檻窗外的天色漸亮, 暖煦的晨日漸漸灑落於室,男人高大的身影落在地面紅毯,並與阮安嬌小的影子交疊, 亦將它頃刻籠罩。筆下樂 m.bixiale.com
霍平梟說妻兒這二字時,阮安的心坎仿若被什麼物什撞了下, 伴着難以自抑的悸動,有淡淡燙意悄無聲息地從它臉頰, 蔓至了耳旁。
她突然想起, 還在嘉州杏花村時, 霍平梟同她說話的方式也如現在一樣, 直白又坦蕩。
可再這樣下去, 她會露餡的
那日的時間有限, 霍平梟並沒來得及問她突然出現在長安的緣由, 他應當不知道她傾慕他。
她得掩飾住,也得克制住, 否則他該懷疑她是個別有居心的女人了。
思及此,阮安故意將話題岔開:「近來京中盛傳你跟我的謠言, 不知是怎麼回事,侯爺清楚緣由嗎?」
「那些消息, 是我命人放的。」
霍平梟說着, 順勢坐在了一側的圈椅處。
阮安的猜想被印證, 卻還是問道:「侯爺為何要這麼做?」
那些流言裏,不僅有她跟霍平梟的緋聞,自然還將她的醫術頗為誇張地宣傳了一番。
——「我想讓你,以劍南鈴醫阮姑的身份嫁我為妻, 只是長安的世家只認門當戶對。」
說這話時霍平梟微微斂眸, 話意也很隱晦。
阮安當然清楚, 霍平梟這番話的暗藏之意。
無外乎便是門第有別,她這種出身的人若想做侯夫人,看在外人眼裏,簡直是天方夜潭。
「不過你不必多想,先朝的皇后劉娥也是蜀中孤女出身,還差點臨朝當政,做皇帝。我呢,也只是有個侯爵之位,沒什麼可稀罕的,就是那些人的嘴碎了些,只怕你會在意。」
霍平梟替她安排好了一切,還出言安慰她,阮安自然是心中動容的。
可一入侯門深似海,她前世見夠了內廷中的齟齬和紛爭,那宅門和宮門當然一樣,她不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適應這樣嶄新的生活。
阮安輕啟柔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又不想嫁我了?」
看着阮安的那副模樣,霍平梟冷淡的眉眼微垂,掩蓋住瞳孔中蟄伏的淡淡戾氣。
他覺阮安還是有些懼怕他,所以待她的態度也很溫和。
可她做此舉,會不會還是在想着黎意方?
思及此,男人如沉金冷玉沉冽的聲音,顯了幾分生硬:「我不比那黎意方差吧?」
話說到一半,霍平梟突然意識到,霍羲不應該留下繼續聽她和阮安的對話,便讓小糰子暫時出去。
霍羲乖巧地對着霍平梟點了點頭,噠噠地邁着小短腿,飛快地離開了堂內。
可男孩到底不是尋常的小孩,他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卻悄悄地躲在了飛罩後,亦將小胖手在耳旁豎起,邊連連眨着濃黑的眼睫,邊繼續聽着兩人的談話。
阮安接着道:「與他無關,侯爺也清楚,我就是一村女出身,不一定能習慣高門生活。萬一…您一衝動娶了我,卻又與我漸生齟齬,關係不睦我也得為自己留條後路。」
當時霍平梟要去黔中平叛,時間緊迫,但他還是為他和阮安的這樁婚事,做了兩手準備。
讓故去的房姌秘不發喪,就是他的另一手準備。
這姑娘好像格外在意自己醫者的身份,如果要是以醫姑身份嫁入侯府,她以後就不能給人看病行醫了。
「好,我明白了。」
霍平梟說罷,亦從圈椅處站起了身。
待走到阮安身前後,他垂眉看向眼前這怯生生的姑娘,將語氣放得低緩,又道:「但要委屈阮姑娘,以房家表妹的身份嫁給我。」
他此前沒嘗過男女間的情愛滋味,總覺得這東西也無甚稀奇,不值得渴求。
