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榮帶着四十多名軍烈屬,回到獨立團的營地,安頓大家休息。燃字閣 www.ranzige.com其餘的游擊隊員們已經等了許久了,見唐榮把軍烈屬們帶回來了,一個個激動萬分。他們給軍烈屬們端來吃喝的東西,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照顧着他們。
跟着唐榮一起被派到獨立團來的薛柄文把一筒打開的罐頭塞到沈紅英的手裏,說:「同志,吃點牛肉罐頭吧,聽老唐說,你們受苦了。」
「同志?」沈紅英聽着這個已經陌生的稱呼,詫異地問,「你們是?」
「我們是紅軍啊!」薛柄文說。
沈紅英看看薛柄文身上穿的獨立團制服,搖了搖頭說:「你們不是紅軍,紅軍不是穿你們這種衣服的。」
薛柄文想了想,跑回自己的帳篷里去,拿來一件東西遞給沈紅英,說道:「同志,我真的是紅軍,你看這個。」
沈紅英接過薛柄文遞給她的東西一看,原來是一頂紅軍的八角軍帽,上面縫着一個紅色的五角星。沈紅英用手摸索着那枚五角星,嘴巴抖了半天,沒說出話來,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軍帽上。
所有的軍烈屬們都看着沈紅英,一個個也都紅了眼淚,有些婦女索性抱着孩子也抽泣起來了。薛柄文手足無措,着急地問道:「同志,同志,你怎麼哭了?」
沈紅英像個孩子似地,一邊跺着腳,一邊肆無忌憚地哭着,嘴裏喊道:「你們到哪去了,怎麼才回來啊!」
唐榮、薛柄文等人聽到沈紅英這句話,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他們想起了自己那片根據地的鄉親們,現在大概也正望眼欲穿地盼着他們回去吧。唐榮走上前,握住沈紅英的手,慚愧地說:「大嫂,我們無能,打了敗仗。我們對不起蘇區的鄉親們。」
沈紅英的公公牽着孫子走上前來,對唐榮說:「同志,你們走了可不要緊,家裏的人可都遭了殃了。這兩年,真是苦了紅英了。她原來是鎮上的婦女主任,還鄉團回來,先是把她抓起來吊着打,打得半死不活了,又逼着她幹活。有一口吃的,顧了老的,又顧小的,她自己只能挖點野菜吃。」
唐榮聽着更加心酸了,他問老人說:「那,您的兒子呢?」
老人說:「我兒子參加了紅25軍,在部隊裏當營長的。前年跟着吳軍長走了,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沈紅英痛哭了一陣,情緒稍定,她問唐榮說:「你們既然是紅軍,怎麼會穿着這樣的衣服呢?周圍那些人,也是紅軍嗎?」
唐榮把獨立團和贛西北游擊隊的情況向沈紅英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沈紅英失望地說:「原來是這樣,這麼說,紅軍還是沒有回來。」
唐榮說:「現在敵人的勢力還非常強大,我們只能以游擊戰的方式進行鬥爭,所以還不能公開地回來懲罰還鄉團,幫助鄉親們。不過,我們既然遇到了你們,就不會讓你們再受苦,等韓隊長回來,看他怎麼安排你們吧。你們放心,韓隊長雖然年輕,但足智多謀,他一定能夠想出一個萬全之策的。」
大家正說着,有人喊道:「韓隊長和蘇曉峰他們回來了。」
唐榮等人回頭一望,只見韓勇和蘇曉峰樂呵呵地向他們走過來了,蘇曉峰帶着去充門面的那一連士兵則各自回自己的帳篷休息去了,他們一會還得接着訓練。
「老唐,鄉親們都安排好沒有?」韓勇問道。
唐榮答道:「韓隊長,都安排好了。來,我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竹園鎮的婦女主任,沈紅英同志。她的愛人是紅25軍的,具體職務是」
「他走的時候是個營長。」沈紅英說道。
韓勇嘖嘖連聲道:「不簡單,不簡單,王壽山的老百姓,個個都是好樣的。有一首歌謠好像是這樣唱的:小小壽安,人人好漢,銅鑼一響,四十八萬,男將打仗,女將送飯。」
沈紅英自豪地說:「沒錯,當年黃麻暴動的時候,我們這裏的農會也出了很多人去支援的。我們這裏,也是人人好漢。」
