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路上。文師閣 m.wenshige.com
遠處一片漆黑。
一道身影緩緩走來。
身材句僂,乾瘦,這似乎是一個老婆婆,衣服遮擋下,不斷有鮮血滲出。
而她的腦袋則是不在脖子上,而是被捧在手中。
滲人的是。
她明明拿着自己的腦袋,卻還在不斷呼喊。
「我的頭……我的頭……還我頭來……」
老婆婆四處張望,眼神中滿是怨毒,她似乎並不只是想找回自己的頭,而是想要更多的頭。
當她路過一片荒地時。
一道陰森的聲音突然響起:
「老人家,老人家~」
「把你的腦袋還給我……把你的腦袋還給我……」
老婆婆一愣。
這話。
怎麼越聽越不對勁。
把我的腦袋……換給你?
這龜娃子,多少有點明搶的意思了啊。
她舉着自己的頭朝四周張望,當朝向左側時,看到濃密的稻草地里,有一束光閃爍。
湊近一看。
光源下,突兀的藏着一張男人的臉。
艹!
什麼鬼東西。
老婆婆嚇了一個激靈。
對方全部身體都藏在稻草里,唯獨一張人臉露了出來,眼睛還瞪得老大,大晚上的,被燈光照着,像是一顆人頭擺在那裏一樣,十分滲人。
不過很快。
老人笑了,陰惻惻道:「龜娃子,你想要我的腦袋?」
說着幾步走了過去,將那顆斷口處血淋淋,童孔灰白的頭顱,一下子就湊到了對方的面前。
稻草里的人臉,童孔緩緩放大。
老婆婆嘴角的笑容更濃郁了。
以她大半輩子嚇人的經驗來看,對方這是被嚇住了。
這是人在面對恐懼時的本能反應。
下一刻。
手上一輕。
那張人臉的主人奪走了她的腦袋,很快就鑽入了茂密的稻草田地里,十分敏銳的跑遠了。
老婆婆還保持着雙手捧着的動作。
愣在原地發呆了一會。
剛想追上去,卻突然發現,自己與頭顱的感應斷了。
她頓時慌了。
沖入田地中,瘋狂尋找,卻沒有任何發現。
片刻後。
一聲真·悽厲至極的聲音,在這裏響起。
「我的頭!我的頭啊!」
……
另一邊。
一片稻草堆中,一道人影壓低聲音喊道:「快,我搶到了,快掩蓋蹤跡。」
古教官:……
他們不敢大意。
掏出了一張染血的黃符,貼在了這顆頭顱上。
原本瞪大眼睛的頭顱頓時陷入了沉睡。
「成了。」
而後。
老婆婆悽厲的慘叫聲隨之響起。
「這黃符,挺好用的。」
沉健看了一眼,微微有些驚訝。
因為這黃符的款式正是他當初見過好幾次的那種,只需貼在玩家身上,就可以掩蓋活人氣息,讓人陷入沉睡,現在連厲鬼的氣息都能掩蓋。
「你若是需要,我可以送你幾張,這黃符也算是我魔城分部那邊最大的消耗品,是在一處殭屍副本得到的,還有不少剩餘,有着掩蓋活人氣息,壓制厲鬼的效果。」
「不過……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古教官停頓了一下。
語氣遲疑道:「你為什麼對這種事這麼熟練?」
只見沉健在接過頭顱之後,從身上掏出了一個黑色膠袋,將腦袋裝了進去,然後別在腰間。
他們嘴邊一抽。
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敢情是表面意思。
不過這種事,怎麼看都覺得像變態。
一時間,古教官重新審視起這位疑似地府城皇的地府陰神。
跟着他學,不會教出一群變態吧。
他深深顧慮起來。
畢竟從一隻鬼手中搶走腦袋,又別在腰間的行為,實在跟正常人搭不上邊。
他朝着正在拍攝的攝影師打了一個眼色,仿佛再說:這段不算,掐掉。
攝像師比個了ok的手勢。
沉健不置可否。
他看出那隻厲鬼有着接近紅衣級的實力,卻因為常年遲鈍的嚇人,陰氣水準連三分之一都沒有發揮出來,他自然得好好讓對方振作起來。
而話到嘴邊,意思就變了。
沉健開口道:「我是玩家,也是御鬼者,御鬼者都可以駕馭厲鬼,我收藏幾隻鬼玩玩,這很正常吧?」
啊這……
御鬼者還能這樣解釋嗎?
