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第五鴻盯着裙子卻不肯動,宗佑直接說:「要是不弄清楚和她的過往,不論天道是否放我你我二人,清越仙君也不會放過你我。」
第五鴻閉了閉眼,嘆了口氣,終於妥協:「裙子,有沒有藍的?」
還真有,宗佑不光遞給了第五鴻一套藍色的裙裝,還給了他一條藍色的面紗。
「這是幹嘛?」
「城內,若無女子相陪,男子不得以容貌示人。」
第五鴻忍無可忍:「宗劍首,你這般熟練,到底來過這幾次?」
宗佑頓了頓,說:「此地的懲惡令獎勵比別處豐厚一半。」
懸賞惡徒首級的懲惡令是九陵界劍修們賺取靈石的重要渠道,哪怕是濟度齋劍首也不例外。
第五鴻:「一想到堂堂劍首為了些靈石就穿着粉色的裙子經常往來此地,在下突然覺得心平氣和。」
片刻後,兩名「女子」相偕走進了戲夢仙都的大門,一個穿着粉色長裙,身姿異常高挑矯健,一個穿着藍色紗裙,比自己的同伴略矮几分,步態扭捏,別有風味。
他們進城不久,大門前飛車降下,秦四喜帶着鵝落了地。
「我得穿男裝是吧?」
指尖輕彈,秦四喜頭上的巾幗就變成了白色的髮帶,隨着髮髻散開又被重新攏起,她身上的衣裳也成了白色的書生袍。
張開手臂看看自己的打扮,她拿出了一把扇子捏在手上,已然成了一個有些俊逸的書生。
「怎麼樣,這身是不是和你正相配?」
鵝從上到下看了一遍,脖子梗到了一邊表示嫌棄。
秦四喜哈哈一笑,打開扇子扇了兩下就帶着鵝一起進城了。
傳說中的幻術禁令,對她全然無用。
一走進戲夢仙都,秦四喜立刻明白了為什麼夕昔說這裏是世上最好玩的地方。
巨大的竹蜻蜓高懸空中,有男子身上只穿薄紗在從上面倒掛而下,身姿曼妙。
流淌的燈河兜轉在雲下,照亮了城中的每一處角落。
有雜耍,城中一時鮮花滿地,一時瓊枝玉樹。
有戲曲,唱戲之人身形變換,一時唱的是男腔穿着輕容紗裙,一時唱的是女調又換了鐵甲戰衣。
秦四喜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會兒,非常佩服。
「這裏不准修真者用幻術,換衣服換腔調靠的都是實在在的手頭本事嘴上功夫。」
鵝貼着她的腿,看着到處都亮晶晶的,忍不住拿出了算盤。
「要是把這些都換成靈石」
「別算了,算也算不成咱們的,好好看熱鬧。」秦四喜把鵝抱起來,順手給它收起了算盤。
往前走了幾十丈,秦四喜突然聞到了一陣脂粉氣,她循着香氣來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一群男子穿着白色留仙裙飛過樓宇之間,裙擺翻卷之間能看見他們寸草不生的結實小腿。
他們的臉上都描眉畫目、胭脂輕點,見有人看他們就含笑拋了媚眼出來。
嗯,眼睛有點疼。
秦四喜低下頭,揉了揉眼睛。
再抬起頭,那些男子已經不見了,兩條巨大的條幅從高樓上垂下。
「四技至絕,琴棋歌舞。」
「七洲問道,劍丹玄法。」
「各位道友,三日後就是戲夢仙都三年一度的鬥法盛會,今年仙都掌事有令,獎勵彩頭更勝往年,無論是四技還是四道,能拔得頭籌者之人都可入仙都寶庫取一件至寶。」
說話的是幾隻仙鶴。
鵝不屑地看着它們,在秦四喜的懷裏張開了翅膀。
「餓了沒?咱們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做書生打扮的秦四喜任勞任怨地抱着鵝走進了一條小路。
高樓上,一扇窗被人抬手推開。
「今年來仙都的人,都是些歪瓜裂棗,看着就讓人提不起興致。」女人穿了一件寬袍倚坐在榻上望着窗外,身側有兩個只穿了肚兜和紗褲的俊秀男子餵她吃靈果。
吃了一個人手裏的,手指又從另一個男子的唇下徐徐滑到他的咽喉,女人懶洋洋地轉了眼眸:
「幸好有宗劍首和第五丹師,我這盛會好歹有了些看頭,只要你們能拿到一個魁首,凡是你們所求,我無有不應,如何?」
說話時,她的目光一點點地往上抬,到了宗佑的腰上臂上都兜了個圈兒,又轉去了第五鴻的肩上,最後,到了二人頭頂的綠字兒上。
宗佑身後一把劍冒了出來。
「弱水掌事,我今日與第五鴻來拜訪你,是為了向你借洄夢石,並沒有參加什麼盛會的打算。」
「嘖。」弱水沉簫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身旁男子的長髮,「宗劍首,在我戲夢仙都,我願意稱你一聲劍首,是我給濟度齋的臉面,臉面這種東西,我想給就能給,我不想給」
她淡淡一笑,從榻上起身下來,走到兩人的面前:「你也拿不走啊。」
宗佑的身後瞬時出現了六把劍,第五鴻連忙攔在兩人中間。
