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中的方案?」寺內壽一道,「怎麼折中?」
石井正美說道:「所謂折中方案,就是將石原司令官和安達司令官的意見中和一下,既不合兵一路走中間,也不能兵分三路。」
說到這裏一頓,石井正美又說道:「而是兵分兩路,石原司令官率領第26軍走中間,沿仰曼鐵路往北推進,而安達司令官率領第27軍走左路,沿着伊洛瓦底江向仁安羌推進,兩軍最終在曼德勒附近會合,這樣既滿足了安達司令官獨領一軍的意願,又不至於讓石原司令官太過擔心,畢竟第27軍下轄四個師團,支那軍就算極善於叢林戰,也只能給第27軍造成一定的困擾,而不足以構成致命的威脅。」
「喲西。」寺內壽一欣然點頭。
曼德勒,緬甸戰區長官部。
一列火車剛剛從臘戌駛來,車上滿載的壯丁正源源不斷的下車。
緊接着,溫應星也帶着副官從其中一節車廂走下來,才剛下車,便看到韓勇、朱良清兩個人已經等在了火車站的站台上。
「總座。」溫應星便趕緊快步迎上前。
韓勇伸手與溫應星用力相握,笑着說:「鶴孫兄辛苦。」
「我在國內,有什麼辛苦的。」溫應星擺擺手,又道,「倒是總座和受慶老弟你們在緬甸帶兵跟鬼子打仗,才是真的辛苦。」
「都不容易。」韓勇哈哈一笑。
溫應星又道:「總座,十萬壯丁兩天內就能全部運到。」
「好。」韓勇欣然道,「鶴孫兄辦事,果然是讓人放心。」
「這我可真不敢居功。」溫應星說道,「要不是總座你有本事,早早的替遠征軍籌措了足夠的物資及經費,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事辦成,所以,後勤物資還有壯丁的事歸根結底還是總座你的功勞,我不過就是個跑腿的幫閒而已。」
「鶴孫兄這就過謙了。」韓勇擺手說,「先不說這個了。」
說到這一頓,又問道:「關於緬甸戰區的物資從援助華夏的借款中扣除這件事,蔣委員長肯定非常生氣吧?」
「那還用說。」溫應星指了指鍾毅說,「聽人說三天吃不下飯。」
王賡也笑道:「蔣委員長對自己人還是很慷慨的,異己分子卻一貫吝嗇,看起來他已經將總座視為異己了。」
韓勇哂然說:「說的好像老蔣曾經掌我當過自己人似的。」
「這倒也是。」朱良清啞然失笑,「蔣委員長還真沒拿總座你當過自己人,無論如何,你都不是他的黃埔嫡系。」
韓勇又說道:「鶴孫兄,新兵訓練營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按照總座的吩咐,所有經費和物資都交給徐參謀負責,另外龍主.席還有龍大公子也會照應。」溫應星點點頭說。
韓勇點頭道:「那你就趕緊前往密支那印緬公路管理處,將印緬公路的營建事務接管過來,現在負責印緬公路營建的是史迪威派的一個美國工程師,能力是有,但是隨性,工程進度難免有些落後,你去了後一定要抓緊時間,爭取儘快完工!」
「是!」溫應星肅然道,「總座放心,卑職保證完成任務。」
韓勇又回頭招了招手,早就等在一邊的韓剛便立刻走上前。
韓勇又指着韓剛對溫應星說道:「鶴孫兄,這是我大哥韓剛,仰光大學高才生,在緬甸華僑中間有些影響力,如果你有人力方面的需要,儘管找他幫忙。」
說完又對韓剛說:「大哥,你可一定要盡竭盡全力幫助溫長官。」
「明白。」韓剛點了點頭,又跟溫應星握手說,「溫長官,幸會。」
「不敢。」溫應星熱情的跟韓剛握手,這可是韓勇的大哥,他豈敢怠慢,「到時候還得多多麻煩兄弟。」
「好說。」韓剛道。
「大哥,你先去忙。」打發走了韓剛,鍾毅又對溫應星說,「鶴孫兄,對我大哥你不用太客氣,就把他當子侄輩,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他去幫,尤其是涉及到華人、華僑利益或者與當地緬人發生矛盾的時候,一定要讓他多多參與其中。」
「明白。」聽韓勇這麼說,溫應星立刻就明白了。
很顯然,韓勇是想要把韓剛往政治層面上去培養。
想到這,溫應星心下不免又有些駭然,韓勇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妖怪?
