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殯儀館,陳書和明兩人將屍體給抬上解剖床。
明年紀輕輕,搬屍體的動作很是利索,臉上更是沒有半點嫌棄的惺惺作態。
是個不錯的苗子......年近三十,幹了近十年警察的陳書,不知不覺起了老一輩公安幹警審視新同志的念頭。
帶着一次性乳膠手套的陳書,幫着將屍體從裹屍袋裏搬出在床上擺好位置。
接着開始脫去屍體上的衣服和褲子。
此時離得近了,這觸目驚心的視覺衝擊和撲鼻的酸臭味,伴隨手指頭黏糊糊的觸感,讓他不由得有些佩服面不改色的明。
朱麗將外套掛在門邊的,隨手取上白袍換在身上,一邊帶着一層乳膠手套,一邊道:「屍蠟沒形成,屍塊腐敗膨脹的程度也不大,死亡時間應該在一個月以內。」
明將屍體脫下的衣服和褲子收好放在透明的物證袋裏,接着從床下掏出一本文件夾墊板,上面夾着一疊表格樣式的A4紙。
他低頭開始記錄:「主任,我還以為這腦袋沒了就相當於屍體上多了個透氣的大洞,就不會形成巨人觀呢!」
這屬於專業知識,陳書也不大明白,豎起耳朵望向朱麗。
朱麗帶起鄰二層乳膠手套,平靜道:「別這麼大一具屍體了,就是單獨的四肢、軀幹和頭顱都可以產生巨人觀。因為這些屍塊都可以因為腐敗產生一定的腔隙,腔隙內羈留氣體的情況就可以造成屍塊膨脹。我們在外邊看來,就是巨人觀了。」
由於屍體缺失了頭部,很多一目了然的數據都得通過其他方式獲得。比如身高,原本只需拉拉皮尺就能得到的數據,這會兒就必須通過測量手臂、腿、腳掌等數值,去推算死者的身高,還不一定準。
屍表檢驗進行了一個多時,期間刑偵大隊的大隊長任國慶帶着李夢、溫兆等一乾重案中隊的警察趕了過來。
一般來,業務單位的正職是不會參與到具體的辦案工作中,不過命案實屬特殊,不大隊長,有時候分管副局長都會到場坐鎮指揮。
任國慶進門一看陳書也在,先是一愣,再一琢磨今剛好是周末休息,陳書和朱麗兩人又同樣穿着便服,心下就有些回過味來。
旋即滿是深意的看着正趴在解剖床上忙活的兩人。
在刑偵大隊裏李夢是分管重案的副大隊長,此時見到屍體已被擺在床上開始解剖,自然明白這具屍體一定是涉了命案。
屍體的解剖需要家屬的同意,除非涉及命案。
本想擺出副大隊長架子的李夢,仔細一瞧老拆他台的同學陳書和隊裏的朱無常都在,便收斂幾分神色,乖乖站在邊上等着屍檢結果。
屍檢結束,朱麗給出了初步結論:「男性,六十歲左右,身高一米七,推算生前體重在一百四十斤左右。左胸附近有七處銳器貫穿傷,其中三刀捅在心臟位置。」
滋!
果然是命案!
任國慶和李夢面色倏然僵硬,雖然心中早有準備,可真聽到確切的結果不免還是起了些許的不安。
負責記錄的明抬頭問道:「主任,死亡原因就寫銳器貫穿左胸所導致的心臟驟停?手法是殺後拋屍河中?」
腦袋不知道在哪裏,所以還是不能確定致死原因在心臟.......在場唯一非刑大警員的陳書馬上想到其中的疑點,不過並沒有發聲。
朱麗不置可否,左手虛扶在解剖床邊順時針繞到男屍無頭的頸椎部,俯下身來道:「屍體的頸椎骨切口存在有明顯的銳器切割痕跡,應該是用刀斧砍切導致的。」
「殺人分屍?」任國慶忍不住上前幾步,跟着朱麗的視線仔細打量躺在解剖床上的無名男屍。
陳書抬了抬眉毛:「任大,你見過分屍就分一個腦袋的?相較這個不知道丟在哪裏的腦袋,我覺得這些傷口更值得我們關注。」
「哦?」
對於陳書不留顏面的質疑,多年的老刑偵任國慶不以為忤,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屍體左胸部位成片的傷口。
沉吟片刻,任國慶捏着下巴道:「你的意思是這麼多刀傷全集中在心臟位置,明兇手對死者恨意極深,所以反覆不斷的下刀子?」
眼見外單位同學在自家老一面前不少露臉,還是這種釣魚顯擺的方式,李夢心裏是極不舒服的,冷哼道:「陳書,這種事情我們大隊三歲孩都知道,你沒必要刻意提出來浪費大家的時間。」
陳書沒在意李夢話里的火藥味,雙手一撐趴在屍體的左胸部位,眼睛直勾勾的盯在屍體的胸口上。
慢慢低了下來。
接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至,
「陳...陳...大,你的鼻子...噦!」
自從大隊領導過來後就不怎麼吭聲的明,這會兒見到陳書將鼻子都快貼到屍體身上時,終於忍不住跑出屋外扶着門框乾嘔。
渾然不覺的陳書眯着眼睛,順手取了邊上的手術刀,撇着刀尖稍稍頂開傷口幾分。
換了個傷口,腦袋又低下幾分。
李夢臉色一僵,抱怨道:「任大,他又不是我們刑大的...任大,你貼上去幹麼?」
任國慶心中好奇,跟在陳書後頭憋着個氣同樣盯着陳書一一翻查屍體上的傷口。
「呼!」
憋氣凝目的陳書站直身體,篤定道:「任大,全部傷口的邊緣都很平整,裏頭也很規整,這就很奇怪了。」
探長溫兆走到明邊上拿過其手上填寫的表格,轉手遞給李夢。
李夢從頭到尾看了遍,又哼了一聲:「你在派出所才見過幾次刀傷?現在搞起來一套套的,這可是命案!別把你搞治安案件的那套擺出來,心丟人。」
這話得有些過了,可就如李夢所,這案子是命案,是半點不得馬虎大意......任國慶心中同樣起了疑慮,不過作為一把手,他還是知道不能太早表態,不然可就有打臉的風險。
畢竟,在陳書身上,他可是遭過滑鐵戶,當初還有種主動把臉伸過去的錯覺。
「等等,你先別話。」
陳書先前腦海里出現過思路,可被囉里囉嗦的李夢不斷打擾,一下又失了方向,現在是無論自己如何冥思苦想,就是抓不住這個點了。
他皺起眉頭想了想,正待些什麼的時候,朱麗快步走到牆邊的柜子上打開櫃門從裏頭摸索出一些物件,然後走到解剖床邊。
依着前段時間在Nx辦案的習慣,朱麗是一直跟着陳書思路在琢磨,所以在對方提出傷口的疑點時,出於多年的法醫經驗,她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雖然朱麗並不知道陳書想的是什麼,可她明白自己這次的輔助一定能幫到對方。
陳書只是缺乏法醫的知識和刑偵的經驗,就偵查思路來講,他一定是在場人中最棒的!
朱麗如是篤定。
眾饒視線集中到了朱麗的身上。
只見她不慌不忙,穩穩將手中的金屬片一一插在屍體左胸的傷口上。
待金屬片靜止後,與屍體胸脯呈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