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玉英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將沈穆瑤放在心上。筆下樂 m.bixiale.com與她的幾句對話,也不過是些假客套,她向來不喜歡許宥祖挑選的這個女人。在她眼裏,沈穆瑤根本配不上她的兒子,在北平,無數的富家千金和媒婆上來說親,都被他一一拒絕,並放話,此生只會娶沈穆瑤一人。
往年,他們沈家在北平還有些地位,但現在,今時不同往日,沈家還得依附於他們才能在北平繼續做藥材生意。說到底,沈穆瑤現在背後沒什麼資本,以後嫁過來也得看他們的臉色行事。
她坐在這兒,比陸齊瑞更像個局外人,好歹他還能與他們插上話,而自己,卻像個雕像一樣坐在一旁,自顧自的喝着茶,涼了,也沒見有人為她續茶。她便借着去方便的由頭離開了內堂。
沈穆瑤坐在後面的庭院裏,用手撐着下巴,百無聊賴的盯着院子裏的香樟發愣。也不知道,家裏什麼時候派人來接自己回去,她實在不想繼續留在這裏,聽着他們那些虛偽的寒暄。
他站在院牆的拱門邊靜靜的看着她沉思的模樣,心裏泛起一陣漣漪,他從小便認定了她,不管見過多少女孩兒,被多少人阻攔,都不會改變他的決心。
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她時,她正與母親去廟裏上香,在人群里一眼便看到了一個身形小小的女孩兒,編着兩支小小的麻花辮垂於耳後,上面扎着兩個小髻,用紅色的絲帶綁在髻上,頭髮與絲帶隨風而起,一副靜若處子的模樣,當她轉身後,看見她笑靨如花,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兩個酒窩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海里,從那時起,便已對她心動。
「我說怎么半天不見人,原來躲這兒清閒。」許宥祖上前坐在了她的身邊。
「反正也插不上話,往那兒一坐,像個活雕像!」沈穆瑤抱怨道。
「怎麼不叫我來陪你啊?」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沈穆瑤白了他一眼,小聲嘟噥:「你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幾年都沒見父母,應該多去陪陪他們,出來陪我算什麼。」
「不出意外,你馬上就要成為我的妻子,不得好好和你培養下感情?」許宥祖打趣道。
她看着他勝券在握的模樣,心裏躊躇不定,始終沒有決定究竟要不要嫁給他。她雖然不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但他為自己付出的太多,已經沒有辦法通過其他的方式去償還。就連整個沈家的命運,也在自己的選擇之中,若行差踏錯一步,恐怕沈家在北平就永無翻身之日,落得任人魚肉的下場,或許比現在要更慘。
「你當真要娶一個心裏沒有你的女人嗎?」沈穆瑤漫不經心的問。
「我相信在成親之後,你會慢慢的接受我,所有的想法也會隨之改變。」許宥祖一本正經的說。
「所以,誰都阻止不了你娶我,是嗎?」她追問道。
許宥祖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的望着她的眼睛,回應道「知道嗎?瑤瑤,在廟裏見你的第一眼,便認定了你,心裏暗暗發誓,長大後一定要娶你進門。所以,不論是誰反對這場婚事,我都不會打消這個念頭,哪怕,你不願意,或者沈伯父要悔婚,我也不會放棄,一定會用我的真誠打動你。」
「容我再想幾天好嗎?」沈穆瑤推開他的手。
「入秋了,院裏涼,你若實在不想去前廳,就去我的書房裏待會兒,等晚飯,我再來叫你。」說完,便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輕輕了拍了下她的肩膀離開了庭院。
她終於知道自己在許宥祖心裏的地位,沒有人可以改變他的想法。他的深情,他的付出,還有從小到大的特殊照顧,如同一道道枷鎖束縛着她,把她整個人都壓得喘不過氣,她沒有理由去拒絕這個男人,僅憑那根木簪的舊時情緣,與他的情感相比,根本毫無勝算。