但阮安是他孩子的母親,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紀,或許阮安現在對他沒什麼好感,但是與他相處相處,阮安興許會為了霍羲,與他成為一對還算恩愛的夫妻。
霍平梟如是想着,再度凝睇着阮安溫軟的眉眼,對她承諾道:「如果姑娘以表妹身份嫁我,我保證不會納妾,這樣你當了主母后,也不會有後牆那些爭端。
「只不過我一直征戰在外,懶得打理陛下賜我的那間宅院,等成婚後,姑娘或許得同我在相府暫住一段時日。」
阮安濃長的眼睫顫了顫,懵懂地點了點頭。
「如果成婚後,你實在不喜歡我這個人,想提和離,我也隨時都能寫下放妻書。」
話說到這兒,霍平梟覺得阮安的神情有些異樣,她那雙盈盈美目間蘊着的情愫,他辨不出來。
便又覺得,不能讓她太快就跟他提起放妻書這件事。
「但你我是霍羲的父母,也得為了孩子考慮考慮,到時姑娘如果真的想提和離,也別那麼着急。不如就等霍羲入仕,或是成婚後再提。無論結果怎麼樣,我都會讓姑娘的餘生安穩無虞。」
霍羲一直躲在飛罩後,也聽見了霍平梟對阮安的全部承諾,男孩亦將霍平梟說的最後一句話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男孩掰了掰指頭。
他今年才三歲半,三歲多的孩子是不能結婚的。
不過入仕的話,倒是有可能。
大驪設有童子科,三歲以上就可以參加,只要能在太史的面前背出《孝經》、《論語》這兩篇經書中九千字的內容,是有機會能入仕的。
嘉州就有個比他大了幾歲的哥哥,在參了童子試後,直接被聖上一道旨意宣進了長安城,成了弘文館的一名小學士。
娘給他請的先生也說過,雖然他年歲小,但他的才智不比那個哥哥差,也可以去試着去考一考那童子科。
覺出霍平梟似是要往外走,霍羲趕忙邁着小短腿,跑離了飛罩處。
他的瞳仁烏黑清亮,心中卻在想,如果他能早些中舉做官,這個自稱是他爹的男人,是不是就能早點放妻了?
***
相府。
「這就是那姑娘給我生的孩子,叫霍羲。」
霍平梟說着,指骨分明的大手亦扣着男孩的後腦勺,將小霍羲往霍閬輪椅的方向推了推。
霍閬見狀,眼神很是平靜,未動聲色。
立侍一側的下人在得知霍小侯爺突然多了個兒子後,都因驚詫紛紛瞪大了眼眸。
不過這孩子雖遺落在外多年,生得小小一隻,卻自帶一種貴族氣質。
他突然到了相府個陌生的環境後,眼神也並無任何怯色,不哭也不鬧。
霍羲認出了霍閬就是那日在西市給了他一錠金子的老爺爺。
原來他就是他的阿翁!
霍羲對這個祖父比對霍平梟這個親爹更有好感,待走到霍閬身側後,沒用霍平梟提起,霍羲很是自然地用奶里奶氣的嗓音,朗聲喚道:「阿翁好~」
高氏看着霍羲與霍家人極其肖似的眉眼,和那天真可愛的模樣,不禁有些訕然。
霍平梟從黔中回來後,才告訴她和霍閬,原來她要娶的姑娘是房家的遠方表妹。
這活閻王給的理由是,幾年前他還在劍南道當差,房小娘給他寄了封信,讓他有空時,就替她看望看望這父母雙亡的遠方表親。
然後這活閻王就看上了這姑娘,可那姑娘卻不太喜歡他,他一時腦熱,就對那小表妹做了些渾事。
再後來霍平梟不得不去邊疆打仗,那小表妹又對他屬實無意,他就沒再強迫那姑娘偏得跟着他,直到他發現了那小表妹有了他的孩子,也終於決定負起責任來。
高氏在聽完霍平梟的解釋後,大為震撼,她猶記得那時霍閬的面色也有些發陰,神情莫測,卻不像是在同霍平梟生氣。
霍閬並未批評霍平梟,只以沉默代替了言語,同意了霍平梟的這樁婚事。
高氏瞧着,霍閬對那男孩的態度倒還算溫和,不過這小孩的模樣確實可愛討喜。
她不禁想,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抱上親孫子?
