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一步步的靠近,想要在年前還願或是進香的貴婦姑娘們都會找一個良辰吉日約上三五個朋友一同去往京都最大的寺廟——明覺寺,明覺寺不但是當今太后最信奉的寺廟,其中更有多位高僧在內坐禪,年紀大的夫人們很多都愛聽他們講經。
只是,今年的明覺寺似乎更為熱鬧,據說那位雲遊在外的高僧不念和尚近來似乎回到了京都,還在明覺寺大殿上露了一次臉。
不念和尚聽起來名字很是古怪,只是他以前並不叫這個,他曾是主持親傳的弟子,原先也和普通的和尚一樣,老老實實參禪念經,偶爾去往民間化緣參透世俗。因為他悟性好,也沒什麼雜念,老主持就想着等他圓寂之後,將主持的位子傳給不念和尚。
明覺寺當年也不是什麼主流的寺廟,那會子老百姓還信奉道教,可偏偏太后三顧明覺寺,第一次是求子,第二次是還願,第三次又在皇帝病重之時,那時候初出茅廬的不念和尚也不知道與太后說了什麼,以至於太后對於佛教極為倚重,更是在她成為太后之後,將明覺寺推崇為如今陳國第一的國寺。
只是,就在德高望重的老主持圓寂之時,這位原本應該繼承主持的不念和尚莫名就改了法號離開了明覺寺,他臨行前,丞相來過,太后派人來過,就連幾位大儒都親自前來,只可惜不念和尚心意已決,一件僧衣一雙僧鞋再加上一個不大的包袱,很快就離開了京都。
而後又過不久,關於這位大和尚的傳說也越來越多,有人傳說他智斗貪官,有人說他度化山賊,還有傳說他有袖裏乾坤的本事,將地里的蝗蟲一日之間收了個乾淨!這些傳說越說越神,眾人對這位大和尚的好奇與崇敬更是日漸變深,甚至於京都里還有根據這位大和尚專門編排的鬼狐故事,為了這些不着邊際的故事,茶館裏幾乎日日爆滿。
世家與皇族當中當然不會如此迷信,可是不少人知道這位和尚的智謀與才學,就連當年太后都想過讓皇帝拜不念和尚為老師,學習治國之道。
多年過去,這位和尚的傳聞並沒有被時間所掩埋,他一路行進一路寫下不少詩詞或是遊記,凡是出自他手的墨寶在陳國那絕對是有有市無價,就連皇宮與丞相府中都多有收藏。
多少孩子是聽着他的故事長大的,多少人做夢都想成為他的弟子,曾經只能遺憾於他的居無定所,可如今不念和尚那可是已經回到了明覺寺。
明覺寺一大早就被各式各樣的馬車圍了個水泄不通,普通的百姓為了避開這些達官貴人們都早一天前來上香過了。
「大哥!你快出來啊!」孟奇珍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回過頭對着後面一輛馬車叫嚷道。
孟夫人皺着眉頭看向女兒,低聲訓斥道:「注意一點兒場合,像什麼樣子!」
孟奇珍吐了吐舌頭,卻完全沒放在心上,她快步走到孟博良身邊抱住他的胳膊笑道:「大哥,你說今兒那位大和尚會不會收你為徒?」
孟博良無奈的搖搖頭道:「別胡說,到讓人笑話。」
孟奇珍撅了撅嘴,不滿道:「我大哥滿腹經綸怎麼就做不得他徒弟?」
「奇珍!」孟夫人走過來不悅道:「今兒只是來燒香,你若是再如此不懂規矩就留在車裏。」
孟奇珍知道母親真的生氣了,便趕緊老實的低下頭。
這時候也是湊巧了,正好何家與舒家的馬車前後腳到了山腳下,何淑瑤與舒宛萱兩人從馬車上下來,便看了對方一眼。
關於何淑瑤與世子的事情,世家大多都有所耳聞,畢竟順康伯那副恨不得將女兒嫁去肅寧侯府的態度,已經讓許多世家私底下等着看兩家的笑話。至於舒府,由於舒宛萱很是低調,又沒有上杆子讓莊晉元負責,年紀也還沒及笄,所以即便有些人知道其中內情,也不會苛責一個情急之下無奈的女孩子。
孟奇珍一見兩人,什麼母親,什麼兄長那是通通不記得了,她快步笑着走了過去,也沒注意何淑瑤見着舒宛萱後臉上的不自在,只是滿心歡喜的叫道:「真是湊巧了,可見我們都是有緣分的!」
孟夫人這會子要叫女兒就已經拉不下面子了,也只得遠遠的與何夫人舒夫人點頭示意,卻並不上前寒暄。
「都是讓我給慣壞了!」孟夫人轉過身,咬着牙說道。
孟博良雖然覺着妹妹這般有些糊塗,但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平日裏也都是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到也寬容道:「她自小就像個男孩子,咱們又不拘着她,這會子等着要嫁人了才來亡羊補牢,怕已是遲了,倒不如尋個適合她的嫁過去,便就兩好成一好了。」
「還說這話!」孟博良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孟夫人差點沒炸了,她滿面怒容道:「就她這個德性,在京都了還想嫁什麼人家,原想着要在你爹曾經的下屬家裏尋上一尋,誰知道付寧准上門提親了!
