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中,他踏入問心路。
轉世為凡俗,為小妖,為仙人。
世世輪迴,樁樁件件的過往淌過心頭,讓他想起當年明悟道心之時的感覺。
我之為我,是陳元,亦是八尾魔狐。
轉生而來,自幼狐至今。
從謹小慎微,到如今張揚一世。
從心存小善,萬事恪守承諾,到如今肆意放縱,隨手殺人,不問過往與善之人。
這樣的我,還是當年明悟道心之時的我麼?
如果不是,那我是否已違背了當初的道心?
他沒了尾巴的身軀極速縮小墜落,疲憊的眼中充斥着迷茫。
「噗」
脫力的他狠狠的砸入塵埃中,激起一片灰燼塵土。
青丘已不復存在,此地僅剩一片荒蕪的焦土,殘餘的火光零散四落。
他身軀蜷縮在焦土上,任由灰燼與塵土將他毛髮沾染,殘火炙烤。
靈嵐界的各處魔門,留守宗門的返虛魔尊早在天色驟黑,血色流星雨落下時,便覺心神不寧。
趕至魂燈存放之地,當即便發現今日帶着弟子前去青丘的同門返虛,魂燈已悄然熄滅。
見狀,他們第一反應皆是驚怒交加。
繼而便有壽元將盡者,着令封禁山門,全力運轉護山大陣。
而壽元還算充足者,則在下令開啟護山大陣後,便動身趕往青丘。
他們速度極快,神識又強如瀚海般,還未趕至青丘,便感應到火行大道在那青丘一帶肆虐。
再往前,便見青丘已不復存在,僅剩一片燃着火光的焦土。
「這?」
他們面露疑色,此地究竟發生了什麼,莫非不是青丘之人有心算計?
正當他們想進一步查探時,有人發現了往外逃竄的藍,當即便出手攔截,並震聲怒喝道:
「藍!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算計我眾多魔門!」
聽到這聲音,趕來的返虛魔尊紛紛將神識探過去。
看到被攔下的藍,當即便挪移到近前,將她圍在中間,面帶慍色的道:
「藍,你膽敢算計我魔門,就不怕我等清算嗎?!」
「以整座青丘來算計我等魔門之人,你倒是好大的手筆!」
「狼子野心,你莫非還想滅了我等一眾魔門?在此封神?」
圍過來的返虛面露慍獰,但卻無一人敢出手,甚至他們的神識都在警惕着周圍。
因為他們都知道,單憑藍一人,就算她以身弒陣,也絕不可能鬧出這般大的動靜,除非她用了傳說中青丘一脈的斷尾秘術。
但用了斷尾秘術後,反噬之大他們也都略知一二。
如今看藍好端端的,雖神色略顯惶恐,但氣息不曾下跌,明顯沒用過斷尾秘術。
而藍被這些魔門之人圍着,她也是毫不遲疑的抬起手道:
「諸位道友,我藍在此立下天道血誓,方才害了諸位同道的,絕對不是我,甚至我連此等念頭都未有過!」
「此言若有半分虛假,我藍願受天罰臨身!」
話音剛落,她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
這血霧凌空凝成符印,繼而便融入虛無。
高空發出陣陣悶雷,但卻沒有雷光劈落。
見狀,圍着她的返虛皆是皺了皺眉。
他們能修到返虛,自然不是蠢貨。
結合藍方才逃竄的模樣,他們當即便反應過來。
殺了他們同門的,是那殺了真麓和星月雙魔的外界之人。
但問題是,此人明明也只是八尾魔狐,不用出那傳說中的斷尾秘術,如何能鬧出這般動靜?
而他能修到八尾境界,又怎會無緣無故施展這等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秘術?
誰招惹了他,他要以如此秘術暴起殺人?