古教官欲言又止。
「可是,我們這是正能量拍攝,是為了做成素材,讓以後的大夏龍雀成員學習的,這種驅鬼方式,會不會不太好?」
沉健搖頭,拍了拍古教官的肩膀,一本正經道:「佛祖當年割肉餵鷹,何其壯舉?」
「我今天隔頭飼鬼,也是在效彷啊,這怎麼沒有正面教育意義了?」
古教官:……
他嘴角扯了扯。
若具備可行性,他何至於掐斷這段。
然而沉健今天的做法,不僅危險,而且有去無回的可能太高了。
若人人效彷這種作死的方式,大夏龍雀早就沒有新生力量了。
而且。
別人佛祖割肉,那是割自己的肉。
你割頭,這是割別人的頭啊。
「算了,或許總歸還有機會拍攝到他的正常通關流程,也不在乎少這一個。」
古教官這樣想着。
……
田地里。
大片的稻草被摧毀,伴隨着無頭老太悽厲的哀嚎,相比於她之前有氣無力的叫喊,可以聽出,她如今的情緒有點激動。
嗓門也更大了一些。
因為這一次,她的頭是真沒了。
而沉健十幾號人已經走出荒地,正式踏入了村子。
蘇家村雖然是一座小鄉村,但並不荒涼,房子成片不說,還都貼上了白瓷磚。
這時。
其中一位大夏龍雀成員開口了:「蘇家村一共有一百多戶,全是蘇家姓,最恐怖的就是村長一家,我當初完成任務時,途徑過村長家一次,光是往裏面瞧上一眼,就差點被殺死,那絕對是紅衣級以上的厲鬼,並且還不是普通紅衣級。」
沉健看去。
這是一位頗為年輕的玩家,id是【方圓】,等級23級。
從描述中可以聽出,他正是帶出特殊副本邀請函的玩家。
「我完成任務後,得到了可以借宿村民家的權限,我帶你們去吧。」
方圓說道。
走到一間泥土路時。
沉健,古教官停下了腳步。
眾人一驚。
紛紛戒備起來。
此時已經很晚。
周圍顯得靜悄悄的,靜到他們停下來時,仔細聽都能聽到他們的呼吸聲。
方圓也是一愣。
目視前方。
藉助着微弱得月光,可以隱隱看到,遠處的雜草堆里,走出來一位矮小的身影。
位置正好處於陰影處,讓人看不清其全貌,只能看到一個模湖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位老人。
身材有點矮小。
身上套着一間死氣沉沉的壽衣。
直挺挺的站在那裏。
「怎麼回事?這條路明明是安全的。」
方圓反應過來。
前方是一隻鬼在攔路。
可他之前做任務的時候,已經走了無數遍這條路,就沒有見過有厲鬼攔路的情況發生。
這是頭一回。
「畢竟是三星副本,難度跟你在二星副本時自然不一樣,顯露出了更大的恐怖靈異。」
古教官倒是沒什麼意外。
蘇家村可是三星副本難度,怎麼可能跟方圓之前看到的一樣,隨着遊戲開始,這座鬼村真正的恐怖會一點點浮出水面。
就像方圓之前所說的村長一家,那絕對是最恐怖的地方。
而在頭七那天,他們或許就要跟真正的紅衣級厲鬼打交道。
稍有不甚,絕對是團滅的下場。
談話間。
遠處雜草中的矮小身影開口了。
一道沙啞低沉的聲音傳來:
「前面的人兒,你們看我是像人,還是像鬼?」
其聲不大。
但在這死寂無聲的村子。
卻顯得聲音無比洪亮,迴蕩在所有人心頭。
玩家們悚然而驚。
這是……黃皮子討封?
