
齊斯陷入糾結之中,接着就聽到工作室深處傳來男人的抽氣聲,一聲大過一聲,像是被砸缺了口的破舊吹風機。
齊斯站起身,順手將被踹開的倉庫大門拉上,費了一番力氣才擰緊變形了的鎖扣。
他走向3號房間,正看到男人抽搐着躺倒在地,看上去是哮喘發作了,隨時會一命嗚呼的樣子。
這病發得恰到好處、知情識趣,簡直充滿了荒誕主義色彩和幽默感。
齊斯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歪着頭思索了一會兒,好心地拎着男人的腿,將其往牆角一摜,擺成靠坐的姿勢,以免弄髒更大範圍的地板。
「藥……藥……」對方干瞪着眼,掙扎得像一條缺水的魚,嘴裏發出氣若遊絲的呻吟,「兜里……」
齊斯彎下腰,手伸入男人的褲袋,翻出了裏面的東西——
一個白色的小瓶和一張黑色金屬卡。
齊斯將小瓶舉到眼前,開始……找生產日期。
他看了五分鐘,從生產日期看到保質期再到配料表,男人竟然還在頑強地掙扎,呻吟聲越來越大,吵得人心情煩躁。
齊斯知道,這該死的傢伙是不打算識趣地自己去死了。
他嘆了口氣,將藥瓶丟進牆根的垃圾桶,轉身走向一旁的工具架。
這年頭處理屍體越來越麻煩了,生石灰、雙氧水和氫氟酸,哪個都不好搞。
但倘若真有人想讓他難辦,他也不是沒有手段。十二歲那年他什麼都沒有,不還是殺了個人,甚至沒讓父母發現。
「如果你死快點,我說不定還能把伱全須全尾地扔到治安局門口……」齊斯用哀悼的語氣感慨着,為自己不得不浪費有限的時間來處理屍體感到悲哀。
在男人驚恐的眼神中,他從工具架上挑了把解剖刀,一步步折回牆角,說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你進門後忘穿鞋套了。」
下一秒,他反手將刀捅進男人的心臟。
……
【您殺死了玩家「劉阿九」,可優先選擇是否繼承他的遊戲資格】
冷峻的電子音又一次響起,隱隱帶有催促意味。
齊斯挑起眉梢,移動視線觀察周圍。
只見地面上那張從男人兜里翻出來的黑色金屬卡滾動着燙金色的紋路,緩緩懸浮至和他目光平齊的位置。
上面寫着七個銀白色的大字——
【詭異遊戲邀請函】。
詭異遊戲?這是什麼?
齊斯的目光在陌生的名詞上停留。
好像察覺到了他的疑問,下一秒,無數非敘述性信息直接繞過認知的環節湧入腦海。
詭異遊戲,由一個叫作「規則」的存在創造,從世界範圍內篩選符合條件的玩家,投入一個個充滿詭異和怪談的副本,探究謎題,完成任務。
這是一個充斥着鬼怪的致命遊戲,任務失敗或者在副本中死亡,玩家在現實世界的存在也會被抹殺。
但危險與機遇並存。成功通關副本的玩家能夠獲得大量積分;只要擁有足夠的積分,就能實現任何願望。
【請問您是否願意簽訂契約,成為玩家,進入詭異遊戲?】
電子音冷冰冰地發問。
齊斯掀了掀眼皮,隨口問道:「你能治好我的病嗎?」
他其實並不抗拒死亡,雖然死亡的滋味大概率不好受,但那不失為一種有趣的人生經歷。
可他一點兒也不想因病去世。
相比之下,他更想死於一次謀殺,或者一場爆炸,最好死得足夠有戲劇性,並且製造出大範圍的恐慌。
而現在,他似乎又多了一種選擇。
【在詭異遊戲中,您可以獲得想要的一切,財富、權力、健康……應有盡有】
【而您所需要面對和克服的,只有對詭異的恐懼】
銀白色的文字極盡誘惑之能事,像是交易桌上的魔鬼。
齊斯輕嘖一聲,不冷不熱地追問:「治好我的病需要多少積分?要進幾個副本?」
【簽訂契約,到合適的時候您自然會知道】
「我對你這個所謂的『詭異遊戲』知之甚少,請問我可以過幾天再做決定嗎?」
【請在五分鐘內做出決定,否則自動視為放棄資格;您將被抹除所有與遊戲有關的記憶,並永遠無法被選中為玩家】
強調機會的唯一性和時效性,很典型的傳銷話術,像極了陷阱和騙局。
但齊斯覺得,反正只剩下三年壽命了,怎麼樣都不會虧。
死無全屍亦或是生不如死,任何結局都好過病死這種無聊透頂的死法。
更何況,「求生遊戲」和「恐怖副本」之類的存在,聽起來就很有趣!
所有權衡在一秒間結束,齊斯笑着回答:「我願意。」
【契約已簽訂,玩家信息已載入】
【副本載入中……載入已完成】
………………
【注】「理性人」是經濟學上的概念,又稱「經濟人」,基本特徵是「利己」,即力圖以自己的最小經濟代價去獲得自己的最大經濟利益。本書中的「理性主義者」同此義,和各位的常規理解可能存在偏差。(概念引自《博弈論》,因為有書友在評論區提出疑問,所以在此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