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籬的傷看起來嚇人,到沒傷到筋脈,相思給他止了血又包紮妥當,這才又退回到床邊沉默的坐着。
&娘年紀不大,這手法卻……」陌籬看着自己的腳傷,看似隨意道。
相思極為淡定的說道:「我家的事情公子恐怕也聽說過了,有時候指望別人疼惜自己,到不如自己疼惜自己。」
這句話也不知道觸動了陌籬哪根神經,他整個人一顫,居然迷茫的問道:「自己疼惜自己?」
&如果自己都不能疼惜自己,那麼還指望誰來疼惜你?」相思說着這話,只覺着特別懷念,她不太懂什麼因果,可是她是真真切切的重新活過一次,上輩子這句話是陌籬對她說的,她不知道陌籬經歷了多少又用了多少時間才能真正領會這句話,而眼下,她卻將這句話又還給了還在少年的他,希望他也能從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娘果然與眾不同。」陌籬眼睛一眨,迷茫散去,這時候他才似乎有點明白師傅對於這樣一個看起來家世一般只是有些漂亮的小女孩,如此關注的原因了,只是……就算這個孩子再怎麼特別,又與師傅有什麼關係呢?
&似乎是屋裏太過沉默,相思本想通過閒聊了解一下如今陌籬的處境,可這時候窗口傳來奇怪的鳥聲。
陌籬眉頭一皺,伸手打開了窗戶道:「這種季節,這種鳥叫不合時宜,小心把人叫來。」
莊晉元休養了一段時間,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手腳一點兒都不慢,迅速跳進了屋裏,嘴裏還賤賤的說笑道:「嘖嘖,還說我,你到是不怕,還點起了燈。這是遇上哪家的閨秀好心收留了你?難不成你挨了一刀還有艷福了不成?」
陌籬臉上一冷剛要說話,就聽相思說道:「表哥許久不見,看來傷勢是全好了。」
&麼是你!!」莊晉元眼睛都要瞪出框了,他剛剛不過開個玩笑,卻不真認為陌籬鑽進哪家閨秀的臥房,更何況這裏明明就是二房比較偏遠的院子,他最多以為是哪個通房的小宅,到沒想到竟是孟家的嫡二姑娘。
相思穿上了外衫到也不算衣冠不整,長長的頭髮被她剛剛偷偷編成了麻花辮,很自然的放在身後,她腳上踏着軟底鞋起身走了過來給莊晉元行了一禮道:「表哥這些日子不見,竟是不記得我了?」
莊晉元尷尬的恨不得將剛剛那句話再塞回去重說,他摸了摸後腦勺咳嗽一聲,假裝淡定的說道:「沒想到竟然是表妹的宅院,是陌籬他唐突了,還請表妹不要見怪。」
陌籬斜了他一眼,垂下眸子。
&到是沒想到表哥居然會深夜到此。」相思親手去給兩人倒了杯水,屋子的角落裏有用灰蓋着余火的紅泥小爐,只要挑一下便能燃燒起來,相思剛剛就是趁着陌籬沒說話的功夫,燒了壺早就準備好的水。
莊晉元也不客氣,舉了杯子就往自己嘴裏倒,一下燙的夠嗆又不好吐出來噁心人,只得生生咽下去,差點沒哭出來,嗓子眼只覺着火急火燎的疼。
陌籬的臉色這下好了許多,他斯文的吹了吹杯子裏的白水,小口一抿,愣是將沒滋沒味的白開水喝出了佳釀的感覺。
相思知道他們的事情要緊,也就暫時放過莊晉元,反而關心道:「你剛剛去了我大哥那裏,可有找着人?」
&房要比你們這兒……咳……看起來大…>
&更嚴密,護衛更嚴謹是吧。」相思好笑的看着莊晉元抓耳撓腮來回翻騰詞兒,她很清楚二房早就疏漏的如同篩子,不然竊賊怎麼進來的,就算梅姨娘再厲害她也不可能控制整個二房的巡夜,更不會有她的小院一二再再而三的進來人。說到底二房的安危實在令人着急。
莊晉元嘿嘿一笑,偷偷做了個鬼臉才道:「哪裏哪裏,畢竟那邊是定安伯府嘛,規矩也是不同的。」
&見着人?」相思也不理他客套,一針見血的說道。
陌籬嗤了一聲,又慢慢喝起了水。
莊晉元臉頰一熱,梗着脖子道:「這不是晚上黑,我沒找着路又怕衝撞了定安伯府的姑娘們麼,我又不是陌籬隨隨便便就……哎喲!」
陌籬的杯子直飛出來狠狠砸中了莊晉元的膝蓋,然後落在地上轉了個小圈,停在桌角,好在沒砸碎。
相思走了過來將杯子拿了起來放在桌子上,完全沒理會疼得齜牙利嘴一臉委屈的莊晉元。
&歉。」陌籬看着相思說道。
相思摸着那隻杯子搖搖頭道:「就算壞了也並不值什麼。」
&我說,你們兩個就準備這麼安靜的坐到天亮?」莊晉元揉着膝蓋一瘸一拐的坐到陌籬身邊。
