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的熱鬧氛圍也隨着廟會的落幕消散,不同階層的人用各自的方式繼續在戰火紛飛的年代謀生。許夢穎被人玷污的事跡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陸齊瑞在圈子裏顏面難存,避開風頭,低調行事,不與旁人接觸。
薛老思慮再三之後,決定用電報的形式,將此事告知許家。卻沒想,許繼光忙着應酬北平的人際圈子,這封電報被許宥祖收到。他得知妹妹遭人玷污,並且出自盛方宸之手,竭力壓制體內的怒火,恨不得衝到上海為妹妹討回公道。
可目前的時局不允許他衝動行事。為了許家的臉面和父母的身體着想,向所有人隱瞞此事,又以父親的口吻回電,要求薛老封閉這類消息。之後,以上海的生意緣由,讓許澤毅儘快返滬。
盛方宸聽取沈穆瑤的提議,派人跟隨許夢穎,守在公寓周圍,以防發生不測。已經飽受非議的許夢穎,承受不住眾人議論,打算在公寓服毒自盡。在吞食大量藥丸之後,腹部絞痛,在地上翻來覆去,疼痛不止,不小心扯掉了床頭燈,東西滾落的聲音,引來鄰居的注意。
「陸太太,你沒事吧?需不需要幫忙?」一個穿着灰色條紋旗袍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口敲門詢問。
她未聽見房間內有人回應,便把頭靠在門上,側耳聆聽屋內的動靜,隱約聽到一個女人在低聲悶哼。又加大了力道,反覆敲打房門——「陸太太,您怎麼了?........」
她的敲門聲引起周圍人的警覺,盛方宸的手下聽到動靜,匆忙趕到樓上,踹開房門,只見她正口吐白沫,兩眼翻白的在地上抽搐。他們趕緊將人抱起,開車送往醫院搶救,醫生都感到慶幸,好在送來及時,救回一命。再晚半小時,恐怕,大羅神仙來了都無計可施。
許夢穎在醫院休養的兩天,一直由盛方宸的手下看護。她多次拔掉醫院的針管,一心赴死,都被他的手下制止,最後,不得不將她禁錮在病床上。
許澤毅剛出火車站,便被老李開車接走,家中上下,都不敢袒露許夢穎的事情。原本,他打算當晚約上朋友相聚。卻被老李阻止,讓他這段時日消停一些,現在外面並不太平。
老李眼看攔不住他,左右不過,只好以下犯上:「二少爺,恕我多嘴,您該收收心了。許家在上海這邊的工廠,還需靠您掌控,而不是那個姓陸的外人。他雖然娶了咱們小姐,可.........可根本就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
他深知陸齊瑞經常打罵自己的妹妹,但哪對夫妻,不是床頭吵架床尾和,便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反駁了一句「老李,你是不是多慮了?這夫妻間哪有不吵架的,再說,我妹妹的性子,我了解。無非是有些小姐脾氣,現在他們也算是各過各的,互不打擾,男人嘛,有個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老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着他幫着外人說話,將許夢穎住院之事,脫口而出:「您要還當自己是許家的人,就去醫院看看小姐吧。其餘,我也不便多說。」說罷,老李便將行李送回房間,離開了客廳。
許澤毅望向眾人,走到姜嬸的身邊詢問情況,只見她言辭閃爍,裝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但她的行為舉止,卻逃不過他的眼睛。於是,又拽來幾個僕人,大家都是神色慌張,閉口不談「二少爺,您就不要再為難我們了........」
他跑去找老李取走車鑰匙,詢問出醫院的名字,獨自開車前往。半小時後,抵達醫院,在護士的口中打聽出許夢穎的病房,當他小跑過去,才發現門口竟站了兩個人。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揪起其中一人的衣領,厲聲呵斥:「你們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妹妹的病房門前看守?」
他們只說出自己的身份,並未過多解釋,便將許澤毅放了進去。當他看到被綁在病床上的妹妹,潸然淚下。她面無血色,嘴唇泛白,眼睛無神的盯着窗外。
許澤毅慢慢靠近她的身邊,用手輕撫着她的臉頰,輕聲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夢夢?」