這一句熟悉的話語,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不知道的。
像人,還是像仙,這正是黃皮子討封中最經典的一句。
如果回答像人。
黃皮子將受萬靈之運,一輩子只能成人,一朝道行散盡,從今往後能像人一樣直立行走,卻不能成仙。
那麼黃皮子必將心生怨恨,一輩子報復此人。
如果回答像仙。
黃皮子將受萬靈之運,獲得冊封,有望成仙。
但這對人來說不一定是好事。
若黃皮子順利成仙,那自然是一切都好。
若無法成仙,除開引來黃皮子的報復,自身也會因為冥冥之中的借運,輕則落個時運不濟,重則一輩子厄運加身,斷子絕孫。
這也是為什麼在東北傳聞中,遇到黃皮子討封,人人談之色變的原因。
因為怎麼回答都是不對的。
而現在……
剛進村子的他們,似乎就遇到了類似的情況。
不過討封的不是黃皮子,而是一隻鬼。
像人,還是像鬼?
眾人看去。
矮小身影已經走出陰影。
那是一位身形矮小的老人,身上套着一件壽衣。
渾身屍斑遍佈,臉色慘白。
還帶着一絲陰測測的笑容。
毫無疑問,這絕對是一隻厲鬼。
可該如何回答?
回答像人,這擺明了就是一隻鬼,若受到欺騙,厲鬼很有可能直接發動靈異襲擊。
回答像鬼,那鬼殺人,有什麼好說的嗎?
兩個回答,似乎都能觸發厲鬼的殺人規律。
這一刻。
全場死寂一片。
「面前的人兒,你看我像人,還是像鬼?」
黃皮鬼再次開口。
腳步又近了幾步。
這一次,眾人看得更清楚了。
老人似乎是剛從墳地里爬出來,身上沾滿了泥土,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腐爛的氣息。
似乎在那件壽衣下,是一具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
隨着黃皮鬼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一剎那。
沉健下意識脫口而出,我看你像金髮獸耳白絲小蘿莉。
好在。
他將這這股衝動咽了回去。
這說出來,他的「閻羅」稱號就該變成變態了。
然後。
沉健頭一歪,對着黃皮鬼張口:「阿巴阿巴阿巴。」
黃皮鬼:???
古教官瞪大眼睛:!!!
眾人:……
黃皮鬼臉上浮現出疑惑。
遇到啞巴了?
此刻。
沉健對着黃皮鬼一陣比劃,像是在打手語,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像是在回應黃皮子的那一句討封。
黃皮鬼:……
他有些蛋疼。
焯。
你在比劃什麼勾八,老子沒學過手語,啞語。
他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因為看不懂對方的手勢,讓殺人規律卡殼了。
啊呸。
他在內心狠狠朝地上tui了一口痰,真晦氣。
頭一單就遇到啞巴。
早知道會遇到這種情況,他就應該自學手語。
失算。
索性。
黃皮鬼不再看沉健,而是看向了方圓。
「前面的人兒,你看我像人,還是像鬼?」
那道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其身影已經逼近十米內,一雙泛白的死人童孔仿佛散發着綠油油的光,光是看着,就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下一秒。
方圓開口了。
「歪比歪比,歪比巴卜?」
黃皮鬼:???
什麼情況?
又一個啞巴?
這附近也沒有聾啞學校啊。
他這什麼運氣,連續碰到兩個啞巴。
一時間。
沉健,方圓兩個啞巴就開始不時比划起來,口中不時歪比阿巴。
黃皮鬼看到嘴角直抽。
內心不斷默念:不生氣,不生氣,怎這麼多人總歸有不是啞巴的。
他只要完成今天的殺人指標就下班。
不受這鳥氣。
於是。
他看向了古教官。
「前面的人兒,你看我像人,還是像鬼?」
古教官:……
他所受到的教育,不支撐他干出這種事。
但,看着面前一副擠眉弄眼的沉健,又看了看一臉期待的黃皮鬼,古教官最終還是捨棄了臉面,發出了靦腆的,「阿……巴,阿……巴……。」
黃皮鬼:??????
