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愕之色從道袍女子身上一閃而過,她顯然已經感知到了從柳七身上源源不斷溢出的乙木真氣,竟是生生壓制了山谷間積蓄了不知多少年的生機。
氣氛漸漸凝固,片刻之後道袍女子終於緩緩站起,臉頰上的血色也隨之慢慢褪去,遍佈整個山谷的無形威壓令她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若無法從京城全身而退,青城以後就要仰仗師妹了,如今適逢千年未有之劇變,縱使我等踏足絕頂之上也難獨善其身,師妹肩上的擔子只怕比師兄只重不輕啊!」
腦海中迴蕩着下山之前掌門師兄對自己說過的話,黃狸真人當即神色一斂,緊握劍柄的右手隨之輕輕一震,繼而一股磅礴的氣息從其身上狂涌而出,瞬間與柳七施放出的威壓形成相持之態。
「柳姑娘是為天香而來。」黃狸真人開口問道。
柳七沒有回話,眼神漠然地俯視着身穿道袍的女子,隨後身形自半空緩緩飄落,朝着對方而去。
看見柳七飄然而至,黃狸真人騷目一凜,周身氣勢更加凝實。
「轟隆隆」
隨着體內一道細微的轟鳴聲轉瞬即逝,柳七身形忽然在半空停滯。
而死死盯着柳七的黃狸真人感覺到從柳七身上悄然溢出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她臉色倏地一變,隨後垂於身側的長劍陡然抬至身前,劍鋒直指懸於空中的柳七,繼而質問道:「你身上為何會有師兄的絕嶺劍氣!」
話音剛落,黃狸真人不待柳七回答,她直接面露駭然之色,而後怒聲道:「是你殺了師兄!」
準確地說,姜玄雲是在與柳七交手之後而死。
柳七自是懶得與對方解釋,當她重新平息了體內突然活躍起來的絕嶺劍氣之後,隨即緩緩飄落至地面,而後突然收斂了氣息,籠罩着整個山谷的威壓頃刻間消失無影。
「你們帶天香來這裏幹什麼?」柳七開口問道。
黃狸真人雖然不知柳七為何突然收斂氣息,但此時渾身一松的她雙眼是死死地盯着柳七,眼中充滿着警惕之色。
「無需這麼看我,你的乙木真氣尚停留在第六重,就算有山谷積蓄了上千年的生機相助,最多也不過是讓我多出兩刀罷了。」柳七緩步上前,邊走邊輕聲說道,「更何況我的乙木真氣在你之上,你說這滿山谷的生機究竟會順從你,還是我?」
黃狸真人臉色一變,但很快又重新恢復了滿臉深沉。
所謂生機,也是天地元炁的一種體現,這山谷間雄渾的勃勃生機雖然不知其形成的緣由,但此刻顯然是無主之氣,乙木神決練到最後真氣便會非常貼近這種生機,故而黃狸真人才可以憑藉乙木真氣調動山谷間的生機來對抗柳七。
只是柳七有一事不解。
那就是姜玄雲難道沒有告訴黃狸真人,她修煉的也是乙木真氣嗎?
「你是為了天香體內的不死藥而來。」黃狸真人終於開了口。
柳七微微頷首:「九鼎的事,我想就沒必要再對真人述說一遍了吧。」
黃狸真人臉上顯露出憤然之色:「九鼎齊聚必會招致席捲整個世間的劫難,師兄不忍世人遭此一劫,故而親自下山想要阻止劫難,沒想到」
「總之,天香絕不可能交給你。」黃狸真人話鋒一轉,臉上露出決然之色。
柳七聞言當即邁步向前走去,同時口中輕聲回道:「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錚——
眼看柳七就要從自己身邊越過,黃狸真人眼眸一沉,隨即長劍在手中陡然一轉,劍身頃刻間化作一道寒光在其手中閃爍不定躍躍欲試,就在其欲要出手之時,耳邊卻是突然響起一道輕吟。
當!
隨着一聲脆響,黃狸真人忽然感覺手上一空,她當即凝眸看去,只見右手的寒光已然消失不見,目光飛速下垂,看見了已然落在茂密的草叢中的長劍。
咔嚓!
就在黃狸真人雙目漸漸睜圓之際,原本完好的長劍忽然應聲斷開!
