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多烈酒,以陸小鳳那嗜酒如命的性子,很快就喝得爛醉如泥,被下人扶到客房去休息了。
&琰,進屋說話吧,外面濕氣重。」花滿樓道,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雲惟珎走在前面,雖然他知道花滿樓能夠想正常人一樣走路,但還是希望自己的腳步聲能給他一點兒提示。
進了暖閣安坐,雲惟珎把一個鏤空的金絲小熏籠遞給花滿樓,道:「喏,你聞聞新調的冷香,知道你武功高,不會冷的,拿着玩兒吧。」熏籠還是有取暖的作用的。
雲惟珎自己抱了個手爐歪歪斜斜得靠在軟榻上,一副悠閒之態。
&今戰事究竟如何了,我在江南也只能聽到些流言……」花滿樓很擔心,他作為花家最小的兒子,即使他不涉政治,也不涉家族生意,但基本的素養和敏睿還是有的,畢竟家學淵源。
&不瞞你。先前我們把柔然人追得避入大漠深處,自以為勝了,事實上柔然人放牧在哪裏不是放,那些損失的地盤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倒是現在我們最精銳的騎兵和戰馬都被俘了,是我們敗了。」雲惟珎實話實說道。
&有反敗為勝的對策了,對嗎?」花滿樓對雲惟珎信心十足。
&靠我自己不行,上上之策,還是和西方魔教聯手,大致的合作意向我們已經心有靈犀,只是需要一個挑明利害、傳達想法的人。」雲惟珎這輩子的第一個十年生活的重心就是研究玉羅剎,所以雖然大戰開始後他們沒有見過面,但對玉羅剎在想什麼、要做什麼,雲惟珎是預料得分毫不差。可為了避免中間出現什麼誤解,一個傳話人是必不可少的。
&個傳話人危險嗎?」花滿樓關心的是陸小鳳的安危。
&險,且要有智慧,不然我不會找陸小鳳來。」雲惟珎毫不猶豫的承認這一點,他發現自己有些無恥,用得着的時候好說話,用不着的時候眼皮都不帶翻一下,果然是個渣。
&必忌諱,你直說就是了,我不信你沒有這樣的屬下,為什麼非是陸小鳳不可呢?」花滿樓比健全人都靈敏,這樣的言語官司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吧,在信任上陸小鳳是要差一些,但這不意味着我不相信他,我早就說過因為你和他的品行我只會更信任他。七童,你無需擔心這一點,我不會在背後捅刀子。」雲惟珎再次申明這一點,也許花滿樓沒有這樣的意思,但他必須表白。「陸小鳳最好的地方,在於他總是能遇難成祥、逢凶化吉,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福將吧,我請他來,也有借他的運氣壓一壓的意思,如同進賭場的人總會摸一摸紅布求個吉利一樣。」
花滿樓本來憂心忡忡,結果差點兒被雲惟珎逗笑了,軍國大事如何能與進賭場相提並論。「那司空摘星來做什麼?」
&小鳳是陽謀正道,可世上總有小人陰謀,司空摘星擅長易容術,有時候能祈禱出人意料的奇效。」這點雲惟珎沒有詳細解釋,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為只有自己知道,說出了口的東西,都不保險,這就是雲惟珎的觀點。
花滿樓意會,並不追問。
&要沒有性命之憂就好。」花滿樓點頭:「能參與幾國大戰,這樣的刺激,陸小鳳想比很興奮。」
&不定還能結識幾位異域美人~」雲惟珎打趣道,陸小鳳的運氣和他的風流一樣出名。
解答了花滿樓的疑惑,雲惟珎親自把花滿樓送到了客房,他一路疾馳而來,也該洗漱休息了。雲惟珎從客院出來,發現天開始下雪了,護衛過來撐傘,雲惟珎擋了,自己撐着傘,靜靜得走在院中。
雲惟珎沒有說客氣話,他是真的非常羨慕陸小鳳,能有花滿樓這樣的朋友。他和花滿樓雖然是平等相交,但總有許多不能說的話題,這總會造成隔閡,不論花滿樓的性情多麼溫柔包容,這些都不可避免。陸小鳳之所以這麼放心大膽的醉過去,是因為他知道花滿樓會為他打點好一切。
在這個時候,雲惟珎就格外的想念郭萍,他也有一個可以放心交付後背的人,可以真心倚靠的人,可是這個人在京城啊。
雲惟珎低着頭慢慢得走着,突然,他聞到一股臘梅的幽香,但是,雲惟珎記得府邸里並沒有栽種臘梅樹啊。戰事這麼緊張,雲惟珎怎麼可能把心思放在花卉園藝這種小事上。
雲惟珎把傘舉高,四顧望去尋找,突然定定的看着出現在他面前的人——郭萍。
郭萍穿着灰褐色的衣裳,頭戴氈帽、身穿披風,懷中抱着幾株臘梅,花瓣泛着蠟質的光彩,幽香一陣一陣的傳過來。雲惟珎就這麼靜靜的看着他,想不起來應該衝上去迎接他,想不起來應該問一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雲惟珎只是這樣靜靜的看着郭萍含笑的面龐,突然覺得沉悶的灰褐色是那樣的好看。