在此刻,她似乎又見到了從小到大最疼她的那個二哥。她扭過頭,一言不發的盯着許澤毅發怔,不甘心的扭動着身體和手臂。他的目光順勢而下,這才發現,她的胳膊上滿是煙頭燙傷和淤青,那些傷疤不像是新添的,倒像是數次蹂躪導致。
他俯下身,替她解開了身上的束縛,掀開她的袖子,兩個手臂傷痕累累,還有脖子上全是淤青。這些還只是看得見的地方,那些看不見的地方,還不知情況如何。
「陸齊瑞弄的?他真不是個東西,怎麼會弄成這樣!」許澤毅心痛的握住她的手,仿佛給了她一絲希望。
「二哥,整個許家,也只有你還來關心我的死活。」她勉為其難的露出笑意,轉瞬即逝。
「別這麼說,大哥興許知道此事,才催我回上海。過年時,爹娘還在念叨你呢!」許澤毅安撫着她的情緒。
「大哥只會權衡利弊,心裏也只有沈穆瑤..........」當她提到這個名字時,眼角的淚水不禁滑落。她最看重的兩個人,全部都被別人俘獲,另一個人更是毀了她的一切,讓她永久的墜入黑暗。
「好了,別哭了。這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你就安心調養好身體,我去找陸齊瑞談談。」他替她掖了掖被子,拍了拍她的手背。
許夢穎心灰意冷的抽回了手,追問道:「跟他,有什麼好談的?」
「你們好歹是夫妻,哪有這麼動手的。大哥不在,我不得過去敲打敲打。你呀,也收斂着脾氣,對他避而遠之。」他語重心長的解釋道。
「說來說去,你倒覺得是我的錯?我忍氣吞聲不是一兩天了。原以為,你來是幫我出氣,沒想到,竟是來勸和!」許夢穎扯着嗓子怒斥。
「再怎麼說,他都是許家的女婿!我們和他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許澤毅無奈的回應。
許夢穎冷哼一聲,合上雙眼,別過頭去,自言自語的說「顯然,你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罷,反正我已經是個無足輕重的人。」
她轉過身去,不再搭話,任憑許澤毅如何追問,仍一聲不吭。事後,他去找朋友了解上海這段時間的近聞,這才得知其中隱情。也就解釋了,盛方宸的人為什麼會守在她的身邊。
許澤毅急赤白臉的衝到會館,在門口叫囂。盛方宸正巧從外面辦事回來,碰到了他。二人在門口推搡,他深知力量懸殊,仍一鼓作氣的推了一把盛方宸。
「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對夢夢?我一向敬重你的身份,就算你搶走沈穆瑤,讓我們許家顏面掃地,都沒有與大哥統一戰線。可我的妹妹是無辜的,她做了什麼,讓你下定決心毀了她?」許澤毅聲嘶力竭的怒吼。
沈穆瑤聽到門外的動靜,從屋內跑出去,拉開了爭吵的倆人。在她的調解下,才勸動二人去屋裏談話。許澤毅得知妹妹被人玷污的初衷,竟是為了保全沈穆瑤的名聲,一怒之下,憤然起身,準備給她一巴掌,卻被盛方宸預判了動作。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盛方宸,於是,只能把憤怒發泄在她的身上,卻沒有成功,盛方宸一腳踹向他的胸口,提着他的衣領,對着他的臉上揮拳。他被打的鼻青臉腫,口吐鮮血,卻不肯求饒。
她上前拽着盛方宸的胳膊,央求道:「夠了,方宸。別再打了........」她使盡渾身解數,嘗試將倆人拉開,發現他的臂力驚人,不論如何拉扯,都紋絲不動。
盛方宸的眼角瞥向她的臉,發現她的眼眶逐漸濕潤,這才喚回他的理智,鬆開了手。許澤毅恨自己沒有能力為妹妹討回公道,癱倒在地,厲聲怒斥自己的無能。沈穆瑤在他胡亂的話語裏,才得知許夢穎又被送去醫院。
她轉身詢問:「到底還是?........」一切發展,如同她的判斷。或許換任何女人遭遇此事後,被人非議,都無法再苟活於世。
「放心吧,有他們看着。不過,我的人不可能一直守着她。一心尋死的人,我們能救一時,救不了一世。」盛方宸的冷漠,讓她感到心寒。
「或許吧,盡我所能。」說着,她便從架子上拿走外套穿好之後,將許澤毅從地上攙扶起來,吩咐卓力將她送去醫院。
盛方宸拽着她的胳膊,不讓她離開,她卻一言不發的推開他的手,徑自向門外走去。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他有苦難言,他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為何她非得與自己背道而馳。這段時間對他避而不見,二人之間也開始出現隔閡,不再似往日那般如膠似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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