看着斷成兩截的長劍,黃狸真人只覺得仿佛被人從頭頂澆了一盆涼水,絲絲寒意瞬間瀰漫在心頭。
柳七卻是步履絲毫不停地來到了黃狸真人背後的水潭邊,她全程沒有回頭看過黃狸真人一眼,只是目光淡然地打量着眼前的水潭。
用真氣稍一探,柳七便知道了水潭下的情況,在水下大約二十丈深的地方,有一座大得可怕的地宮,其規模甚至超過了皇宮中埋葬着文宗皇帝的那座地宮。
這一探不要緊,剛剛收回真氣的柳七赫然感覺到山谷間瀰漫的磅礴生機竟是開始瘋狂地涌動起來,耳邊瞬時「呼呼」,響起了狂風呼嘯的聲音。
在這一剎那,柳七竟然有種錯覺,地下的那座恢弘的地宮,難不成是活的?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黃狸真人意味深長的聲音:「你也發現了,秦皇陵正是此地磅礴生機的發源地,當年大秦天帝可是想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所以他巡遊四方,從天涯海角找到了從上古時期一直存活至今的神木,將其連根搬至此地,最終營造這座天宮。」
轟隆隆——
地下不斷傳出悶雷般的響動,與此同時地面也開始輕微的搖晃起來。
山谷間的生機越發的暴虐,就連地上的雜草都開始瘋狂地舞動,扭曲的枝葉發出了刺耳的尖鳴。
地下的那位好像不太歡迎自己。
柳七嘴角輕輕一抿,心想着來都來了,難不成因為主人家不情願,她就不去了?
怎麼可能!
別說大秦天帝已經死了,就算是他還活着,這不速之客,柳七她也當定了!
咕咚!
柳七縱身一躍,徑直沒入水中。
水面中一片漆黑,但水底不斷湧出的磅礴生機仿佛化作了一面屏障,拼命地想要阻止柳七下潛。
柳七豈會慣着。
嗡——
以她為中心,一道波紋瞬間蕩漾開來。
下潛的阻力隨之消失,就連周遭肆掠的氣息也似乎減弱了幾分,柳七當即沉身繼續往下潛去。????隨着柳七越往下,空間越來越寬廣,當她雙腳踩在一片硬實的地面上時,身上若隱若現的青光瞬間綻放而後四溢散開,借着不斷擴散的青光,柳七赫然看清了自己正站在一片空曠的廣場之上,而在前方黑蒙蒙的佇立着一座宮殿樣式的建築。
大致看來,地宮的格局和京中的那座地宮大同小異。
柳七收回目光,當即朝着前方的宮殿掠去。
「咚咚咚」
而就在這時,前方宮殿忽然傳來了一陣沉重有力的聲響,像是某種鼓點。
柳七聞聲當即加快了速度,從長長的石階上一掠而過,轉瞬便來到了宮殿的大門前。
來到近處之後柳七才發現,眼前的的建築竟然與皇宮的正門一模一樣,黑色厚實的大門緊閉着,裏面還在不斷傳出「咚咚咚」的鼓點聲。
柳七能夠感覺到大門背後渾厚到可怕的氣息,她當即飄至大門前緩緩探出了右手。
轟隆!