郭萍怔怔的站了一會兒,看雲惟珎沒有過來的意思,嘴角咧得更開了,傻笑着小跑過來,道:「給你。」
雲惟珎手忙腳亂的想要接住梅枝,郭萍順手把傘接過來,扶着雲惟珎往主院走去。雲惟珎傻笑着低頭嗅臘梅香,臉上紅霞一片。
兩人挨得很近,慢慢的走遠,從後面看上去像一個人似的,大雪很快就把他們走過的蹤跡掩埋了。
郭萍當晚留宿主院,第二天雲惟珎醒過來的時候,郭萍已經晨練結束,在臥房外間的小廳里擺飯。聽到裏面的聲響,郭萍轉過屏風,看見雲惟珎睡眼惺忪的躺着,窩心得笑了笑,把搭在熏籠上的衣服給他遞過去。
冬日起床總讓人沒有精神,雲惟珎只想賴在被窩裏睡個回籠覺。
看雲惟珎眼睛睜開又假裝沒醒的閉上,郭萍嘴角含笑,幫他穿上衣服,今天必需起床啊,司空摘星要到了。雲惟珎穿好上衣,順勢靠在郭萍懷裏,嘟囔道:「沒睡醒。」
&戰事結束了,日日睡到自然醒。」郭萍安慰道,這些雲惟珎都懂,只不過是想聽郭萍說而已,熱戀中的人都是傻瓜。
&事結束了還有政事,什麼時候是個頭。」雲惟珎嘆息。
&以多多的休沐。」
&沐日也有不長眼的來打攪。」雲惟珎抱怨。
郭萍低低切切的笑出聲來,並不言語。
&以,我當初就該做個富家翁,乖乖種田的~」雲惟珎打了個哈欠,揉着眼睛道。
對於雲惟珎總是不合時宜的想要歸隱田園,去過「種田」生活的夢想,郭萍十分了解,他們當初都是這樣想的,好不容易從過去的苦日子裏解脫,都只想平淡度日,但生活總會把他們逼到另一條路上。因為他們都有本事,又太驕傲了,普通人能忍的事情他們不能忍,普通人只能忍的事情,他們總有辦法解決,大不了把天捅個窟窿,他們也不願意委屈了自己。
郭萍取了熱帕子給雲惟珎敷臉,又磨蹭了許久,雲惟珎才吃完早飯出門見客。
一起來就聽說陸小鳳和花滿樓外出尋景了,雲惟珎樂得輕鬆,先去書房處理公務。郭萍一回來,雲惟珎的工作就輕鬆多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郭萍可以直接代他批覆,他們的字跡相似,印章一直都是郭萍保管的。工作效率空前的把今天的公務處理完,雲惟珎正想和郭萍出門去看野生臘梅林的時候,陸小鳳和花滿樓回來了,還帶着雲惟珎等待已久的客人——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現在是個高高瘦瘦的、相貌平凡的年輕人,之所以說「現在」,是因為雲惟珎有幸見過司空摘星幾次,他每一次都是不同的身高、胖瘦、面容,雲惟珎不敢肯定哪一個是司空摘星的真面目,或許都不是。
&雲兄、郭兄,你們這是要出門嗎?」陸小鳳隔着老遠就在喊,雲惟珎和郭萍已經穿上了披風,戴好了手套。
&備效仿你們踏雪尋梅啊。」雲惟珎玩笑道。
陸小鳳敏睿的感覺到雲惟珎今天心情非常好,也笑着打趣道:「梅沒有尋到,倒是逮着一隻猴精。」
&大人,好久不見。」司空摘星拱手道。
&空摘星,我是怕你不想見到我。」雲惟珎笑了笑,司空摘星偷東西被劍一堂的人抓住過,後來在他的協調下,做了不偷竊平民百姓和王公貴族的承諾,他要闖出名聲,完全可以去找江湖人下手。那段經歷並不美好,雲惟珎也就略過不提了。
&小鳳,你不是捉了幾條魚嗎?」花滿樓看氣氛有些不對,岔開話題道。
&啊!是啊,是啊,我在冰窟窿里捉住的,那肥魚也是傻,一鑿開冰面,自己就蹦上來了,阿彌陀佛,這不是送上門兒的美味嘛!」陸小鳳高興的比劃道:「雲兄,郭兄,你們今天可得常常我逮的肥魚,七童,走我們把魚送去灶房吧。」
陸小鳳嘻嘻哈哈哈得拉走了花滿樓,把魚送到灶房,又嘻嘻哈哈得在外面打雪仗、逗鳥雀,完全是七八歲孩子的做派,閒晃了許久,才拉着花滿樓回了客廳。
他們回來的時候,雲惟珎、郭萍和司空摘星已經在對坐品茶,只等他們回來開飯了。陸小鳳知道他們肯定已經談好了,咋咋呼呼道:「哎呀,可餓死我了,雲兄,咱們開飯吧。」
&飯。」
有了陸小鳳充當聯絡員,的確進展順利許多,也託了陸小鳳主角光環的福,他總能撞破一些陰謀詭計,然後便宜云惟珎。
冬日,郭萍帶領一百人的小隊在草原上進行游擊騷擾,這一百人都是精銳之師,郭萍武功高,又擅長指揮作戰,每次都有收穫,打得柔然人煩不勝煩。雖然不能對他們的主力造成大面積殺傷,但也沒讓柔然人好過。
等到開春的時候,雲惟珎迫於壓力,擺開主力,要和阿里侃的軍隊決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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