正當他們想出聲詢問時,藍已是猜到了他們的想法,搖頭恨聲道: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是個瘋子!」
「不僅搶了我青丘的九陰狐女,還百般羞辱於我,方才更是莫名奇妙便用了那斷尾秘術,將諸多同道斬殺。」
本是來興師問罪的諸多返虛魔尊面面相覷,遲疑少許後,有人出聲道:
「那此人如今在何處?」
「我不知道,我在看到他施展斷尾秘術時,便直接帶着兒孫們逃出青丘了,根本不敢多看。」
藍一問三不知,令不少返虛魔尊露出不滿之色。
「藍,此人不管怎麼說也是與你青丘同出一脈,當日也是你將他帶回這青丘。」
「今日你青丘招婿,我等的師兄弟皆折損於青丘,莫非你想三言兩語便可帶過?」
「不錯,若不給個交待,今日你青丘一脈便在靈嵐界除名吧!」
藍臉色難看,被攔下之時,她便猜到會有這般局面。
心頭憋屈,但她還是耐着性子道:「不知諸位想要什麼樣的交待?」
「哼!我等的師兄弟皆是為九陰狐女而來,你說呢?」
藍神色微變,眉頭緊皺的道:
「九陰狐女的成形有多難,諸位想必也都知道」
「那我不管,你若不賠一名九陰狐女與我白骨山,縱然今日殺不了你,待我白骨山遠征地仙界的同門回來,你也一樣難逃一死。」
「不錯!我煉血宗亦是這般意思。」
「藍,乖乖的賠上九陰狐女,日後你青丘還有東山再起之日,否則,哼。」
圍着藍的諸多魔修你一言我一語,聽得藍臉色漲紅。
她心頭百般悔惱,只怨當初怎麼就瞎了眼,貪圖他身負神道,邀那瘋子進了青丘。
如今引火燒身,賠了夫人又折兵。
看着周圍之人凶神惡煞的面孔,她強笑着點頭道:
「好,此事雖非我之願,但諸位同道的師兄弟畢竟是身死在我青丘,依諸位同道所言便是。」
一句話說完,她又忍不住無奈的嘆了口氣。
青丘唯一能從諸多魔門那榨油水的九陰狐女,要送出去這般多。
今後的數百上千年,青丘怕是都要一蹶不振。
最重要的是,失了青丘之地,日後她們青丘一脈的處境怕是堪憂。
若遠征地仙界的諸多返虛魔尊回來,她們十有八九要被收為某個頂尖魔門的附屬。
除非,她也有勇氣和決意,像那瘋子一樣,用斷尾秘術殺個通透。
但之後呢?之後她青丘的狐子狐孫們怎麼辦?
想到這,她面上的愁色更濃。
但圍着她的諸多返虛魔尊則不管她如何做想,而是繼續追問道:
「藍,你說那瘋子用了斷尾秘術,如今應是動彈不得了吧?」
「我當真不知道!」
提起此事,藍面上露出惱意,方才在腦海中閃過的念頭迅速滋生:
「你們若再逼迫於我,大不了我也用斷尾秘術,與你們同歸於盡!」
見藍不像虛張聲勢,圍着她的魔尊臉色微僵。
悄然後撤少許後,他們又露出笑意道:
「藍道友稍安勿躁,我等也不過是問問而已。」
「既然藍道友不知道,那我們便自行去找找看。」
「對,今日之事也非藍道友之願,我等雖損失了一名返虛,但她也失了青丘,便莫要再為難她了。」
他們假惺惺的說了幾句後,便紛紛飛離此地。
看着這些人的背影,藍臉色陰沉,忽然誕生出帶着狐子狐孫離開此界的想法。
反正青丘都沒了,繼續留在這也是給人徒做嫁衣,待那些魔門返虛遠征回來,再被收為附屬。
與其如此,不如直接離開此界!
想到這,她雙目露出一絲果決,搖身現出八尾魔狐的真身。
雙爪抬起,幽藍色狐火升騰,空間似被極寒凍得變脆弱。
「咔咔咔」
冰塊被強行破開的聲音傳開,剛剛飛離散開的返虛魔尊神識回探。
卻見藍撕開空間鑽入其中,氣息消散在無盡的空間亂流中。
「這賤人!」
「臭狐狸!」
「方才就應該讓她先立下天道血誓!」
他們氣急敗壞的折返,撕開空間想追循其蹤跡。
但無盡的空間亂流像是被離開的藍刻意擾亂,令他們的推衍之法尋不到任何頭緒。
追蹤不得,無奈的咒罵數句後,他們便各自散去。
有人直接返回了宗門,也有人不死心,往一片焦土般的青丘掠去。
此次無人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不到十息便有人發現了在灰燼塵埃中的陳元。
第一發現陳元的返虛魔尊雙眼微亮,一個挪移便到了陳元近前。
袖口大張,吸力盪開。
沾滿了灰燼,且被燒焦了半邊身軀的陳元被吸起,投向那大袖。
然而一道魔光橫貫而來,將那大袖連同手臂一齊打成了漫天碎渣。
「蠅老魔,你下手倒是挺快啊!」
一個身形枯瘦如柴的男子出現在旁側,冷笑着張開領域將陳元納入其中。
「把那狐狸交出來!」
被稱為蠅老魔的返虛魔尊惱羞成怒,成千上萬的魔蠅攀附在他斷臂上,形成新的血肉。
同時他背後顯化出一片模糊的領域,與那枯瘦如柴的魔尊領域糾纏,防止他直接離開。
且魔蠅的嗡嗡聲迴蕩,將那枯瘦如柴的魔尊團團圍住。
而聽到這二人的聲音,同樣在探尋的返虛魔尊紛紛聚過來。
這一次,他們不再像之前質問藍時那般。
沒人多說一句廢話,十分乾脆的出手打向那枯瘦如柴的魔尊。
因為他們很清楚,藍還有一戰之力。
若逼得急了,斷尾秘術說不得便能帶他們上路。
而如今這剛用完斷尾秘術的八尾魔狐,卻是一個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香餑餑。
若能將這狐狸拿下,仙器五火七禽扇,建木幼苗,神道法寶,乃至北海玄武陵,都能拿到手中!