會帶兵、會打仗也就罷了,搞經濟厲害也就罷了,政治也這麼嫻熟?
當下溫應星便又小聲說道:「總座,其實還有個事,蔣委員長托我給你捎來了一封信。」
一邊說,溫應星一邊就從副官手中接過公文包,然後從公文包裏邊取出了一個信封。
韓勇也不避諱,直接當着溫應星和王賡面就把信拆開,只見開頭寫着韓勇吾弟親鑒。
看到吾弟倆字,韓勇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這樣也行?居然厚着臉皮以大哥自居了?
不過從這封信,韓勇也接收到了一個信號,那就是蔣委員長已經正式開始拿他當對手,而不再是自己的部下。
如果他沒記錯,他稱呼張小六、馮於祥等大佬一直都是以兄弟相稱。
現在蔣委員長在私人信件中直接稱呼他為弟,說明他已經正式開始拿他跟張小六、馮於祥等大佬相提並論了。
再看信的內容,大多是些客套。
真正的核心內容其實只有一個,就是試探。
蔣委員長在試探,他今後是打算留在緬甸呢,還是最終仍舊要回到國內去趟渾水?
韓勇必須承認,蔣委員長的嗅覺還是挺靈的,他在緬甸只是稍稍有點動作,蔣委員長立刻就從中間嗅出了氣味。
韓勇將信收起,笑着問溫應星還有王賡道:「鶴孫兄,受慶兄,你們猜蔣委員長在給我的這封信里寫了什麼?」
「卑職猜不到。」王賡直接搖頭,他對政治不感興趣。
溫應星卻笑道:「卑職大概能夠猜到一二,無非就是試探總座,將來抗戰勝利之後是否願意回國參加工作?」
韓勇大笑說道:「不愧是鶴孫兄,一猜就中。」
溫應星又問道:「不知道總座打算怎麼回復?」
「回復?為什麼要回復?」韓勇嘿嘿一笑說,「我就不告訴他,且讓他焦慮去吧。」
日軍大本營的決定很快通過南方軍總司令部,發送到了緬甸。
接到大本營的電報之後,石原莞爾半晌無語,他真沒有想到,最終會是這個結果。
毫無疑問,這個結果比安達二十三提出來的兵分三路還要糟。
因為從本質上講,兵分兩路跟兵分三路沒有任何區別,第27軍的四個師團分成兩隊還是聚合在一起,結果都一樣。
都會在叢林中遭到華夏的軍隊的襲擊。
如果你認為四個師團兵多,就不容易遭受攻擊,那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來緬甸之前,沒有親身經歷過叢林戰之前,石原莞爾也是這麼認為的,也是想當然的認為叢林戰跟別的作戰模式沒有太大區別。
但是等到親身經歷了叢林戰才發現,真不一樣。
叢林作戰,兵力數量真的已經不再是決定性的。
甚至武器裝備的優劣也沒那麼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人員!
所以,大本營的決定非但沒能平息安達二十三心中的不滿,而且同樣沒能實現他極力主張的避免叢林戰的意圖。
這也就意味着,安達二十三會帶着情緒北上。
這就非常麻煩,因為情緒或者怒火往往會讓人喪失理智,會導致安達二十三的判斷力出現問題,這樣的話,就更容易輕敵冒進!