可就在她的掌心剛剛抵在門上的瞬間,大門突然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同時發出了一陣巨響。
柳七並不慌張,因為她感知到了門後匯聚的雄渾氣息正在漸漸消退。
咯吱
大門打開了一條縫,明光瞬間照在了柳七的臉上,與此同時她借着門內照射出的光亮,看見了一臉燦笑的柳二。
兩人四目相對,柳二嘴角一咧,像是「嘿嘿」笑了兩聲。
柳七眼眸一沉,當即閃身往前,就在她穿過大門的瞬間,身體仿佛從一道薄膜中穿過。
滴答滴答
身上的水漬滴落在地面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柳七站定之後有些茫然地回眸,看向了剛剛自己走進來的大門,終於注意到大門有一道肉眼難以看見的氣膜,將水隔絕在了門外。
「你說你,一言不發就走得這麼快。」柳二看見柳七渾身濕漉漉,當即笑着調侃道,「我還以為你發現了什麼新的路,結果還不是」
「閉嘴!」柳七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柳二的話。
柳二聞言趕緊抿住了嘴,一臉憋笑的表情。
直到看見柳七臉上並無明顯的慍色,柳二方才接着說道:「你可能不知道,整個秦皇陵乃是由一整顆神木雕琢而成,據說這這顆神木在天地初開之時便已存在,當年為了將其從天涯海角遷至這裏,大秦天帝耗盡了國力,所以他死後大秦二世而亡,在歷史上也留下了暴秦的名號。」
柳七眉頭一皺,旋即一股真氣從頭頂瀰漫至腳下,身上水漬瞬間蒸發,而後開口道:「你的意思是,這座宮殿是活着的?」
柳二點了點頭:「其實大秦天帝死後,這顆神木還在繼續生長,你還記得那位酆都鬼蜮之主嗎,他其實都不算這裏最早的原住民,他們這一脈是在文宗時期因七重天覆滅而逃到了這裏,說起來和你也算是同宗同源。」
柳七一邊聽柳二講述,一邊走近了一旁暗黃色的牆壁,隨後將手印了上去,雖然觸感很硬,但裏面流淌的氣息顯然證明了柳二所言非虛,整座宮殿都是「活的」!
當年諸子百家的人將九鼎之力瓜分後,順勢便將地宮入口給毀了,也就是剛剛柳七進來的那個水潭。
但是沒想到墨家的人留了後手,當年修建這座宮殿的工匠中就有墨家的人,所以後來墨家去而復返,但是卻撞上了不死藥的蜃氣噴發,致使整個墨家損失慘重,只餘下部分人逃了出去。
所謂的「蜃氣」實則就是大秦天帝武道意識的殘留,因為其暴虐嗜殺的一面,也腐蝕了神木本身,致使原本無懈可擊的神木出現了許多的破綻,從今以後成為了無數盜墓賊光顧的地方。
但大部分盜墓賊進入地宮後都會被蜃氣所殺,而且因為蜃氣本就是天帝意識的殘留,所以凡是被蜃氣影響的人都會看到許多詭異的情形,久而久之,也就有了酆都鬼蜮的傳說。
大齊初年,文宗皇帝剿滅七重天。
厚土宮一脈被人指引來到了此處,自此這裏便有了主人,酆都鬼蜮之主逐漸興起,直至後來被柳七斬殺。
柳二之所以對這裏這麼熟悉,是因為這裏本就是覆天最重要的地方。
柳七見柳二一路上侃侃而談,當即出言問道:「看來你在覆天的地位不低。」
柳二現如今的武功甚至不如柳十九,雖然掌管着金馬商會,但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無可替代的角色,他究竟何等何能接觸到覆天最核心的機密。
柳二聞言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柳七看不起我武功低微,可你柳七武功再高也脫離不了凡人的範疇,你要吃飯,你要喝水,你要休息,甚至你還有家人你始終還是有一顆凡人的心。」
「拋開這些神乎其技的武功,你我之間並無本質上的區別。」柳二忽然回眸看着柳七咧嘴一笑,「所以柳七啊,你要小心了,倘若有一天你落在我手裏,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柳七面無表情地回道:「我等着那一天。」
柳二無奈地努了努嘴:「行了,知道你已經在天下鮮有敵手,不過我還是想說,尊上與你所遇見過的任何對手都不同,我想他可能真的和我們不一樣,他好像沒有那顆屬於凡人的心」
柳二聲音越說越小。
柳七忽然站定,隨即輕輕抬手將身前的柳二撥到了一邊。
柳二直接撞上了硬實的牆壁,正欲回頭質問柳七,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頭朝前望去,只見前方赫然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柳二目光落在了對方身上那件黑色長袍上,當即看見長袍上猙獰的龍首時,眸光陡然一沉:「柳七,好像有點不對勁。」
「現在才反應過來,已經晚了。」柳七淡淡地回道,隨即緩步上前,目光微抬,對上了來人死氣沉沉的雙眸。
「不是!」身後柳二的聲音有些焦急:「這人好像是大秦天帝!」
柳七聞言眼眸無一絲波瀾,右手悄然攀上了刀柄,隨後淡淡回道:「是嘛,那又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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