大戰一觸即發,那枯瘦如柴的返虛魔尊也知道此時不是糾纏之時。
有心想逃竄,卻被那蠅老魔的領域纏着,一時片刻走不脫,只能怒吼着施展魔門秘術。
身軀一分為六,四肢與腦袋以及軀幹各自攜着部分神魂,化作璀璨魔光沖向不同的方向。
沒了他支撐,他的領域當即被那蠅老魔的領域破開吞噬。
反噬傳開,逃離的其中兩道魔光頓時變黯淡,但最終還是強撐着消失在天際。
眾多返虛魔尊紛紛挪移追趕,但卻難以追上那一分為六的枯瘦魔尊。
他這分軀的不知是何等秘術,縱是挪移都難以追上,幾有金風那天下極速之感。
而在逃出一段距離後,那枯瘦魔尊的四肢與腦袋同時自爆。
唯有他的軀幹,此刻肉芽竄動,長出新的四肢和腦袋。
眨眼間,他已恢復成正常模樣。
只是領域被破的反噬,令他臉色蒼白得不自然。
不過他面上沒有絲毫惱怒,反而帶着欣喜之色。
連着挪移數次,他遁入一處竹海中。
這竹海陣光流轉,竹浪如潮水般晃動。
一進來,他便傳音吩咐門下弟子把控好大陣,他則迫不及待的回到洞府中,施展搜魂之術探向那沒了尾巴的狐狸。
只是搜魂之術剛落下,一枚神光燦燦的印璽便憑空跳出,朝着這枯瘦如柴的魔尊砸來。
這魔尊不驚反喜,抬手扔出個血色竹簍。
竹簍內有萬千哀嚎傳出,怨念如海,將那神光燦燦的印璽擋在了身前。
雖然竹簍迅速變破舊,內中的哀嚎越來越輕,怨念也像憑空蒸發般減少。
但那枯瘦如柴的魔尊已是絲毫不在意,搜魂術再次落下。
然而這一次,一條龍魂升起,擋下了這道搜魂之術。
「活了十一世的龍魂?倒也有點意思,日後便跟着本尊吧!」
枯瘦如柴的魔尊面露笑意,沒想到還有這等意外之喜。
「嚶?」
一道輕微的叫聲響起,枯瘦如柴的魔尊低頭看去,卻見那沒了尾巴的狐狸不知何時雙目已恢復清明,再無渾噩之狀。
「嘿,醒了又如何,失了靈韻,你的法寶今日起便是本尊的了!」
他冷笑出聲,抬手打了個印訣按向那掙扎的龍魂。
八尾魔狐沒了修為,已是廢物一個,不用着急,倒是這頗為稀有的龍魂要先拿到手。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了那狐狸取出一株靈草塞入嘴中,當即不屑的冷笑道:
「現在吃什麼都是假的,你靈韻盡失,還是莫要掙扎的好,乖乖讓我搜魂煉魄,免受苦痛。」
他剛說完,便見那狐狸的後股上鑽出了一條尾巴。
繼而便是兩條,三條,四條。
眼看着一條條尾巴鑽出,他大驚之餘直接抬手拍向狐狸。
浩瀚的的魔氣形成擎天大手,帶着凌厲無比的掌風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