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園裏,陸澤跟陳萍萍之間你來我往的進行着相互之間試探。
實際上,真正的核心問題只有一個:如何處理跟慶帝之間的關係?
兩個人很是默契的都沒有提及京都的那位,但既然陳萍萍費了這麼大功夫請陸澤來到陳園,自然是為了瞞着京都里那位,陳萍萍選擇的時機很好,慶帝正處理着關於出征北齊的的事宜。
大宗師雖然厲害,但說到底還是人,並不是無所不能。
陸澤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其實就認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
跟慶帝如何相處?
如今慶國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偏居一隅的小國,經歷過葉輕眉那一系列劃時代的改革以及慶帝後來的勵精圖治,此時南慶已一躍成為了這片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家,虎視大地,甚至慶國百姓都堅信慶國終會有天完成統一天下的壯舉。
而慶國人如此堅定的原因,自然是因為這個國家有着慶帝的存在。
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是慶國百姓心裏的神!
陸澤如果按部就班的在儲君位置上面待下去,他相信以後交到自己手上的會是個強大無比的慶國,只是可惜,陸澤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
如今慶帝身子骨硬朗無比,陸澤知曉這位老爹還是隱藏着的真正大宗師,慶帝如果就這麼安安穩穩活下去,估摸着還有四五十年的功夫能活。
陸澤等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所以他需要儘可能的把這個時間縮短,而且陸澤也更喜歡按照自己的節奏走。
慶帝是真正的帝王。
因為他足夠的無情。
陸澤想要儘快完成任務,自然需要更加凶勐的火力。
園中歌舞很快落下帷幕,那群身着華服的妙齡女子們規規矩矩的退去,整個陳園忽然間便安靜了下來,只有微風輕輕吹動楊柳樹梢的呼呼作響聲,而頭頂逐漸熱烈起來的太陽將大片的陽光灑遍大地。
陸澤眯着眼睛,眺望着東方京城所在的方向,又輕聲的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如果陛下背叛了你呢?」
陳萍萍微微頷首,面無表情的回道:
「陛下的話便是聖旨。」
「以後太子殿下繼承大統,也是如此。」
陸澤笑了笑,搖頭嘆氣道:「唉,你不太誠實啊陳院長,你們監察院門口的那塊黑色石碑上寫的那些東西,難道你這位院長大人都忘記了嗎?」
「我希望慶國之法,為生民而立,不因高貴容忍,不因貧窮剝奪,無不白之冤,無強加之罪...我希望慶國之民,有真理可尋...我希望這世間再無壓迫束縛,凡生於世,有活着的權利,有自由的權利...雖萬千曲折,不畏前行。」
陸澤輕聲說着話,身邊的陳萍萍臉色變得模湖不定起來。
這番話是監察院的創立者,那位叫葉輕眉的女子所寫,每個通過萬般考核進入監察院的人,都需要將石碑上的這番話牢記在心裏,以此為宗旨行事。
只是可惜,現如今的監察院跟葉輕眉心裏的那個監察院完全不一樣。
「我記得...最後還有兩句話,好像被劃掉了吧?」
陸澤將身邊瓷杯里已經放涼了的果釀一飲而盡。
而這時候眼神陰翳的陳院長快速轉過頭來,陰冷的目光偶爾閃過,陳萍萍盯着陸澤,不發一言。
直到陸澤走後許久,陳萍萍滿是滄桑皺紋的老臉露出幾分極其複雜神情,用極其沙啞的嗓音小聲說着只有他自己能夠聽到的話。
「雖萬千曲折,不畏前行。」
「我希望...天下世人,生而平等,人人如龍。」
「呵呵,人人如龍,那這威威皇權算什麼呢?」
陳老狗雖在笑着,但面容難看的卻像是在無聲哭泣一般,枯瘦的手死死抓着輪椅,眼神望着京都方向,呢喃自語:「背叛...」
......
回去的路上,還是王啟年擔任的車夫。
只是這次回京路上的王啟年沒有如來時那般的緊張,其實他也納悶院長大人怎麼忽然跟太子殿下扯上了關係,畢竟監察院是從不摻和皇子間的事情,但身為監察院老人的王啟年知曉院長為什麼會派自己這個文書來擔任車夫。
因為他王啟年是個嘴巴足夠嚴實的人!
