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常子衿沒有料想到過些時日,卻是有着別的事情悄然無聲間發生了。
仔細說起來,倒也算是奇蹟了。
一身宮服的公公們魚貫而入,常子衿微微怔愣片刻,眼睛瞧見領頭公公手中所拿之物,眼眸中光芒閃了閃,沒有動作。
&常子衿接旨!」公公展開明黃的詔命,身子挺直,用不大的聲音開始念道。
常子衿聞言臉色微變,連同身側的婢子一同下跪,聲音柔順:「臣妾接旨!」
公公清了清嗓子繼續念道。
&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察妃常子衿為朕誕下兩名皇兒,行為恭簡柔順,特此封貴妃賜錦瀾軒,婢僕二十,得貴妃璽印,分管後宮!」
拿了詔書的公公目不斜視,用尖細的聲音宣佈完皇帝的詔書。
念完最後一個字方才將聖旨小心卷好,那本來沒有神情的眸子裏漾起淡淡笑意來,只用眼神,門外候着的宮人們立刻會意,端着若干個蓋有紅綢的托盤魚貫而入。
常子衿在旁側婢女的攙扶下緩緩站起,美艷的臉龐上還有一絲驚訝之色,顯然也還沒從方才聖旨的內容之中恢復過來,良久被身旁婢女小聲提醒了下,方反應過來。
朝宣旨公公投去感激的眼神,這公公也是欣然接受,放軟了語氣:「恭喜貴妃娘娘,如今您就要移步錦瀾軒。」
&身謝過公公。」常子衿側了側身,臉上笑容淡淡:「平日也多虧公公協力相助,妾身還有些禮物想回贈公公,報答公公的知遇之恩。」
公公聽人此話,心覺很是受用,可眼前的常子衿從即日起便是尊貴的貴妃,自己一個小宦官如何能叫貴妃娘娘如此破費,把手中聖旨遞給婢女,趕忙道:「貴妃娘娘折煞奴才,這等小事都是奴才的分內之事,怎能勞煩娘娘破費,奴才實在受不起。」
常子衿在人前總一副賢良淑德,生怕在這後宮裏走錯一步,自然是小心萬分,端正了神色,眼裏帶上一絲深意,「公公誇大,只是些小小回饋,日後可要勞煩公公多上心。」
說着讓婢女去裏間拿了個精緻的木盒出來,常子衿也不打開,直接塞進宣旨公公手中,笑意盈盈:「這是本宮一點表示,還望公公收下。」
因常子衿這番話看似平淡無奇,卻幾乎每一句都暗藏玄機。
他們這些個公公暗地裏別提收受多少好處,這份禮到,日後定能在某一宮裏多寫照應,所以常子衿此番也是相當妥善,並無差強人意之勢。
&娘真是菩薩心腸。」宣旨公公不動聲色的把人嘴上夸着,卻是當人的面打開那精緻的木盒,只一眼嘴角的笑意就幾乎咧到耳朵根子去。
他們這些個奴才雖然在後宮之中位份卑賤,可那一雙眼睛實打實都是鍛煉出來,只要有丁點的縫隙就能夠看出任何一樣東西的價值,就剛剛一眼這公公就能確定常貴妃送的東西不下於三百兩。
這樣的好處是他們長久以來都得不到,自然能讓這位公公過一段有限的日子,還能把這些個首飾兌換成銀錢,在宮外置地買個女人滿足下自己虛偽的心裏,自然是對這新封的貴妃有了一絲好感來。
常子衿如何能放過人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貪婪,心裡冷笑數聲,可面上仍舊一副友善的模樣。
公公小心收好木盒,示意其他宮人把那些精緻的托盤放在寢宮圓桌上,一一取掉蓋住的紅綢,指着一連幾套華美的宮裝,笑的一臉殷勤,道:「貴妃娘娘這是內侍監為您趕製的三套宮裝。」
常子衿目光掃過,每一個托盤之中都方這一套疊放整齊的宮裝,衣衫的布料高貴,上邊的花樣更是紛繁複雜,甚至在另外一套上還看到了一隻美麗的凰鳥,昂首挺胸展開翅膀欲要飛出。
她的神色不禁晃蕩了下,勉強恢復理智的繼續聽宣旨公公的介紹,公公又取下一個托盤上的紅綢,眼睛裏的光芒已經變得有些灼熱,道:「奴才在這裏再次恭賀娘娘,這是貴妃璽印,還請娘娘以後千萬要妥善保管。」
她應聲,這貴妃璽印自己也是聽說過,除卻皇后的鳳印,便還有個就是貴妃的璽印。可當這個東西真正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常子衿卻又感覺到是那樣的不真實,以為自己在做夢。
何況方才公公也是說話,這貴妃璽印珍貴無比,她常子衿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將皇帝賜予的東西弄丟,自然是無比忐忑的應承下。