其實高氏對霍長決的那樁婚事不算太滿意,那時她以為霍平梟戰死,霍家的權勢也不及之前了。
高氏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受委屈,也不想讓進門的媳婦自恃出身,過於強勢,再壓她這個婆母一頭,便擇了那賀家的長女——賀馨若。
不過賀馨若的生母也不簡單,賀家的門第雖不算太顯,但賀馨若在長安也算有個母家做靠山。
但那蜀中來的房家表妹就不一樣了。
那小表妹無父無母的,在沛國公府也是寄人籬下,能忍辱吞聲給曾經強迫過她的人生下孩子,那性子也定是個懦弱好拿捏的。
高氏想,既然是那房家表妹先進門,她且得趁着霍平梟不在的時候,好好地拿捏拿捏這位長媳。
***
禁廷,兩儀殿。
皇帝原本在龍案前批着摺子,卻聽殿外忽然傳來女子的陣陣哭聲——
「父皇、父皇,嗚嗚嗚」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蕭嫣不顧大太監的阻攔,已然提裙進了大殿。
大太監驚恐道:「陛下,臣不是沒攔着公主…是她硬要闖進來的。」
皇帝並未動怒,只揮了揮手,讓殿內的全部宮人全都屏退一側。
少頃,殿中只余蕭嫣和皇帝兩個人。
蕭嫣仍未停止抽泣,她哭得眼圈泛腫,一想起霍平梟竟是要成婚了,還突然多了個孩子,她的心和肝都如被刀剜了樣疼。
皇帝最是疼愛蕭嫣這個女兒,巴不得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可蕭嫣卻太喜歡霍平梟了。
後來他權衡了一番,還是覺得不應該讓霍平梟尚公主,憑這小子的性格,就算應下了旨意,也不會安生,到時蕭嫣鬧得兩頭齟齬,她們父女再離了心,反倒是不好。
今晨霍閬進宮,讓他請旨賜婚,倒是解了皇帝的燃煤之急,他亦希望蕭嫣能藉此機會,死了要嫁霍平梟的這條心,長安城的好兒郎又不是只他一個。
「嫣兒啊,朕已經說過了,這旨意一旦宣出去,就不能收回了。」
蕭嫣氣得直跺腳,語帶泣聲道:「可兒臣就是喜歡他,不然這樣…父皇再宣道旨意,讓兒臣和那房家表妹並嫡」
「胡鬧!」
皇帝終於動了薄怒,他實在是想不清蕭嫣為何會對霍平梟這麼偏執,身為嫡出公主,連並嫡這種胡話都能當着他的面兒說出口。
皇后也不是沒為蕭嫣引薦過許多出色的適齡郎君,可蕭嫣就是對那莽夫念念不忘。
不只是蕭嫣,別的那些女郎為霍平梟做的那些蠢事,也不亞於蕭嫣的瘋狂。
就憑他那張臉嗎?皇帝實在是想不通。
***
賀府。
賀馨芫臉上的痘瘡俱已痊癒,近來每逢傍晚,她在府里走動的次數也頻繁了些。
可賀馨若一看見她那張愈發嬌媚的臉,就備覺煩躁,好在賀馨芫的婚事還沒個着落。
賀馨若想,她不過就是一個庶女罷了,父親不會給她安排什麼好親事的。
等她嫁進霍家,定要風光歸寧,一定要讓這庶女和房小娘好好看看,到底什麼才是嫡女的風範!
