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話音說完,密集的機槍掃射聲就已經響起。
但凡還能堅持的,全都開始射擊。
一些機槍手已經陣亡的,也有還活着的弟兄快速拽下他們的屍體,然後接替他們的位置進行輸出。
密集的子彈開始瘋狂掃射。
但是接二連三的炮彈開始落入陣地,很快陸續有火力點開始啞火。
緊接着就連在李虎身邊的一挺機槍也啞火。
見此李虎一咬牙,單手拽掉那人的屍體,然後又單手握緊機槍開始瘋狂掃射。
先前的白刃戰已經讓他的一條手臂負傷,現在僅有一條臂膀能用。
二話不說,他一邊吶喊一邊開始瘋狂宣洩火力,仿佛在宣洩自己壓抑的心情。
「他娘的,都給老子死!!!」
「去死吧!小鬼子!!!」
噠噠噠噠!
只是下一刻,一枚子彈正中他的肩頭,緊接着又是一排密集的子彈掃了過來。
有的被機槍給擋住了,有的則是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但他還是強撐着維持火力輸出,只不過子彈已經開始變得飄忽不定。
就在這時嗡嗡嗡!
就見一台飛機開始俯衝掃射。
下一瞬,伴隨着飛機上的機槍開始宣洩火力,李虎的一條臂膀直接炸成一團血霧,緊接着就連他的腦袋也被子彈貫穿。
他瞪大了眼睛,身形不自覺向後躺倒,眼睛看着上方的藍天白雲,這一刻他嘴角不自覺露出一抹笑容。
嘴中開始輕聲呢喃,「他娘的,總算是死了,老子....殺夠本了。」
他說完最後一句話,眼神之中的神采徹底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戰場上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之中。
伴隨着李虎的陣亡,他所堅守的第四道防線也是徹底淪陷。
緊接着敵人絲毫不帶停歇的開始朝着更裏面的第五道防線發起了衝鋒。
如若此刻從高空俯視,就能看到遍地都在亮起火光,陣地就被反覆輪番轟炸過後的破敗不堪。
一個接着一個的士兵被炸死,被子彈打死。
而這會寶山所部,以及張鶴張志強所部也是爆發出了極其頑強的抵抗力。
這一仗從傍晚打到了深夜,直至臨近午夜時分,大阪師團這才開始逐漸停歇下來。
而這會放眼看去,陣地上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燃燒的火焰。
明明是黑夜這一刻仿佛白晝。
一名來自湘地的士兵從戰壕里爬了出來,環顧一圈,眼眶並未發紅,也並未流淚。
因為這一刻他已經有些麻木了。
只是孤零零的站了起來,站在了密集的屍體之上。
看着這遍地的屍骸,有的是敵人的,但很多都是自己人的。
他是第一批加入趙銘所部的湘地人士拉進來的。
算是第一批湘地人士的親屬,因為第一批湘兵感覺在趙銘這邊待的比較舒服。
這裏是真心實意對弟兄們好的,所以就想拉着老家的親戚過來一起入伍。
這名年輕的湘兵歲數並不大,僅有十八歲。
剛剛如若不是拉他入伙的三叔公死死的保護他,並且要求他儘可能躲在戰壕里。
如果敵人過來就讓他趴着裝死,只怕他早就死了。
按理說,裝死這種手段並不可取,因為很可能敵人會補槍。
不過當時的情況比較激烈,東洋人一門心思只想快攻,強攻。
倒是沒太注意補槍,對於一些比較明顯的屍體,都會去補一槍,但是被好幾具屍體掩埋的屍體,他們也就懶得去理會了。
也是因此,趙懷勉強保住了一條小命
可現在他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同村的人全都死光了。
他在軍中再也沒有熟悉的人了,不僅同村的人死光了,就連自己所屬的連隊,營部,乃至團部全都陣亡。
他眼睛一掃,就看到了屍體之中的一道身影,那是自己的團長,呂浩。
只不過眼下呂團長已經死了,身上中了好幾槍,還有幾處刀傷。
他腦海中回想起當初第一次面對團長的樣子。
當時團長聽到他說是湘地過來的,對他很是看好,說他們那邊的人很能吃苦。讓他在這裏好好干,要是遇到有什麼困難和他說,他會酌情幫他解決。
只是....沒了,全都沒了!