馬車上,陸澤閉目養神。
這次跟陳萍萍的會面,總體來說還算不錯。
兩個人言語平澹的互相試探着對方,陸澤對於陳萍萍有了足夠的認識,他還是那個表面無情但心裏極其重視感情的人,只是世人都並不知曉。
陳院長還在小心探究着當年葉輕眉死亡的真相。
陸澤相信今日他在陳園裏給陳萍萍的暗示已經足夠的多,這條聰明的老狗很快就要把他心裏那個極為不願意承認的事實找出來,儘管這個事實殘酷無比。
這些年的陳萍萍其實已經尋找到了跟太平別院出事有關的一些苗頭。
當年葉輕眉的出事實在有太多巧合的地方。
以那時候葉輕眉身邊的安保力量,即使是留守京都的軍隊全體出動包圍太平別院,也是無法殺死那位奇女子,甚至可能連太平別院的大門都摸不到。
當時的她掌握着數不清的力量,身邊有着天底下寥寥幾位絕頂聰明的人。
但在葉輕眉出事的那天,范建、陳萍萍倆人恰好都不在京都。
慶帝御駕西征,讓本來是搞後勤工作的范建隨軍出征,等於折斷了葉輕眉的一條胳膊;神廟聯繫北齊方面,苦荷出兵攻打慶國,然後慶帝又順理成章地派陳萍萍北上防禦北齊,將葉輕眉另一條胳膊也折斷;甚至連跟葉輕眉關係較好的葉重調到定州去練兵,京都守備師被交到秦家手裏,秦家乃是太后一族的親信。
這樣的局面幾乎是把刀遞給了葉輕眉的敵人。
再加上還有隱藏着黑暗當中的神廟幫助調走五竹。
剛剛生完孩子,虛弱無比乃至連巴雷特都拎不起來的葉輕眉,最終,想要創建出理想國度的葉輕眉還是未能度過這次處心積慮的謀殺。
慶帝的狠辣手腕從那時候便展現的淋漓盡致,乾乾淨淨的他以至於這麼些年都沒有被察覺出異樣,因為絕大部分的線索都已經被他給處理乾淨。
只有陳萍萍這個絕頂聰明的監察院院長費盡心力的找到了少許蛛絲馬跡,而今日的陸澤自然幫着陳院長進一步揭開了殘酷血腥的真相大幕。
陸澤用着自己的行動切身告訴着陳萍萍。
這就是皇家!
在裏面的都是群瘋子!
陸澤在陳園待了大概一個時辰的功夫,但就是這短短的一個時辰可能便會決定慶國內外諸多的大事,相對來說,內庫所有權的歸屬問題就算不得什麼。
回到京都,陸澤依舊過着稍顯平澹的儲君日子。
李雲睿還在想着法子把林婉兒跟范閒之間的婚事吹黃。
只是眼下這時候的她並不願意在承受君王一怒的情況下動用武力手段,因為這樣的法子屬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其中需要付出的東西太多,李雲睿還在細細思量着其中的得失,究竟能否對這位范家私生子做到一擊致命。
令她稍稍顯得猶豫的原因是,李雲睿隱隱察覺到手上的勢力用的逐漸沒有之前那般順手。
前段時間,禮部尚書郭攸之那個老東西就稍稍推諉她囑咐的某些事情,這位長公主殿下敏銳察覺出來了似乎有某些東西正悄悄發生着改變,只是內庫的事情迫在眉睫,李雲睿沒有過多把心思放在這些虛無的事情之上。
最終,李雲睿還是咬牙下定決心。
除掉范閒!
「承乾跟皇后那邊,都是往前怕三步往後怕五步。」
「當年京都流血夜,皇后親族個個人頭落地,只剩下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在幽幽皇宮裏,承乾能夠成為太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本來以為這段時間的承乾稍稍變了性子,引得我都不由迷離萬分,沒承想還是爛泥扶不上牆,殺個人都不敢。」
妝枱前的李雲睿望着鏡子裏屬於自己的那張絕美面孔,抬起白皙的玉手輕輕撫摸光潤的臉頰。
她的眼裏忽然閃過幾分瘋狂色彩:「擋在前面的人...都得死!」
.......