這位宣旨公公其實來到常子衿這裏也是有些莫名其妙,本來差事並非是他接下,可那頭忽然間將此事交與他,不過人來之後卻是感覺這個差事當真不錯,不僅能攀附上一位貴妃,還平白得了不少好處。
一想想就覺得心裏美滋滋,想要跟貴妃娘娘攀附的心思就更加活絡,正尋思着怎樣跟人示好,以後也能使在貴妃這裏討得更多好處。
卻聽到常子衿那邊已然開口:「公公遠道而來想必也有些累了,本宮這裏有些吃食不如公公用罷再回,也算本宮對公公的一番心意。」
宣旨公公哪裏敢不答應,這畢竟是貴妃娘娘,況且留在這裏也能叫那幫老小子看看自己翻身的一天,讓他們回去好好巴結下自己,可那推脫還是要有一番的,想了想臉上露出了遲疑的表情來,眼睛之中的矛盾也是讓人拿捏不准。
還都不等公公開口,常子衿倒是先囑咐身邊婢女去給公公準備吃食,且還勸說道:「公公莫要同本宮生份,先去用些膳食,晚些時候本宮還有事想找公公敘談。」
&兒,帶公公去側殿用膳!」說着回頭對身邊的婢女吩咐道。
叫做桃兒的婢女應聲,對着宣旨公公低聲道:「公公請隨奴婢前往側殿用膳!」
公公抬眼看了看叫桃兒的婢女,眼睛也是禁不住看直了片刻。
不曾想到貴妃娘娘這裏的婢子也是如此有姿色,可一想到自己只是個宦官,心中諸多想法也是強行壓了下去,勉強勾起一絲笑意說了句有勞,便跟着人離去了。
常子衿默默的注視着消失在長廊盡頭的二人,墨色的瞳孔之中閃現出一絲極端的厭惡來,屏退剩下的那些個宮人們,自己毫無形象的坐在圓桌前,目光有些出神。
恐怕她自己也未曾想到幸運如此快的降臨在自己的身上,但同時也讓常子衿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那種壓力在聖旨到來被封為貴妃的一刻如大山般朝自己壓來。
她不敢,也沒有膽量去賭博。在偌大後宮之中每一步都走的謹小慎微,生怕丁點錯誤就將自己所有的努力全部葬送,她必須要在這個波濤洶湧的地方之中保全自己和母親。
目光掃過三套華貴的宮服,那都是按照貴妃的身份量身定做的衣物,只是最後一套玫紅色的宮服上縫繡的鳥兒讓她的神情有些難看。
後宮之中關於服色有很嚴密的規矩,皇后可穿正紅,貴妃就要略微次些是玫紅,再往下依次遞減。
玫紅的衣裳正好配常子衿現在的身份,可那上邊縫繡的凰鳥卻是要將自己給生生逼死,根本就不是自己這個身份的人可以穿戴的。
雖然這樣想着,可常子衿心中仍然有一絲不甘來,再多的想法在此刻都凝聚在這些彰顯身份的東西上來,她嘴角冷冷勾起,心中有了另外一番的想法。
目光隨即落在放置的聖旨上,常子衿拿起,展開來,上邊用着統一的文字寫出的聖旨,每個字都被印刻在自己眼中,直到最後的玉璽印痕刺痛了自己的眼睛。
嘴角勾起的那一絲奇異笑容伴隨着聖旨消失不見。
皇帝的用心自己如何不知道,可常子衿心中也明白得很,有的必定要有捨棄,成為貴妃以後面對着的就不是那些個簡單的事情,而是即將到來的一大群虛以為蛇的傢伙。
&妃……」常子衿撫摸着那些華貴的宮裝,將多餘心思都給收斂了去。
想必這道聖旨剛剛在這裏宣讀完畢,在後宮中的諸位姐妹已經收到消息,不日她這裏恐怕就要變成熱鬧的坊市,由着那些妃嬪們前來拜見自己。
到那時恐怕才是好戲上演的時候,現在不過就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想到明日起自己便要移步錦瀾軒,眼睛裏的一絲光芒便炸裂開來,那個地方是多麼的令人嚮往,有着華美的宮宇建築,更有曾經最寵愛妃嬪留下的很多珍貴物件。
恐怕常子衿自己都未曾想到皇帝竟然大手筆的將錦瀾軒賞賜給自己。
似乎想起了什麼,忙叫在門外伺候的婢女進來,低聲在人耳邊囑咐了幾句,有些不放心的說:「告訴在側殿用膳的公公,本宮另外有一份大禮要送與他。」
婢女遲疑了下,眼睛裏盡數都是算計的光芒,道:「娘娘,這樣恐怕不妥,他只是個宣旨公公,您是堂堂貴妃,犯不着與他那麼多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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