韓勇說:「那就好,我還怕紅軍一走,大家就沒勇氣了呢。沈紅英同志,你既然是原來的婦女幹部,現在還敢不敢回竹園鎮去發動群眾?」
「發動群眾?」沈紅英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韓團長,你是讓我帶領群眾去打莫祖德這個大土豪嗎?」
韓勇搖搖頭:「no,no,不是要打土豪。沈紅英同志,現在的形勢,不允許我們打土豪分田地,我們必須採取一些靈活的鬥爭策略。我想請你到竹園鎮去當土豪。」
「什麼叫當土豪?」沈紅英不懂了。
韓勇呵呵笑着,從兜里掏出一疊紙來,拿給沈紅英看。沈紅英仔細一看,這些紙居然是竹園鎮的房契和地契,差不多是莫祖德在竹園鎮擁有的全部不動產了。
「這些東西,怎麼會在你手裏?」
韓勇說:「我買下來的呀。」
「啊?」不單沈紅英驚訝,連唐榮等人也覺得意外了。
「韓隊長,這這得花多少錢啊?」唐榮問。
「不多不多,總共是8000塊錢。」韓勇說,「夠便宜的了,200多畝水田,鎮上的20多間房,8000塊錢全姓韓勇了,現在我也當一把地主了。」
韓勇不太了解當年的地價,他是按後世的評判標準來判斷的。在當年,一等的水田最高大約是200塊錢一畝,三等的只要20塊錢。這山坳里的水田都算不上什麼好地,200多畝地加上房產,賣8000塊錢也不便宜了。
蘇曉峰在一旁鬱悶地說:「8000塊錢呀,隊長居然眼也不眨就拍出去了。這個地方的水田跟我們那裏根本沒法比,不知道他怎麼會喜歡。」
唐榮沒有理會蘇曉峰的抱怨,接着問韓勇:「那莫祖德呢?」
「他早就惦記着要去到株州那邊去當老太爺了,只是這邊的地產賣不出去,所以不得不呆在這裏。剛才他請我去鎮上坐,說起此事,我乾脆就直接把他在鎮上的所有財產全部買下了。我說總統侍衛室打算在這附近建一個戰時的備用行營,所以他也沒問什麼,就把房契、地契都給我了。」
沈紅英問:「韓隊長,你把莫祖德的房子和土地買下來,真的打算在這裏當土豪嗎?」
韓勇說:「我說過了,不是我去當,而是派你去當。你替我把這些房子、土地都管起來,當我的管家,行不行?」
「我不干。」沈紅英說。
「為什麼呀?」
「我可不願意當財主家的管家。」
「這樣啊?」韓勇裝作苦惱地說,「如果是這樣,那就算了。本來我的想法呢,是把房子分給各位軍屬住,土地一部分免租金分配給軍屬們耕種,另一部分租給其他農民,收來的租子用於救濟周圍其他村子裏的紅軍家屬。既然你不願意」
「我願意!」沈紅英眼睛裏亮着喜悅的光芒,劈手把韓勇手上的房契和地契都搶過去了,「我願意當這個土豪。」
大家都哄堂大笑起來,獨立團的官兵們已經是見慣了韓勇耍人的樣子了,看到沈紅英被韓勇耍了一次,都覺得十分開心。
幾天以後,莫祖德的家人過來通知韓勇,莫老爺已經舉家搬走了,把房子都騰了出來。韓勇讓蘇曉峰帶着他那個連的士兵,陪着軍屬們回到竹園鎮。軍屬們有些在竹園鎮本身就有住房,突擊營的士兵幫助他們進行了修繕,又給他們買了米麵等生活必需品。有些人的家已經被還鄉團拆掉了,就由沈紅英協調,分配他們住在鎮上莫祖德所屬的房子裏。
莫祖德自己的大宅子沒有被分掉,韓勇吩咐把那裏改造成竹園鎮的行政中心,沈紅英熟門熟路地說:「我明白,就是蘇維埃政府嘛。我們原來的蘇區政府的牌子還在我家墳地里埋着呢,我去把它挖出來掛上。」
韓勇滿頭是汗:「這個這個,那塊牌子還是繼續埋着吧,等全國解放了,咱們給它送到博物館去。現在呢,還是先掛一塊和諧一點的牌子,比如,叫作竹園鎮社區服務中心,你看好不好?」
「啥叫社區?」沈紅英不懂。
韓勇解釋道:「就是社會主義和蘇區的簡稱,千萬別說出去,一般人我不告訴他的。」
沈紅英大喜:「好,我們就叫社區服務中心。」
莫祖德家裏的土地被拿出一部分分配給了軍烈屬們,大家都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前幾天,他們還戴着腳鐐,在還鄉團的監督下在這些田裏耕作,現在,他們已經成為這些土地的主人了。大家的勞動熱情都煥發出來了,每天都在田裏操勞。他們知道,只要這一季能夠豐收,他們就能夠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了。