這廂,賀馨若連聲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她的丫鬟銀翹卻一臉憂色地進了內室。
賀馨若冷聲問道:「還有不到一月,我就要成婚了,你板着張苦臉兒做什麼?真是晦氣。」
銀翹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賀馨若剜她一眼後,方才回道:「大姑娘,您的婚期可能要延後了。」
「什麼?」
賀馨若的眼角抽搐了幾下,生怕霍平梟這一回來,霍家又看不上她的出身,做此舉也是想拖延她和霍長決的婚事,最後再毀了這樁婚事,可就不妙了。
銀翹顫聲回道:「因為…因為定北侯要娶妻進門,婚期也是定在下個月…所以霍少尹做為幼弟,自當是要把婚期延後的」
聽罷這話,賀馨若想着,自己總得先探探將來那位妯娌的身份,便問:「定北侯要娶的人是誰?」
銀翹便將她探得的事都對賀馨若一一說出:「好像是定北侯的遠方表妹。」
「遠方表妹?定北侯怎麼可能看上個旁系偏支的表妹。」
銀翹回道:「好像是因為…那表妹給她生了個孩子。」
賀馨若恍然大悟。
好啊,果然這房家表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可就算她想憑子上位,弄出了個孩子來,依着霍平梟那種不馴的性格,也不一定就能娶她為正妻。
這房家表妹應當很有手腕,懂得利用自己的弱勢來讓男人愧疚。
不過近來,賀馨若可沒少聽過霍平梟和那阮姓醫姑傳的緋聞,那小表妹也沒什麼好得意的。
畢竟定北侯的意中人,壓根就不是她。
***
大婚那日,長安的官道可謂十里紅妝,如此浩大的場面,自是引來無數百姓的圍看。
許多人都在議論,也只有定北侯這般權勢通天的人物,才能在攤上那種情況後,還能光明正大地舉辦婚禮,也沒誰敢當他的面兒道些閒話,只是苦了那些曾經痴痴思慕過他的那些姑娘們。
阮安在沛國公府習了些禮儀,亦從房小娘那處,將房姌的過往經歷、性格、和平素的喜好都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房姌的性格很外向開朗,且她也喜歡鑽研醫術,只不過礙於男女大妨,她尤擅治婦人病。
如果她還活着,阮安一定能跟她有許多的共同語言。
從今往後,她會以房姌的身份在侯府生活,在外人的面前,為了能演得更真,她還需喚霍平梟一聲——表哥。
其實阮安身為醫者,是有些排斥表親婚的,孫神醫還在世時也覺得驪國應當增條法律,不僅五服以內不許通婚,出了五服,但凡沾點血緣關係,也都不許成親。
她坐在喜轎上胡思亂想,一路上,神情都有些怔忪,甚而有些懷疑,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一場夢。
等夢醒後,她會不會還是宮裏那個容貌醜陋,終日在那掖庭漿洗衣物的可怖老婦?
入夜後,喜房內燭火通明,亮如白晝。
她拜完了高堂,見完了霍家公婆後,便被僕婦攙扶,在喜床處安坐。
阮安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因着過於緊張,她瘦小的身子在不停地發顫發抖。
兩隻白皙的縴手也緊緊地交.握在一處,手心處還往外滲了許多細細密密的汗。
剛要向茯苓詢問一番霍羲的狀況,卻聽室外忽地傳來了幾個男子的嬉笑聲。
霍平梟的下級基本都是武將,聽他們的語氣,明顯是有些喝大了,這一犯起混勁兒來,說的字眼粗鄙又野蠻。
阮安不是未經人.事的女子,且她在潛心研習醫理時,對那些房.中.事也比尋常的女郎要了解,自然能夠聽出外面那些軍將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隨着外面起鬨和吵嚷的聲音越來越大,阮安白皙的小臉兒也被臊得愈發泛紅,丫鬟都有些聽不下去了,正想出室制止那些粗曠軍將的行徑。