站着站着他感覺腳步有些虛浮,走路都有些踉蹌。
他不知道現在該幹什麼,是該清理屍體,還是該繼續修繕戰壕,等待敵軍下一步猛攻?
只是清理屍體這又怎麼能清理的過來。
站在原地發呆了良久,他這才後知後覺的開始清理弟兄們身上的銘牌。
這些銘牌拿回去後都會一起交給家屬,而這是他力所能及為弟兄們所做的事情。
一塊塊銘牌被他小心翼翼的用布匹包裹起來。
只是這一撿,就沒聽過。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就在這時,後方傳來一道聲音。
「小兄弟,你是這裏的倖存者嗎?你們團長呢?」
聽到聲音,趙懷木然的扭過頭,看到對方手臂上綁着的醫護人員的標誌,他只覺得鼻頭一酸,再也沒忍住,蹲坐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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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突然大哭的小兄弟,幾名醫護人員面面相覷,都面露不忍之色。
現在的情況已經很顯而易見了,死了,幾乎死光了,這人或許是這個團最後的火種了。
「唉,過去將人帶走吧,這裏待會讓人打掃。」
「嗯,檢查一下他有沒有傷勢,這孩子估計已經嚇傻了。」
幾人搖搖頭,對於戰場上的殘酷他們早就見識過不知道多少次。
有些人乍一看情緒控制的很好,可是當看到熟人後就會崩潰大哭。
有的依舊能控制,只不過要是有人提及相關話題,才會引動體內的悲傷情緒徹底崩潰。
幾人上前,開始攙扶着這名小兄弟躺在了擔架上。
而剩下的醫護人員則是快速開始檢查起了陣地上的情況。
「這裏!這裏發現活口!快,還有救,先給他止血!不要動他!」
「這裏!這裏!這裏還有一個!」
陸陸續續有人發現戰場上的倖存者,哪怕這些弟兄有的已經被炸斷了腿,但仔細試了試脈搏,發現還有氣。
確定脈搏還算有力,以及身上沒有太多致命傷,就會開始火速治療。
都是簡單粗暴地戰場急救手段,現在第四十集團軍的醫療小隊的急救水準都已經練了出來。
急救這種技術,主要就是要練,知識只是一部分。
隨着越來越多人被發現,醫護人員們哪怕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但這會也是驚感覺慶幸,甚至忍不住落淚。
能有活口就好,能有活口就好。
類似的情況在一個個陣地上出現。
幾乎全部的醫護人員全都出動了,同時後方還出動了不少武裝力量開始護衛這些醫療人員。
他們在外圍進行警戒一旦敵人再度發起進攻,他們會立刻進行狙擊,同時立刻要求醫護人員不用管這些,立刻先行後撤。
好在後半夜敵軍再也沒有發動第二波猛攻。
天一亮,張鶴就和張志強來到了後方的臨時戰地醫院。
所謂的戰地醫院,實際上就是一片帳篷臨時搭建起來的區域,位於山林之中,能夠有效防止被敵軍空襲。
「快快快!這裏繃帶沒了!」
「都給我快點,我這裏沒有止血藥了!」
「是誰把東西放在這裏的,快清理掉,妨礙了救治是要死人的!」
一群醫護人員開始不斷的進進出出,有的剛進去沒多久,身上就噴滿了血液。
那是在緊急手術的時候,因為出現突發情況血管爆裂導致的。
同樣也有一些屍體被拖了出來,這些都是沒能救治成功的。
此時這裏瀰漫着濃郁的消毒水味道以及藥品的味道,而最多的還是血腥味。
濃郁的血腥味幾乎壓過了其他一切氣味。
張鶴看了看周遭,忍不住嘆了口氣。
「長官!您是長官對吧?藥品我們這裏藥品嚴重不足,另外人手也不足,我希望長官您能向後方申請再調派一些醫護人員過來。」
一名醫生快步衝到了張鶴身前,許是看出了張鶴身上的這身軍裝不簡單。
這人應該是寶山所部的醫療人員,這會過來也是被逼急了。
聞言張鶴忍不住嘆了口氣,「嗯,這些我會幫你反饋的。」
他多的也不敢許諾,因為現在各地的醫療人員都不足,藥品倒還好。
只不過前線這邊的藥品確實不足,但想要運過來需要時間。
可這裏的士兵,最缺的就是時間。
「啊!!!殺了我!殺了我!」
「痛!痛死我了!我不想活了!」