鎮上的其他百姓對於軍烈屬們重新獲得自由,並分配到了土地,覺得十分驚奇。不過,這個地區原來是蘇區,軍烈屬在鎮上是有足夠的地位的,所以大家並不會說三道四,相反,他們對於這支能夠把軍烈屬們解救出來的軍隊充滿了興趣。
韓勇買下竹園鎮的確是機緣巧合。莫祖德對於在浠春經營土地已經失去興趣了,這個地方土地比較貧瘠,一年的產出沒有多少,而過去若干次紅軍的發展,也讓他嚇破了膽,生怕什麼時候再鬧一次。看到韓勇出手大方地買下了所有的紅軍家屬,莫祖德靈機一動,決定把自己在竹園鎮的產業都賣給韓勇。韓勇現在對於錢的概念已經淡漠了,美國四兄弟在美國的演唱會和唱片銷售收入高達幾百萬美元,韓勇一年的分成就有一百多萬美元,屬於典型的不差錢一族了,花上區區8000塊大洋算不了什麼事情。
韓勇買竹園鎮的目的與當年的朱涇村一樣,都是為了建立一個根據地。朱涇村上已經有了工業,有獨立團的家屬和兵工廠,韓勇實在捨不得讓它直接暴露在日軍的視線里。他需要建立另一個根據地,只用來屯兵,而不搞工業,這樣,未來鬼子進村掃蕩之類,也打破不了幾個罈罈罐罐的。他這次到山區來拉練,就是這個目的,現在誤打誤撞地買下了竹園鎮的房地產,正好實現了他的預想。
沈紅英是個潑辣幹練的人,在與韓勇交流了幾次之後,她重新恢復了當年當婦女主任時候的風采,在竹園鎮和周圍的村莊裏往來穿梭,聯絡過去的積極分子,發動群眾擁軍優屬。韓勇讓人給沈紅英找了一套小號的制服,讓她穿上,又給她配了手槍和警衛,沈紅英搖身一變,成了獨立團的地方工作專員,走路都帶着風聲了。
竹園鎮一帶原有的一些小地主,見到沈紅英又生龍活虎地出現了,嚇得連忙逃到城裏去了。韓勇安排人和這些小地主聯繫,半買半搶地把他們的土地和房產都收了下來,消除了後患。不過,竹園鎮因此很長時間都流傳着一個傳說,說國軍的一位團長不知怎麼,居然看上沈紅英這個半老娘們,不但花錢把她從莫老爺手裏贖出來,還把整個竹園鎮都買下來送給她了。竹園鎮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有的是,這位才20出頭的團長,怎麼會看上一個比他大出六七歲的丑娘們呢?
當然,這個傳說也有不實的地方,沈紅英雖然年紀是老了一點——都快滿27歲了——但長得還是挺不錯的。在韓勇眼裏,她真的挺像他在大學裏的輔導員的,就是那個因為他翹課而找他談過好幾次話的輔導員,鼻子上長着幾個雀斑,天天騎着個自行車上下班的。順便說一句,韓勇沒有戀母情結。
作為曾經的蘇區,浠縣有大量的紅軍家屬,在還鄉團回來後,這些家屬都或多或少地受過迫害。為了避免他們仗着獨立團的勢力產生出報仇雪恨的衝動,韓勇讓沈紅英找了一些思想比較成熟的軍屬組成一個秘密的委員會,並親自給他們講了若干次時事政治課。從韓勇嘴裏,軍屬們第一次聽說了長征的事情,知道紅25軍已經到了陝北,與中央紅軍勝利匯合了。這個消息對於大家來說都是一個值得慶賀的消息,因為他們中有許多人的兒子或者丈夫就在紅25軍里。原來他們一直以為紅25軍已經戰敗了,現在既然知道紅25軍到了陝北,那麼他們的兒子或者丈夫依然活着的可能性就大大地提高了。
「同志們,現在革命形勢處於低潮,反動派的力量還很大,我們雖然有了一些力量,但還不足以推翻反動派的統治,所以,我們必須先隱蔽起來,逐漸地發展。未來十年內,我們的主要任務是準備抗擊日本侵略者,保家衛國。」韓勇對着一群老人婦女慷慨陳辭,聽得大家連連點頭,紛紛低語交談說這位韓隊長真的很有學問。
「韓隊長,你說吧,我們應該做什麼,我們都聽你的。」一名軍屬表態道。
「對,我們都聽你的。」
韓勇說:「我要求大家做到三點。第一,不要暴露我們的情況,我們獨立團現在的身份是反動派的護村隊,這是一個偽裝的身份,我希望大家能夠保守秘密。做到上不傳父母,下不傳子女,尤其是不能讓反動派知道。」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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