結巴加啞巴?
他吐血。
怎麼今天遇到了三個奇葩。
他還不信這個邪了。
黃皮鬼急了。
繼續問道:「面前的人兒……」
「阿巴?」
「前面的人……」
「阿?」
「前面……」
「巴?」
接連問到20名啞巴,黃皮鬼眼中已經是生無可戀。
還真碰上聾啞學校放學了。
晦氣。
他一臉怨毒的看着面前的人,轉身就走。
就在這時。
「阿阿巴。」
沉健大聲一喊。
將黃皮鬼叫了回來。
「龜娃子,幹嘛?」
黃皮鬼下意識出聲。
下一秒。
他眼睛亮了。
視線中,最開始發出「阿巴阿巴」的啞巴青年,從身上掏出手機,然後打開百度翻譯,打了一行字,點擊發音。
頓時。
人工合成的女聲發出。
「對不起,我是個啞巴,我說不出話來,我用手機翻譯成語音回答你。」
黃皮鬼:???
他眼珠子瞪大。
這操作,給他整不會了。
他轉過身。
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在蘇家村土生土長了那麼多年,他雖然知道外界已經日新月異,但也從來沒有想過還能這樣討封。
而且。
對方這回答了。
那他是該去殺眼前的青年,還是殺回答出問題的人?
黃皮鬼第一次發現,他竟然陷入了哲學問題中。
但殺人規律已經觸發,這不襲擊一個人,他渾身難受,於是開口道:「前面的人兒,你看我像人,還是像鬼?」
沉健打了一行字,點擊語音:
「你要在前面加個,嘿siri。」
黃皮鬼:?
「嘿siri,你看我像人,還是像鬼?」
「我看你像一個身高150公分,頭上有三個蝴蝶結,身材姣好的傲嬌白毛貓貓蘿莉。」
清晰的人工語音響起。
黃皮鬼:???
他一臉呆滯。
勐然愣住了。
「嗤。」
這時。
他突然瞥見拿着手機的人類嘴角掛着一絲挪愉的笑容。
黃皮鬼一愣。
勐然間反應了過來。
矮小的身材頓時爆發出可怕的靈異。
臉色更是一沉。
「你在耍我?」
「沒有,我其實也想問問,我要是照這樣回答,你能變成白毛蘿莉嗎?」
「變你嗎。」
黃皮鬼怒極了。
該死。
這個人類真該死啊。
他褲衩子都被騙掉了。
不過。
既然手機回答了,那他就當做這個人類回答了。
雖然牛頭不對馬嘴。
但勉強也算觸發了殺人規律。
他就是拼着重開,也要跟這個人類拼了。
「人類,你找死!」
黃皮鬼低吼。
一雙腐爛的雙手從壽衣中伸出,朝着沉健的脖子掐去。
啪。
清脆的逼兜聲響起。
「變不了還問,這不是涉嫌欺詐了嗎,我這輩子最討厭你這種詐騙犯。」
沉健抓着黃皮鬼的衣領。
一個接一個的大嘴巴子扇去。
直到對方眼中再也沒有了桀驁不馴的氣質,這才將其鬆開。
「下次還這樣問不?」
「不問了,不問了。」
「那就好。自己進去吧,省得我再扇你。」
沉健丟下縛魂袋。
示意黃皮鬼自己鑽進去。
黃皮鬼:???
過分了。
我好歹也是一隻……
心路歷程沒走完,沉健又舉起了手掌。
黃皮鬼屈辱的鑽了進去。
砰!
沉健又一腳踢過去,罵罵咧咧道:「打開了袋子會不會綁上?這種事還要我教你嗎?」
黃皮鬼:……
我忍。
他伸出手,綁上了袋子口。
又縮了回去。
方圓:……
古教官:……
眾人:……
原來你能對付這隻鬼啊。
那你前面的行為是在幹什麼?
玩鬼!?
一想到這。
古教官眼神都變了。
這位地府城皇,性格真特麼惡劣。
他邀請沉健當這個指導人,不會是個錯誤的決定吧。
不行。
這一段也得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