陸澤知曉李雲睿最終還是會選擇對范閒出手。
這個對權力追逐的極為狂熱的女人不可能輕易的把手裏握緊的東西交出去,哪怕讓她鬆手的這個人是如今慶國的皇帝,但李雲睿依舊會發瘋一樣的護食。
京都的人都知曉陸澤這個太子跟長公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但陸澤還是很樂意看到李雲睿對范閒出手。
因為他需要跟李雲睿做出切割,同樣也得用這件事情看看慶帝對自己的態度,儘管知曉這位老爹骨子裏是個絲毫不近人情的傢伙,本質上跟李雲睿是同樣的人,但陸澤還是想看看慶帝的態度。
李雲睿的手段很快便實施開來。
通過在北齊的關係,李雲睿以兩國之間那條走私的渠道引來了北齊一名外修的八品高手,京都的里城外城以特殊通牒順利通過,其中還包括四名來自於東夷城的女子劍修。
原着里那熟悉的牛欄街刺殺再度上演。
只是霸道真氣在身的范閒最終拼了命把北齊八品高手擊斃,可能是因為陸澤幾番對於范閒這位原着男主的刺激,這些天的范公子逐漸重視起來自己勢力培養,每日修行的時間都翻了翻。
最終,范府三名護衛身亡。
渾身是血的范閒被全程觀戰的五竹給救走。
這件事情引的整個京都震動!
在慶國京都這個地界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發生過當街行兇這樣的事情,雖說慶國的皇宮裏時常會看見來刺殺慶帝的刺客,但京城裏的百姓並不知悉,所以這次刺殺引起的轟動很大。
京都里的人議論紛紛。
不停猜測為什麼如今日顯羸弱但上有口氣在的北齊會對范家公子動手。
難道北齊不怕觸怒慶國?
此時的范閒在南慶只是個小角色,北齊竟然付出八品高手的代價,只是為了殺死剛剛入京沒多久的范閒,這是極為難以解釋的事情。
只是朝堂上的官員們則是隱約能夠猜到是由。
如今范閒跟林郡主之間的婚事喧囂直上,太子殿下跟二皇子之間的目標自然都是內庫,范閒雖是個小人物,但他一旦身亡,那卻會對慶國財政造成不小的打擊,甚至還可以拖延慶國暗中謀劃的北伐事宜。
但慶國頂層那些真正的聰明人知曉北齊絕對不敢主動做這件事情。
真正想要殺范閒的人其實就是在京都。
范閒對於自己被刺殺很是惱火,對於那位未曾謀面的未婚妻自然是敬而遠之,於是便再次跟老爹范建提了提,到底能不能把這門親事給推掉。
沒想到范建神情古怪起來,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件事情...好像真的有了點轉機。」
「陛下那邊對於這次牛欄街刺殺極為震怒,把陳萍萍給叫到了宮裏大罵一頓,下令徹查此事。至於你跟林家姑娘的婚事,這次陛下當着我的面說了再議,但很可能是有終止的打算。」
范閒大喜。
只覺得這次受傷還是真的值。
這樣他便能夠安心的去尋找自己心心念念的雞腿姑娘,不必再受這所謂的包辦婚姻帶來的痛苦。
「那陛下打算把內庫交給誰?」
「我這次被刺殺,很明顯就是京城裏的顯貴們所為。」
范建想着今日陳萍萍對自己說的話,澹澹道:「我代表陛下掌握着一部分黑暗中的力量,這次你被刺殺,我動用這股力量,陛下那邊是默許的。就目前查出來的情況分析,與北齊人勾結刺殺你的,不限於太子、二皇子,甚至還有長公主跟宰相府。」
「至於林家小姐最終要許給誰,我也不知道陛下的意思。」
.......
陸澤默默等待着慶帝對李雲睿的出手。
自己這個老爹絕對第一時間就把目標鎖定在了長公主身上,只是令陸澤沒有想到的是,過了幾天皇后找到了自己,神情看起來極為的憤怒。
陸澤追問下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滿臉驚愕:「什麼?讓我娶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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