換成別的地形,輕敵冒進頂多就是遭到圍困,至少還有救援的機會。
但是叢林地形想到這裏,石原莞爾就不敢再往下想,他決定找安達二十三推心置腹的談談,好好談談叢林戰的兇險。
「安達君,這是大本營的回覆。」
石原莞爾將電報遞給安達二十三。
安達二十三看完電報之後,臉上的表情果然不怎麼高興。
顯然,安達二十三沒能領會東條英機的好心,反而覺得大本營的這種把他和石原莞爾各打五十大板的做事風格感到十分膩味。
安達二十三很鬱悶的說道:「既然這是大本營的最終決定,那我們也就沒什麼好多說的了,石原君,那我們就執行吧,我明天一大早就帶着第27軍沿伊洛瓦底江兩岸北上,爭取在一個星期之內,拿下仁安羌。」
聽到這,石原莞爾就更加的擔心。
「安達君,大本營的命令要執行,但不能急。」石原莞爾耐着性子說道,「尤其是在伊洛瓦底江兩岸既沒有鐵路,也沒有公路,而只有當地土著居民在叢林中開闢出來的小路,這會對重裝備的機動造成嚴重影響,所以真不能着急。」
「這就不用石原君操心了。」安達二十三自信的道,「我說能在一周內拿下仁安羌,就一定會在一周拿下仁安羌,只是希望石原君你的動作也能夠快些,可千萬不要讓我們第27軍搶在前頭拿下了曼德勒,這樣的話你臉上可是不太好看。」
石原莞爾的臉色便垮下來,怒道:「安達君,你以為我是怕你搶功嗎?我告訴你,我是擔心你輕敵冒進,吃了叢林戰的大虧!」
安達二十三的臉色也一下垮下來,冷然說道:「石原君,你怎麼變得這麼膽怯了?以前在滿洲國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喲。」
「八嘎牙魯,我不是膽怯。」石原莞爾怒道。
「你就是膽怯。」安達二十三很不客氣的說道,「因為在支那軍的手下連續吃敗仗,或者更加確切一點說,因為在韓勇手下連續的吃到敗仗,你已經喪失一名軍人應有的血性,變得畏處畏尾、怕敵怯戰了,石原君,我對你太失望了!」
「八嘎!」石原莞爾勃然大怒,「不要東拉西扯,說正事。」
「正事就是我率第27軍北上!」安達二十三道,「無論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不行,我不同意!」石原莞爾大怒道:「別忘了我才是緬甸方面軍司令官!」
「僅僅只是名義上的上司而已!」安達二十三毫不相讓,「第27軍雖然隸屬於緬甸方面軍戰鬥序列,但是擁有獨立指揮權,你無權干預我的指揮!」
談話進行到這裏,就沒辦法再繼續下去,石原莞爾只能悻悻離開。
從第27軍的司令部出來,石原莞爾的內心既感到憂慮,又感到後悔。
早知道就不該找安達二十三做這番談話,現在他們的關係變得更僵,這就使得緬甸的戰局變得更複雜。
想到這裏,石原莞爾就不由暗恨田中裕隆。
田中裕隆這頭蠢豬,總是事事處處都針對自己,他也不想想,一旦緬甸局面惡化,對於整個亞洲戰場的影響有多麼嚴重!
可是事到如今,他石原也已經無能為力了。
現在他石原唯一能做的,就是剩下祈禱了。
萬能的天照大神啊,保佑第27軍旗開得勝。
此時,在曼德勒火車站。
一列滿載着兵員的列車,緩緩駛入火車站。
九號車廂的一個位置上,王尋身姿筆挺的端坐着。
王尋原本只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只知道種莊稼,可是現在,經過將近兩個月的艱巨訓練之後,已經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從他筆挺的身板上,已感受不到農民的憨厚氣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嚴肅、剛毅的氣息,軍人氣息。
「全體都有,起立!」教官走進車廂,厲聲大喝。
王尋和同車廂的一百多名新兵便齊刷刷的站起身,像標槍般挺立在自己的座位上。
教官冷浚的目光從王尋等百餘名新兵的臉上掃過,大聲喝道:「拿好行李,依次下車!」
王尋便趕緊從行李架取下自己的被包,背在背上,又從座位底下拖出一隻裝了洗臉盆、搪瓷茶缸等用具的網兜,拎在手裏,排隊。
很快,車廂前面的新兵就開始往前走。
王尋也跟着往前走,從前車門下了車。
下車之後便是站台,曼德勒火車站的站台明顯剛剛才拓寬過,非常的大。
不過,這會站台上面已經擠滿了新兵,數以萬計的跟王尋差不多的新兵。
王尋才剛剛跳下車,一個扛着少校軍銜的軍官就已經迎上來,大聲說道:「這車的兵,跟我走,這邊,跟我走。」
王尋和剛下車的新兵便下意識的跟上。
很快百餘新兵便已經來到站台的一角。
少校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們就已經是第122師的一員了!」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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