多好的孩子啊!兩人又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你說你妹妹是不是吃錯了藥?居然說什麼沒有夫妻之情唯有兄妹之誼。我和你爹成親的時候,連你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還什麼夫妻之情?
就是她那些朋友給她勾帶壞了!你瞧瞧順康伯府的那個丫頭,小小年紀就追着男人後頭讓人家負責,再看看那個舒家的丫頭,不過是個填房的女兒,居然比前頭那個大姑娘還要出挑,這都是什麼人家,她還拿這些人當寶。你瞧着吧,有她後悔的時候!」
孟博良摸了摸鼻子,也覺着有些傷,付寧准和他也是好友,只是自家的妹子抵死不嫁,他也不能看着妹子不幸福,所以最後他也只能站在妹妹身後對不起朋友了。
「我就她這麼一個女兒,只求她順順噹噹的嫁人,別整日想那些有的沒的,這世道對女人從來就不公平,我不想她過的太苦……」孟夫人傷心的擦了擦眼角,可憐天下父母心。
孟奇珍完全沒有意識到母親為她如此用心,她正抱着好友的胳膊笑得毫無顧忌,只將近來所有聽說的事情說了一遍,這些日子被母親拘着都快悶死了。
舒宛萱與何淑瑤並肩一路,何淑瑤冷着臉一言不發,到是舒宛萱依舊如常,等着她們幾人走上山坡,與家人暫時分開的時候,舒宛萱才悄悄在何淑瑤耳邊道:「何姐姐這是怪我了?」
何淑瑤不自然的低下頭道:「沒有的事。」
「那日我不多言,日後便不會多言,何姐姐……有些姻緣不是對任何人都合適的。」舒宛萱雙目清澈,似乎還帶着些許委屈。
「你當真不在意?也不念着他?」何淑瑤緊張的抬起頭道。
「我年紀還小呢,再說,就如我與奇珍姐姐說的一般,成親總是要找情投意合的,我可不願意一個蓋頭就這麼嫁過去了,誰知道我嫁的是叔叔還是哥哥?那位世子確實是個好人,可怎奈脾氣太爆。」舒宛萱見何淑瑤肩膀放了下來,才故作不滿道:「你知道不知道,他前幾日居然在陌將軍府門前打了門房,嘖嘖……我心目中的好男兒,可是知書明理,睿智過人的!」
「啊?那……那確實是他的不對,回頭我找機會好好說說他。」何淑瑤見着舒宛萱表情不似作偽,就恢復了幾分往日的親近道:「只是可惜近來他都躲着我,我想與他說也是沒有機會。」
「哎……這樣的人可是野性的很。」舒宛萱臉皮子微紅道:「不過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這樣的人若是能將誰放在心上,那便是放一輩子了,姐姐如此執着,是其他人都不可及的,世子說不定心裏正搖擺不定呢!」
「此話當真?」何淑瑤半信半疑道。
「我只是聽說……不過我可沒這個毅力,姐姐你自求多福吧。」舒宛萱嫌棄的說道。
何淑瑤立刻眉開眼笑,拉着舒宛萱就好妹妹的叫了幾聲,曾經的芥蒂與防備,不過幾句話便消失無蹤。
「你們剛剛說什麼呢?」孟奇珍一路跑到前頭又一路跑回來,不明的看着似乎感情更好的兩人。
「才不告訴你!」兩個姑娘相視而笑,拉着孟奇珍就往前跑。
三人帶着下人直奔山上的佛塔,據說那後頭有不少迷人的風景,哪怕是冬日都別有一番韻味。
誰知道,等着這三人上山之後,一面無葉的樹林中已經站了幾人,正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何淑瑤一走近,臉就拉了下來,就在她對面站着莊晉元、陌籬、付寧准還有相思與拿着鞭子的小郡主。這幾人圍在一圈誰也沒有上前,最後相思無奈從人群里走了出來,分開幾人,何淑瑤才發現對面的大樹下此時正好坐着個少女,滿頭是汗,還有淚痕,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傷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