沈穆瑤來到他的書房,房間內散發出淡淡的檀香味,側面的書架上卷着一幅畫,她好奇的走上前,將畫散開,沒想到竟是自己的模樣。畫紙乾淨整潔,一點灰也沒落,看樣子是被人小心呵護着的。
撫養他長大的一個老嬤嬤從書房走過,見房門大敞,便率先朝着那畫走去,看見沈穆瑤正在欣賞着那幅畫,上前搭話:「原來是沈小姐啊,我還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下人闖了進來。」
「何嬸兒,這書房都是您打掃的嗎?」她心神恍惚的問。
「原來是幾個貼身丫鬟打掃,自從被少爺訓斥之後,都是我來打掃。」何嬤嬤隨身附和。
這個老嬤嬤是從小看着他長大的,與府里其他的下人地位不一樣,眼界也自然不同。她不會用異樣的眼光去審視沈穆瑤,更不會覺得她配不上許宥祖,因為這個女人是他心儀之人,所以是真心實意的待她好,早已把她當成了他的妻子。
「為何訓斥?」沈穆瑤細問。
「喏~就是這幅畫。當時,那倆丫鬟偷懶,打掃時,沒有把畫捲起來,讓它落了灰,少爺回來之後發現,把她們罵了一通,再之後,就不讓人來打掃這間房,後面都是少爺自己整理,我實在看不過去,便把這事兒攬了過來,」何嬤嬤回憶說。
沈穆瑤陷入了困惑之中,自言自語道「我對他來說,真有那麼重要嗎?」
何嬤嬤笑盈盈的說:「除了老爺和夫人,還有下面那倆小的,沒有人比您更重要,當年若不是少爺固執己見,非求着老爺為你們說情,現在........罷了,都是些陳年往事,不過,沈小姐,您是個知書達理,洞悉人情世故的女子,一定不會辜負少爺的一番深情,對吧?」
好了,現在連他身邊的老嬤嬤都開始給她施壓,所有人,都認為——不,大家早已將她看做許宥祖的妻子,在北平,不管她嫁不嫁,在別人的眼裏,她早就是許宥祖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假笑的與她寒暄了片刻,便打發嬤嬤離開了這裏。四面八方的壓力向她襲來,不知如何應對,近日發生的事又讓她身心俱疲。她心想,自己如果不是沈易的女兒多好,只生於平常人家,沒有這麼多複雜的關係,也不會淪落到進退兩難的地步。
太陽還未落山,就已經開始用晚飯。她吃過晚飯後,一直在書房待到天色暗去。等到夜幕降臨之時,才盼來了自家的汽車,馮磊剛把沈易從宴席上接了回來,順道把她領回去。
許繼光仍在宴席上不肯離開,他暫時不想去面對那個從上海來的男人,更不知該如何教育那個做了醜事的女兒。
馮磊替她把行李拿回房間,便將他支走。林懷柔暫時留宿在護國寺那邊,後日才能返程。前廳,只留下了這父女二人四目相望。沈易仔細端詳着女兒的模樣,感嘆道「真是女大十八變,不愧是我的女兒,越來越漂亮了。」
「爹又拿我打趣。」沈穆瑤撒嬌道。
「怎麼了?夸自己女兒還不行啊,快來,讓我好好看看,這一走就是幾年,在國外還適應嗎?」沈易牽着她的手問。
「過久了,也就那麼回事兒。還是在家裏自在。」她漫不經心的說。
沈易見她無精打采的模樣,便探出腦袋「嘶~你這情緒不太對啊,怎麼了?是不是坐火車太累了?還是有人欺負你?跟爹說,爹替你出氣.......」
沈穆瑤看着父親義正言辭的模樣,眼睛慢慢滑過他的鬢角,已經漸漸泛白,臉上也沒有了往日的容光煥發,他整日忙於生意,為別人鞍前馬後,導致整個人都蒼老不少,不過幾年的時間,面相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多歲。
她癟着嘴,眼前漸漸模糊,父親的身影不知不覺的被淚水包裹。
沈易見此,連忙起身,把她摟在自己的懷裏,耐心安撫道:「這丫頭,今天怎麼了這是?快跟爹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不是宥祖欺負你?還是許家給你氣受,你說出來,爹去替你討說法。雖說,咱現在地位不如以前,但是我絕不容許任何人欺負我沈易的女兒。」
沈穆瑤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委屈,躲進父親的懷裏放聲痛哭,她無以言表,太多的心事壓抑在胸口,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沈易也只能任由她釋放出自己的情緒,等到她的心情緩和之後再做詢問。
()
1秒記住品筆閣:www.pinbige.com。手機版閱讀網址:m.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