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整個人一落到墓洞中,外面的光線瞬間消退到所剩無幾。
只有吊墜上飛出的黯淡的指路光線,朝着洞的深處幽幽飄去。
陰冷的氛圍瞬間瀰漫開來,如同寒潮一般淹沒林渡的身體。
寒氣絲絲滲入四肢、脊柱,激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
他的內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墓洞之行才剛開始,心理無形的壓力就陡然增大,讓他幾乎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他對自己即將要面對的事物一無所知。
在許久之前,他就時時夢見一個看不清形貌的古怪存在。
那道巨大的身影,被一層又一層的陰影掩蓋。
林渡只能模糊地看見,「他」身披着繁複而厚重的袍服,頭戴精美的冠冕,端坐在一張由上百顆顱骨堆成的寶座之上。
「他」在極遙遠的地方注視着林渡,那眼神中是讓他毛骨悚然的不懷好意。
那個古怪而可怖的身影對他喃喃低語:
[你是我見過的,對死亡的感知最強的生者]
[你就是我要找之人]
[凡人,不妨來與我做交易吧,你答應我的要求,我賜予你無上的力量——]
[我傳授你操縱死亡的技藝,散佈災禍的神術,行走幽冥的偉力]
陰影中的存在發出意味不明,卻悚然無比的尖笑,如同一個蠱惑人類的魔鬼。
[而你,只需答應我一個微不足道的要求,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要我說你的身體條件也支持不了你再活幾年,不妨直接投入死亡的懷抱吧,我會讓你獲得永生——]
第一次在夢中聽到這魔鬼的恐怖低喚,林渡驚出了一身冷汗,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噩夢。
然而,從此之後,這噩夢就三不五時地纏上了他。
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讓這噩夢消失。
於是整個人身心俱疲,原本就不好的身體更加孱弱萎靡,還白白增加了林爭的擔憂。
後來,當他終於被折磨得受不了了之後,他崩潰地鬆了口。
於是
他與那噩夢中的魔鬼簽訂了初步的契約。
他在夢中低語的指示下,找到了一塊吊墜。
這塊古銅吊墜年代久遠,據那夢中的魔鬼所言,這吊墜是數百年前的盜墓賊從他的墓中偷竊而出。
然而,這吊墜是他故意設置在假墓室中的陪葬品,好讓外來的人能夠輕易攜帶出去。
於是,吊墜在不同的人手中周轉了不知道多少遍,時光過去了不知多少個世代?。
這枚吊墜並非凡物,能識別合適的人,然後建立連接。
可惜數百年了,他都未曾找到合適的人。
直到——吊墜因為各種原因流轉到了林渡家附近。
林渡極高的死亡感知能力,被吊墜捕捉到了。
一但沾染了魔鬼的力量,就再也無法脫身而出了。
林渡已經沒有別的辦法。
不只是為了他哥哥。
一年以來,白鸛城也陷入了淪亡的危機。
他的家人、城中無辜的百姓,即將要葬身在那殘暴的城主手下。
林渡下定了決心。
他要獲得魔鬼的力量,抓住每一絲希望,去幫助他的家園。
哪怕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想到這裏,林渡做了個深呼吸,整個人冷靜了下來。
露出堅定、決絕的目光,摸索着凹凸起伏的牆壁,朝墓洞深處一步一步行去。
走了一小段路,林渡來到了一處小型墓室之中。
這裏只剩下被翻找的凌亂痕跡,墓葬物品已經被洗劫一空。
這裏,應該就是夢中那個魔鬼所說的,故意佈置的假墓室了。
在吊墜光線指引下,他果然在一個隱秘的角落發現了繼續深入地下的墓道。
他深吸一口氣,果斷朝下走去。
