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中大人此舉為何?董卓乃是逆臣,今日伏誅乃是國之幸事,你亦是漢臣且是當世大儒,為何不欣喜反而為逆臣而哭,莫非你是董卓同黨?」呂布問道。
「某雖不才但亦知大義,怎肯背過而向董卓?只是董卓對某有知遇之恩,今其身死某實是有感而發。你亦為董卓原部,理應明白這種感受。」蔡邕泣道。
呂布聽聞蔡邕言語有些憤怒,他現在可是以漢室忠臣自居,前番也在士卒之前說他是奉了密旨偽降董卓的,蔡邕卻在此時點出他是董卓原部,讓他怎麼回答?
說明白,那豈不是打自己臉,說不明白,明面上是撇清了他與董卓的關係,可誰不明白人對知遇之恩的感激?若是讓天下人知曉後說不準他呂布便成了那無義之人。
反正他呂布怎麼回答都不合適,他感覺這蔡邕給他設置了個語言陷阱,存心和他過不去。
蔡邕當然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他為人耿直,前次更是因此而得罪宦官而被罷官不得不避難於江南之地,直至董卓掌管洛陽後將其召回洛陽升至侍中,所以他才說董卓對他有知遇之恩。
就在呂布不知怎麼回答之時,身後有人憤怒道:「蔡邕你這是為何?你乃是當世大儒,此舉實在是令我等文人蒙羞,我真是羞於與你同朝為官。」
劉猛與呂布回身望去,卻見王允不知何時來到此處。
「子師何處此言,人生於世間義字當頭,某何錯之有?」蔡邕聽聞王允言語氣得胸口不斷起伏,幾欲站立不住,怒而出言道。
「哼,義字當頭是不錯,可也有大義小義之分,蔡侍中此舉乃是捨棄國之大義而從個人之小義,怎是為人臣子之道。」王允不屑道。
王允有他自己的心思,如今董卓已死正是重振朝綱之時,他此番除董有功又位列司徒自當是文官之首,可蔡邕的存在讓他感覺到了危機感,因為朝中百官大部分或多或少都受過蔡邕教導,堪稱桃李滿天下,他這次就是想藉此機會剷除這個威脅,他知曉蔡邕其人最為清高,所以故意言語中對其加以侮辱逼其羞愧而棄官。
「你,你。」蔡邕為人耿直不善詭辯之道,只是氣憤的以手指着王允,卻是說不出辯解之言。
王允見火候差不多了,果斷出言道:「蔡侍中莫不是被我說中痛腳所以啞口無言了吧?端的不為人臣。」
蔡邕怒極攻心,突然向前幾步拔了王允佩劍,此舉將王允嚇了一跳,他以為蔡邕氣的昏了頭腦要至他於死地,慌忙退後幾步喊道:「溫侯,安平侯速速拿下此人,他要謀害我。」
可待他喊完之後卻是發現蔡邕並沒有對他揮劍,只是將劍橫於其自身頸上,而呂布與劉猛紛紛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光注視着他,王允頓覺臉上掛不住,他沒想到蔡邕性烈至此,本來他只是想讓其棄官也就罷了,沒有想過要至蔡邕於死地,可如今王允覺得自己出醜都是蔡邕的原因,便將心一橫,只是站在那裏望着蔡邕,卻是並不出言阻止。
「邕此舉自覺有罪,但皆為義字而已,我之為漢室之心可昭日月,但如今卻是有口難辨,自當一死以名志。」言罷便欲揮劍自刎。
王允見此心中大定,心中只有喜悅自然不會上前阻止,呂布因剛才之事對其暗惱,也是沒有加以阻止,二人只是立於原處冷冷的注視着蔡邕。
「蔡侍中且慢,可否聽我一言,若覺得我說的沒有道理再以死名志不遲。」劉猛見到呂布兩人的表現後知道他再不出言這蔡邕就要身死了,不得不出言道。
「你是?」蔡邕乃是董卓至洛陽時才回朝為官的,所以他並不認識劉猛,故有所疑問。
「我乃是平西將軍,安平侯劉猛,蔡侍中聽我一言,久聞蔡侍中為當世大儒,一生教人無數可謂是桃李滿天下,此時尋死豈不是有愧於一身所學?更是有愧於漢室。」劉猛道。
「這,那老夫當如何?」蔡邕聞言有些猶豫,這說的他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
「何不為漢室教導出更多的有用之才?如此一來既無愧於一身所學,也可為漢室立功將功贖罪。」
蔡邕聞言有些猶豫,他可是大儒,之前除了前往太學講學外就是世家子弟前往他府中請教,可如今他是戴罪之身,自覺無顏面再去太學教學,世家子弟俱是家學淵源,只是請教也算不得他教導出來的,何來贖罪之有?
「老夫自覺無顏面再去太學之中教學。」蔡邕嘆道。
劉猛有些無奈,這老頭還真是要面子,不過看在蔡琰的面子上好人就做到底。
「何不學那「水鏡先生」置辦私學?」
蔡邕聞言卻沉默不語,「水鏡先生」司馬徽他當然知曉,也算是當世名士,其置辦的潁川書院也是因出了不少名士而聞名於世,書院不問其出身,只要一心向學便可入其內。
他蔡邕對司馬徽的學識也是頗為佩服,但卻不是很贊同此舉,在他看來如此身份怎能屈身教於那些寒門子弟。
劉猛見蔡邕沉默初時還不明白,慢慢地他就明白了其沉默的原因,這個時代門第之見甚重,太學之中不是世家子弟就是有身份之人的子弟,可置辦私學就代表着不管何人只要願學便可,這老頭如此好面子又怎肯舍了身段去教導那些寒門子弟?
「蔡侍中豈不聞有教無類乎?」
蔡邕聞言眼前一亮,是自己執着了,戴罪之身又何來身架之有?何況孔子之言說的如此明白。想通後的蔡邕將劍擲於地上,上前幾步對劉猛深施一禮道:「若非安平侯所言老夫幾欲自誤,想我幾近耳順之年還不如你看的明白,老夫這就去向聖上請罪,之後便着手此事。」
劉猛避而不受道:「不必謝我,我只是不欲見一代大儒就此身隕使得漢室蒙受損失罷了。」
「安平侯心系漢室老夫佩服,就此告辭,日後定當上門拜謝。」言罷便向着皇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