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欠你一條命!」
死裏逃生的孔海低聲喘道,反手拔掉插在後肩的箭矢。
「那你可得好好活到我要賬的時候!」
洪範猛夾馬肚,一邊頭也不回地豪氣大笑,一邊想把橫刀插回刀鞘。
可惜奔馬顛簸,一個簡單動作他卻是做了三次才成。
前方,洪明略微壓低速度,很快將策馬急追的洪範、洪烈兩騎迎回陣中。
至此,來時的三十三騎還剩二十一騎、二十二人,其中更有七八人掛彩。
緩坡上的沙匪嘍囉已被甩到天邊,但四臂夜叉和斷鋼率領的二十多位、最低沖脈面修為的騎士還在急追。
兩個騎士集團隔着三四十米,持續以弓箭互相消耗。
倒坐馬鞍的孔海雙刀連斬劈開數箭,看到身側射出的箭矢被追來的沙匪側首讓開。
他於是回頭對洪範呼喊:「敵強我弱,射馬不射人!」
洪範聞言一愣,立刻明白。
尋常騎弓的箭速有限,射人可以被輕易躲閃或憑藉甲冑傾角彈開,反而是進攻方更費體力。
但追擊戰中,射馬卻會讓對方非動用真氣不可。
洪範朝馬腿再發一箭,這回成功逼得沙匪橫槍掃蕩。
追逃之間,須臾又驅馳了幾里地。
孔海換了匹失主戰馬。
但哪怕洪明努力牽制,三十三人也只餘下十八人十八騎。
而銜尾不棄的海上飛還有二十三人。
到了這時候,雙方都已經耗盡箭矢,渾身真氣也已枯竭。
余開誠與方天縱對視一眼,知道攤牌絞殺的時機到了。
策馬揚鞭,沙匪們開始拉近距離。
但等待破局機會的並不止他們。
洪範拔起馬槊、調整呼吸,本已力竭的手臂中再次充斥力量——他的炎流勁早就用干,此刻奔涌在經脈中的乃是絲毫無損的命星真元。
「統領,怎麼辦?」
洪烈瞥了眼後方,低聲問道。
所有人都知道,逃不是辦法。
擺在眾人面前的選擇,一是決一死戰,二是斷尾求生。
通常來說這不難抉擇——沙匪命賤,不要說豪強公子,便是用良家子換也不值當。
但對於這支三家合併的隊伍,第二個選擇卻遠比第一個更難。
洪明回首掃視眾人,見到的每一雙眼睛裏都有血色。
「三家各」
他咬牙正欲決斷,卻見到綴在最後的洪範猛然勒馬調頭。
「我來破敵!」
怒喝聲烈,譬如狼煙。
洪烈、沈鴻、孔海等人循聲回望,便見到剛入隊的年輕騎士已經放平長槊,狠踢馬肚。
賓利吃痛,嘴角吐着白沫死命加速。
戈壁灘上,一人逆行,匹馬成陣。
哪怕戰友也沒反應過來。
「小子竟如此,吾何以堪?」
洪明目眥欲裂,被血染紅的絡腮鬍須顫抖不止,好似凝焰。
「爾等都走,不需管我!」
火須明王拔刀立馬,擲下八個字便反身追去。
另一邊,沙盜陣中嘲諷聲烈烈紛揚。
「尋死蠢物!」
「不知死活!」
但洪範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在燃燒,大腿亦止不住地顫抖。
激素分泌,瞳孔凝縮。
煙塵簇擁下,他縱聲長笑。
「荒沙無情,爾等莫怨!」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洪範前傾身體,兩個多月來自洪烈、孔海處習來的騎戰技藝緩緩流過心中。
相比長槍,馬槊質硬且長。
不需捅刺,其巨大雙面刃就能靠馬速製造致命傷。
【活手攥槍,死手持槊】
洪範瞄準來敵、穩守中線。
「沙霧」發動。
自賓利腳下,荒沙滾滾如浪,頃刻淹沒其身周十餘米範圍。
風沙先少年一步入陣,讓沙匪們的世界陷入昏暗。
鋒刃相接。
沖在第一位的貫通境沙匪驟然目盲,於失措下揮出一記空槍。
然後,他就被長槊筆直貫入心口。
「一騎!」
洪範沉聲怒吼,緊臂夾槊。
長杆微彎,將失去生命的軀殼彈離馬背。
荒沙染血,風咽更盛。
擰腰盤槊,洪範將死屍從刃上甩下,又使出偃月刀的過肩刀勢。
環槊繞頸,雄渾風聲擴散如潮。
第二位貫通境沙匪聽到動靜,橫持長槍欲攔,卻被迷亂沙流騙過。
刺耳破甲聲起,槊刃縱斷胸骨貫入軀幹,刃尖自後背破出。
「二騎!」
洪範高喝一聲發力旋腕,長刃在沙匪胸口橫轉九十度,自側面破出,將大團骨肉攪入空氣。
此時,第三位沙匪循聲接近,默默出刀斜斬。
但紛舞砂礫將所有信息都忠實地傳遞給了主宰。
洪範將馬槊抗上左肩,架住彎刀,左手凌空抓出一柄沙劍,掠過時順勢捅入對手的大腿動脈。
血泉混着崩散的沙子噴出。
「三騎!」
趁着前方清朗,洪範回手運勁,於五指間塑形四枚沙刺,甩腕拋擲。
在滾滾風沙掩護下,四位目標中修為較低的兩人中招,胳膊和小腿上分別給開了個口子。
奔馬交錯。
於無聲中,砂礫沿着他們的血管朝內蔓延。
沙刺無毒,但在這缺醫少藥的金海,傷口感染卻比什麼都毒。
「四騎、五騎!」
洪範連聲長嘯,已完全沒入敵陣。
「小子猖狂,給我死來!」
下一位循聲衝來的,是海上飛的四當家——余開誠。
他手持彎刀,極速劃斬。
渾然二脈對上貫通二道正經,若是見招拆招,洪範無論如何跟不上對方動作。
但預先依附在他身軀上的沙子可以。
就像無數次訓練時那樣,荒沙在主人肚腹間瞬息凝實成盾。
刀刃劈中,轟碎沙盾,將魚鱗皮札甲斬開一半。
肚腹鈍痛暈開,洪範卻捕捉到機會。
他借沙霧遮掩,順勢側身,在雙方遠離時倒追一槊,劃開了余開誠坐騎的後腿。
「第六騎!洪範於此破陣!」
沙霧中,昂揚長嘯與驚怒之聲同時拔起。
「沙,沙世界?!」
就在剛才,自信必殺的四臂夜叉以彎刀劈開沙霧,驚鴻一瞥間,看到了最後擋住他的東西。
那是活物般的沙子,曾經給他帶來無盡的恐懼。
沙霧散去,洪範已一騎殺穿敵陣。
失去坐騎的四臂夜叉目光閃爍,點沙兩步後拔起身姿,躍上身前的無人奔馬。
就在前方,是反向衝來的洪明以及數位朱衣騎騎士。
「星君入陣,我們撤!」
撇下一句話,四臂夜叉打馬轉向,竟是逃了。
首領如此,本就精疲力竭的沙匪們眼見要被前後夾擊,更是士氣崩塌、各自鼠竄。
十幾人中唯有方天縱提着大刀還想再戰。
但眼看眾人皆走,「斷鋼」只得跟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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