這時
沈遲已經來到了墓園之中,找到了墓洞的入口。
沈遲跳入其中,很快就跟上了林渡的步伐。
不過,沈遲並沒有驚動林渡。
很明顯,林渡身後有一股不小的力量在指引他。
這股力量或許跟亡靈有關。
沈遲猜測,這地下深處有一頭亡靈生物。
他決定先於暗中觀察。
林渡摸索着墓道,跟隨着吊墜光線的指引,越來越深入地下,離地面已經不知道多少百米遠了。
林渡身體不好,體力差,走幾步就喘氣,而且墓道地形複雜,行進困難,所以林渡走得極慢。
不過,他手中的吊墜時不時就散發出的奇特的能量波動,可以驅散他的疲勞、飢餓等負面狀態,倒不至於沒法行動。
沈遲也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極為耐心。
終於,在漫長的摸索之後
林渡來到了墓道的盡頭。
從洞中走出,空間陡然開闊了許多。
林渡來到了真正的「墓室」。
這間偌大的墓室,由各種高台、拱門、石柱堆砌而成,稱得上富麗堂皇,林渡只是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壁畫、雕像、精美的燭台隨處可見,黃金、寶鑽、翡翠和陶瓷,堆在高台四周。
各種細節都可見得,墓室主人財力之雄厚。
最矚目的,無疑是被珠寶環繞的高台之上,靜靜地放置着一口華麗的棺材!
林渡看到這棺材,頓時心跳如擂鼓,緊張得連吞口水。
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都已經沒法後退。
他手中的吊墜不再散發光芒,此刻黯淡如同凡物。
這時,熟悉的低語突兀地響起,嚇了林渡一跳。
[凡人,我們終於見面了]
低沉、意味不明、嘔啞難聽的低語,裹挾着一絲殘忍的戲弄,刺入林渡的耳膜。
林渡緊張地張着嘴巴,不知道說什麼。
這時。
一陣灰塵簌簌掉落的動靜傳來。
林渡敏銳地抬頭,發現
棺材板正在自動往一邊緩緩移去!
林渡的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然後,在他的緊緊的注視之下。
一道身影緩緩從棺材中坐起來!
這道身影,是如此的熟悉——
「他」頭戴精美的黃金冠冕,身穿繁複厚重的袍服,身上掛滿了各種寶石吊飾。
然而,這一次,林渡終於看清了這道身影的本貌。
只見,戴着冠冕的,居然是一顆皮肉乾癟到顱骨完全突出的頭。
穿着華服的,是一具只剩薄薄的皮膚包裹着的骸骨。
頭頂冠冕的乾癟頭顱緩緩轉動,朝林渡「看」來。
這駭人的形貌給林渡造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
他忍不住睜大雙眼,整個人往後退去,腿肚子直打着哆嗦。
藏於暗處的沈遲看到這一幕,目光瞭然。
自然是已經看清了這亡靈生物的底細。
一頭巫妖。
墓葬主人,穿戴華服的巫妖從棺槨中漂浮而起,落到了高台之下的地面。
一步一步,慢慢來到了林渡的身前。
巫妖每靠近一分,都能給林渡帶來恐怖的心理壓力。
他強忍着站在原地,幾乎耗盡了僅剩的力氣。
巫妖高高在上地打量着如同鵪鶉一般的林渡,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尖笑。
尖笑刺破林渡的耳膜,鑽入他大腦皮層。
突然之間,巫妖猛地止住了笑聲。
陰冷的風颳過。
整個墓室只剩下死寂。
巫妖俯視下來,極具侵略性地緊緊盯着林渡,一動不動,如同死物。
許久以後,才冷冷出聲:
[你可知我是誰?]
林渡小幅度搖着頭,牙齒打顫,根本沒法回答。
一陣夾雜着輕蔑、不屑與傲慢的尖笑再次突兀響起。
[吾命貝奧維洛夫特曾經是這座城池的主人。]
[凡人能夠與我見面,是你的榮幸。]
巫妖的聲線冰冷無比,不帶一絲感情。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