&若想找我大哥也並不難,可兩位卻不能坐在我房裏……」
相思還沒說完,陌籬就扶着桌子站了起來,忍着疼痛道:「我們確實有要事求見孟大公子,過了今夜怕是不妥,還請姑娘行個方便。」
相思也不忍他吃苦,可是等孟霍然一來,見着兩人在她房裏,哪怕她年紀還小也說不過去,於是便讓莊晉元背着陌籬從窗戶出去,依在窗口,相思則走到門口將石榴喊來,還吩咐了幾句。
不一會兒張嬤嬤披着衣服快步走了進來,見着相思無恙鬆了口氣,然後看着窗戶嗔怪道:「姑娘聽見聲音就該尋了老奴來,這哪怕兩人是在窗外也並非好事,傳出去總是難聽的。」
&是自家人,我上次又救了他們倆,這事兒到不會傳出去。」相思湊近張嬤嬤小聲道:「陌公子受了傷,我將東西遞出去給莊小世子將其包紮,若是我當時慢一些,就怕人出了危險,到時候可說不清了。」
張嬤嬤並不是無知婦孺,她一聽受傷就知道其中蹊蹺,趕緊帶着相思坐上了床道:「姑娘趕緊睡下,這天寒地凍的別傷了風,其餘的您千萬別管,剩下的就交給老奴,一會兒那頭孟大公子就會過來,今夜姑娘誰都沒見過一夜到天亮,那兩人就算路過也沒見着姑娘的面,是孟大公子接的人。」
相思知道她是為自己好,也不辯駁,只道:「旁的,咱們這裏也沒預備,昨個兒咱們不是吃剩些東西,熱熱給他倆顛顛,這大冬天的站在外頭好一陣了。」
&可都是咱們吃剩下的……」
相思擺手道:「咱們不說他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這會子怕也顧不得了。」
張嬤嬤應聲,伺候相思睡下便趕緊出去了,她先讓石榴找了忠心的小丫頭去偏門找人,又親自熱了剩菜送了過去。莊晉元和陌籬果然是餓極了,還沒等看清楚是什麼,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熱乎乎的東西一下肚,這才真真緩了過來。
那頭孟霍然才睡下沒多一會兒,他身為定安伯府的嫡子總是要陪着守歲的,可他剛迷瞪過去,就聽着門口守着的小廝叫門,打開問了一聲才知曉現在竟是這樣的情況。
他再不敢遲疑,穿上外袍就匆匆趕了過去,只是路上走着卻難壓心頭怒火,這兩個兔崽子天天惹禍,雖然之前意外撞破私賣貢品的事情,讓孟大老爺沾了光,可眼下這事兒實在太過離譜。大半夜的兩人不在府上過年,居然跑到自己的妹妹院子裏去了。他就知道妹妹回二房沒有好事,反正這年都過了,看來是要找個機會將三娘從二房帶回來,還是放在自己家裏妥當。
且不說,孟霍然又拉着兩個小的去怎麼折騰,相思又救了一回陌籬,心中安穩,這下可算是平靜無波的睡到了大天亮,外頭一陣陣的鞭炮聲吵的屋裏人說話都聽不清聲音,年味可算是出來點兒了。
&婢聽說,是梅姨娘掏的錢給大少爺買的炮竹,一大早就開始折騰,到吵着姑娘了。」石榴給相思穿着衣服,哪怕相思昨夜睡的不好,這大過年的也是要起來請安的。
&樣也好,也省得我睡過了頭。」相思只覺神清氣爽,到並不覺着疲累,胃口大開的用了不少早膳才見着張嬤嬤走了進來。
&位公子今兒一早就回去了,那頭大公子吩咐了,讓姑娘收拾收拾還是找個時機回那頭去。」張嬤嬤進來回道。
&位……」相思本想問一問陌籬的傷勢,可到底打住,轉而道:「上次你說要給我外祖家捎個話,可有回音了?」
眼瞅着已跨過新的一年,玖姨娘一旦進府,也就表示父親的外調令怕是要下了,她原想留住老太太自己再想個法子留下伺候,芙蓉畢竟身懷有孕,這一路奔波對她身子有礙,老太太又如此看中她這一胎,想要留下照看也不為過。
可隨着這一次過年來看,老太太是真的與梅姨娘有了隔閡,甚至成見極大,這與上輩子完全不同,相思已經沒有把握老太太會為了孫子而放掉手中的權利,除非父親身邊的女人都留下,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她想着照顧老太太這一條路走不通,就只能想着別的長輩了,除了四叔公的夫人最好就是她的外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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