有人在不斷的慘叫,痛只是其次,這些弟兄們很多都經歷過極致的痛。
這裏面也有不少老兵,他們之前就受過傷,但這次不同。
因為這些人很多都是斷腿斷手的,還有甚者更是半截身子都沒了。
正因為這種情況,他們看到之後心裏已經死灰一片,不想活了。
旁邊的醫護人員焦急的連忙摁住對方,防止對方因為劇烈掙扎導致傷口再度破裂。
很快就有一名醫生拿着一根針管沖了過來,給對方直接來了一針。
伴隨着嗎啡被注入其中,這名士兵的掙扎力度逐漸減小。
不過眼睛之中還是有着兩行清淚流淌下來。
這樣的情況,活着比死了還難受。
看了片刻張鶴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兩人徑直走到了外面。
「呼!張哥,一夜的功夫,死傷將近過半,敵人的攻勢太猛了。
這大阪師團是個狠角色,平時笑呵呵的,一發起狠來真的讓人意想不到。」
張志強這會還有些心有餘悸,昨晚他也是在前線,差點因此沒活着退下來。
饒是如此,手臂也是被纏繞了繃帶,顯然是中彈了。
「唉,寶山那邊我是說不通了,等趙爺那邊給出反饋吧。
我們的話他不聽,趙爺的話,他不可能不聽!」
張鶴無奈搖頭,死傷這麼慘烈,是他所沒想到的。
雖說之前他們坐鎮尖山陣地的時候,面對清水師團等人的猛攻,也比較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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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無法與眼前的慘烈情況相媲美,一夜之間差點就把一個師給打沒了。
這種強度讓人忍不住回想起了淞滬一戰的情形。
那時候一個師一天內就能打光,只不過大多是國府的部隊,他們第四十集團軍的傷亡倒是沒那麼大。
「不過放心,昨晚既然沒能拿下尖山陣地,相信大阪師團那邊再想組織下一場猛攻,就得做好心理準備了。
我們損失慘重,他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
與此同時,尖山陣地對面的大阪師團陣地處。
相較於寶山所部的慘烈,大阪師團的情況的確不容樂觀。
不過因為大阪師團準備充足,加上一開始增調了許多偽軍參與進攻。
他們的主力核心損失的還在可控範圍內。
一夜的功夫,主力損失將近一個聯隊多的兵力,將近三四千人。
對比寶山所部的七八千人的死傷,這一情況的確好的多。
就是增調過來的七八千偽軍基本上快廢了。
不少被殲滅,更多地則是潰敗。
偽軍這種東西,打順風仗幫忙打打秋風倒是不錯。
可當逆風,或者是苦戰,但凡勢頭不對,這群二鬼子跑的比誰都快。
眼下人家直接往山裏面一鑽,找都找不到。
「師團長閣下,我們明明昨晚就能拿下陣地,為什麼昨晚撤軍了?」
參謀長,小井又一忍不住很是費解的詢問。
面對小井又一的詢問,澤田茂瞥了眼輕笑道,
「你懂什麼?沒看見我們的主力部隊已經開始出現大量傷亡了嗎?
繼續猛攻的確能拿下陣地,但我們的人死傷會逐漸加大。
尤其是在敵人最後的時刻,越是這種時候越是危險。
你聽說過臨死反撲這句話沒?
獵人在捕獵時,哪怕看着獵物已經奄奄一息了,但這會依舊不會輕易靠近。
而是會繼續遠遠地補刀,就算如此,還是會先讓獵犬率先過去。
等獵犬確定都沒問題,這才會靠近一舉拿下獵物。
而現在我們是獵人,他們是獵物,既然如此,我們急什麼?」
澤田茂說着一臉的悠然。
「華國有一句古話說得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們不能急!」
「可是師團長閣下,您不是還說,戰場上必須要一鼓作氣嗎?
可是現在我們沒有一鼓作氣拿下敵人,敵人會不會重整旗鼓。
這樣一來,我們之後的損失只會更大!」
參謀長小井又一費解道。
自家師團長偶爾喜歡引用一些華國的古話,這點他知道。
也會配合的去理解,去記下。
但昨天和今天,貌似有些前後矛盾了。
喜歡讓你當江湖大佬,你成了軍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