「都退下。」
男人質感冷硬的聲音驀然響起,沉聲又道:「喝醉了就趕緊找地兒醒酒去,別在這兒擾本侯夫人。」
「是!」
那些軍將縱是還醉着,卻仍畏懼於霍平梟的威嚴,待對着他賠了不是後,趕忙離開了這喜房之外。
聽得他們終於離開了這處,阮安卻比適才更緊張了。
因為這意味着,霍平梟馬上就要進來了。
果不起然,須臾後,喜房內的丫鬟們齊聲喚:「侯爺萬福,恭賀侯爺新春之喜。」
美人兒屏着呼吸,那密密麻麻的心跳聲,亦如擂鼓般,不休不止。
隔着蓋頭,她覺出霍平梟已走到她身前。
眼前那抹極致的紅漸漸褪去,柔軟的布料也自下而上地掃拂過她面頰,再至鼻尖、螓首、鳳冠。
那紋繡着鴛鴦的蓋頭終於被男人用玉如意挑起,並滑落至地。
阮安卻不敢抬眼看他,那些經年累積的情愫一旦萌芽,便難以自抑。
她當然是喜悅的,卻也過於緊張了。
「抬眼。」
霍平梟低沉的聲音從她鬟發上方傳來,阮安垂了垂眼睫後,依着他言語仰起了小臉兒,男人溫熱的指腹順勢摁住她下巴。
「夫君」
阮安想着該喚他一聲夫君,可沒想到自己發出的聲音會如此的軟顫,甚而有些嬌嬌的。
待喚罷這聲夫君,霍平梟的眸色也微有變化。
阮安再度因着赧然,與霍平梟錯開了視線,男人則命丫鬟幫她解了鳳冠。
等丫鬟退下,內室中,也只剩了她和霍平梟兩個人。
大紅喜燭雕刻着象徵着祥瑞的金色龍鳳,燭心忽然爆起「噼啪」之音,裹挾着濕氣的春風漸漸漾進室內。
阮安隨之緩緩呼出清甜的氣息
剛要開口再同他說些什麼,忽覺耳垂那寸軟.肉泛起了癢意。
原是男人伸出食指,撥弄了它一下。
「怕什麼?」
男人冷淡的眉眼微垂,透着漫不經心。
他低沉的話音甫落,阮安纖細柔軟的腰肢,也被他強勁有力的臂膀驀然撈錮。
霍平梟擔着她的腿彎,將阮安抱到身上後,卻見她立即便縮了縮纖細雪.白的頸脖。
男人見此低哂一聲,他盯着她溫弱的眼,低聲又問:「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沒怕。」
阮安軟聲反駁,她也不想在霍平梟面前太乘下風。
霍平梟仍凝睇她面龐看,眼神坦蕩,漆黑的瞳孔卻蟄伏淡淡的侵掠意味,似是即將要拆食獵物。
阮安沒看見男人那道帶着攝奪的凌厲目光,只覺那被他撥弄過的耳垂仍是很癢,便想去搔一搔那處。
剛要抬起纖腕,霍平梟骨骼強勁的大手卻將她還未來得及伸出的小手摁住,並將它漸漸包覆於粗糲掌心。
姑娘緩緩地顫了顫羽睫。
她嗅見他身上沉冽的琥珀氣息,散着淡淡煦烈,周身亦被他熟悉的體溫縈纏,似被炎陽普照。
阮安頓覺,潛於她心底那些千瘡百孔的罅隙也在被那道暖光照亮,不斷地將它們填補,甚而治癒。
這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令阮安的鼻間驀地一酸。
是啊,在前世那段昏暗無光的日子裏,他和霍羲就是她心中的太陽啊。
滴滴的眼淚復又從阮安眼眶中,撲簌簌地往外淌。
見懷裏的姑娘頗似只孱弱又可憐的幼兔,霍平梟突然傾俯身體,貼近她,並無奈地低嘆。
隨後,男人再度欺近阮安的小臉,他帶了些佔有意味,亦將自己的額頭與她柔軟螓首貼合。
落在錦被上的高大身影頃然將她籠罩。
他的睫羽也輕輕掃拂過阮安薄嫩眼皮,帶了些癢意,並漸漸與她的相觸交織。
「還記不記得。」
話明顯只問了一半,霍平梟卻突然吻了下她額角,他鬆開她手,卻又扼住她腕骨,觸感冰冷的薄唇復又移至她頸側。
這次的力道明顯重了些。
阮安再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覺男人低沉的嗓音飽富欲感,透着隱忍和沙啞,又問:「第一次,我都是怎麼對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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