「掌事,我們來此地只為了借寶,絕無生事之意。」
「第五丹師倒是能屈能伸。」弱水沉簫看着穿着藍色紗裙的男人,挑着眉笑了笑,「之前聽說第五丹師不辭辛苦幫着清越仙君搭建請神台,神降之時連我這北洲荒城都能看見神舟破天的奇景。沒想到今日就在這兒見到了第五丹師,怎麼,可是請神台上神尊寂寞了,讓你出來尋些樂子?」
女子後退了兩步,坐在了一個男人的身上,攬着他的脖子笑了。
「這也簡單,把神尊請到戲夢仙都來,我保准她能在這兒玩個盡興。」
單論容貌,弱水沉簫人若其姓,生了一副溫柔似水的長相,穿着一身男子的寬袍,長發披散之下另有一種精巧纖弱的美。
只是,她看人的眼神讓第五鴻極為不喜歡。
譏誚鋒利,刻魂描骨,仿佛是要把一個血肉皮囊都一點點剖開了掂量。
「不如這樣吧。」弱水沉簫又說,「你們帶我去見見那位神尊,我就把洄夢石借給你們,如何?」
「不必。」
宗佑直言拒絕了她。
他轉頭看向窗外,長長的條幅緩緩飄蕩。
「這個鬥法盛會,我們去,拿了魁首,與你來換洄夢石。」
「好,宗劍首真是有些」弱水沉簫語氣玩味,「明知自己手上沒有籌碼,卻偏要上桌再認輸的氣魄,這種氣魄,似我這等俗人,喜歡稱之為下賤。」
這話可真是難聽至極,第五鴻連忙看向宗佑,卻見他已經轉身離去,竟然沒有召出劍來跟弱水沉簫大戰八百回合。
看着宗佑走遠的背影,第五鴻的心中突然一動。
名滿天下的濟度齋劍首痴心劍道、行俠仗義,偏偏有把柄落在了戲夢仙都掌事弱水沉簫手裏。
那個把柄,會是什麼呢?
很快,第五鴻就沒功夫去惦記宗佑的把柄了。
「你說什麼?我不能報名煉丹的鬥法?」
「是。」負責為鬥法盛會報名的女子笑着說,「道友你既然來了戲夢仙都穿着這裙子,總不會不知道這仙都里一切都跟外面反着來吧?在外面的四大宗門,總讓女修士們表演琴棋歌舞,只有男修可以堂而皇之地比鬥劍丹玄法,到了我們戲夢仙都,你們這些男人就只能穿着裙子唱着歌跳着舞了。」
「胡言亂語!靈寶玄清觀的謝驚鴻謝丹師煉丹術天下聞名」
「謝丹師的丹法天下聞名,為何這幾百年出面替她接丹方煉丹的都是她的道侶王驥?」
第五鴻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氣出裂紋了,他踏遍七洲,還真沒見過戲夢仙都這般不講理的地方。
「四大宗門裏聖濟玄門的門主百里蓁總是女子吧!」
「百里門主能當了門主是因為她姓百里,真論起來她門中女子如何,不如看看她的幾個天份極高的妹妹怎麼都成了門中長老的夫人,從此數百年寂寂無名?對了,聖濟玄門的少門主是百里門主的侄子吧?他在門中可是比百里門主本人還威風。」
「歪理,都是歪理!」第五鴻身後,一個男人痛罵道,「百里門主和少門主為了聖濟門殫精竭慮,門中上下協力同心,怎能被如此污衊!」
第五鴻索性不再說話,看着這個聖濟玄門的男人和其他人爭吵起來。
「怎麼,這些不要臉的事你們聖濟玄門做得,我們戲夢仙都就說不得?女子出門要用紗擋臉的規矩就是從你們的玄水城裏開始的。」
「你、你、你們這戲夢仙都就是一個荒誕之地,本君早晚要請四大仙門來將你們一舉剷平!」
「剷平戲夢仙都?你先顧好你自己吧!身為男子竟然敢在身邊無女子之時拋頭露面胡言亂語。」
負責鬥法盛會報名的女子手裏拿起一個銅鈴一搖,那男子立時僵在原地。
第五鴻見勢不妙趁機退出了人群之外,那女子卻還是盯上了他,他立刻使出術法,腳步騰挪間就到了另一條街上。
街上人潮湧動,他混跡其中,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個攤位前面。
「紅絲餛飩,三塊靈石一碗。」
第五鴻看了一眼鍋里翻滾的粉色餛飩,立刻說:「麻煩給我一碗。」
這餛飩是用養神草的汁水和面做皮,玲瓏血竭做了肉,能修養神識溫補臟腑,他現在無暇化解體內的丹藥之力,吃點兒這種粗糙的溫補之物對他養傷也有好處。
誰知,他覺得這東西粗糙,人家店家也看不上他。
「你身為男子怎能孤身出門拋頭露面買吃的?」
賣餛飩的婦人揮手:「趕緊回家找了你家的女人來。」
第五鴻氣急,環顧四周,他看見一隻鵝都正正經經地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個地吃餛飩,他堂堂七品丹師,竟然連一隻鵝都不如嗎?
等等,鵝?
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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