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怒斥,常遠不動了,躺在地上眼淚順着眼眶子就往下淌。一筆閣 m.yibige.com
常家兄弟一看,更是火冒三丈。
「誰讓你流馬尿的?」常森怒罵道,「咱們常家人,啥時候掉過眼淚?本以為你從小被慣壞了,送你去軍中歷練,可你歷練什麼了?」
「不出事仗着家裏的名頭耍威風,出了事就是知道流馬尿,常家這點德行,都讓你散盡了!」
「嗚嗚」常遠再次發出嗚咽之聲。
「我他媽讓你掉馬尿,讓你嚎!」常升已是怒不可遏。
在他的心中,大丈夫死則死耳,不過是腦袋掉了而已,怎麼能哭呢?而且還是當着外人。
「我他媽」常升目光轉動,忽然看到兵器架子上放着一把鐵鐧,直接走過去拿在手裏,一臉猙獰。
「小畜生,幾代人的功績,毀在你手裏!」常升怒道,「今兒我」
「且慢!」毛驤開口,笑着道,「放下放下,是親兒子呀,那玩意一下拍下去,活兒子成死兒子了。這可是大活人,弄死了事麻煩着呢。可不是當初一汪水兒,甩甩擦擦最多留點河愣!」
這話,直讓常家兄弟怒目而視,但有幾分敢怒不敢言。
片刻之後,常森拱手,「是在這裏,還是再找個地方?」
毛驤坐着沒動,笑道,「府上少爺脾氣不大好!聽說路上鬧性子瞎折騰,所以抓他的人才微微讓他受了點委屈。」
「這事鬧的挺大,雲南那邊馬上就要動兵了,沐公百忙之中都親自過問。」毛驤說着,直接盯着常家兄弟二人的眼睛,「皇上的旨意,讓他回來。可昆明那邊軍中,因為你家少爺一人,有十幾員悍將,直接讓人給摘了腦袋。」
「下令的是京中的徐公,動手的是沐公。」毛驤聲音漸漸變得冰冷,「都是帶兵的人,誰能忍心對自己的老兄弟下手?」
「而且,馬上大戰在即,即便有罪也是應讓他們死在戰場上,那麼着起碼還能給家裏留點撫恤。就這麼直接殺了,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你們哥倆想想,是不是這麼回事?」
常家兄弟聞言,看着常遠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恨意。
當然是因為這小畜生,讓許多人牽扯了進來。而且說不定,還有許多見不得人的事沒挖出來。
若是那些人都活着,定有更多人
「你哥倆再想想,下令的徐公也好,動手的沐公也好,他們哪來的這麼大膽子?看似殺人,其實是為了保全誰?人家可不像我,得罪不起你常家!」
「養不教父之過!」毛驤繼續說道,「貴府少爺為何落到今天這個田地,你們哥倆心中也有數吧?說起來犯錯的是他,可你們就沒錯嗎?」
「這世上有些錯,一旦追究起來,誰也脫不乾淨。處置起來,最寬宏之下,也不過是按照錯的大小來定。」
「錯就是罪」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常家兄弟不可能不懂。
同時,他二人心中那塊一直壓着的大石頭,也放下了。
皇帝還是顧念親情,還是想着常家的好,記得他們的情,給他們留了餘地。
忽然,他們見毛驤一根手指沖天,「上面,難啊!」
隨後,笑笑,「別添亂了!」
聞言,常家兄弟二人更是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外人添亂情有可原,自己人添亂,很不應該!」毛驤繼續道,「而且也是自己人,越傷心啊!」
廳中寂靜無聲,常家兄弟羞愧的不願說話。
兒子不爭氣,根子還在老子身上。常遠今日有此罪孽,都是他們教養不當。而且常家的孩子,還連累了許多其他人。
「明白了嗎?」毛驤繼續道,「裏面的事都想明白了吧?」
常家兄弟點點頭。
「以後知道怎麼做了?」毛驤笑道。
常家兄弟又是點點頭。
「這是為了你自己家好!」毛驤又道,「幾代人的功績,不能毀在不孝之子的手裏。」
忽然,常家兄弟有些懵。
「知道錯就要認,上面態度很重要。」毛驤又有些苦口婆心的說道,「做人得分得清好賴不是?而且,還得感恩。」
說着,站起身,在常家兄弟詫異的目光中邁步,「我就不在府上吃飯了,先回去,你倆也別送!」
「等等!」常升疑惑道,「您不是奉旨問話嗎?」
毛驤笑道,「問完了!」
「啊?」
~~
直到毛驤走遠,常家哥倆才明白奉旨問話的真正意思。
問的不是常遠,而是他們哥倆。
問的不是勾結藩王的事,而是他們哥倆明沒明白皇帝的一片苦心。
是問話,同時也是告誡還有警告。
是寬赦,同時也把難題留給了常家兄弟。
常遠暫時被關到小黑屋裏去了,兄弟二人相對而坐,拿着酒杯,嘆息無語。
「有些事,皇上不想問了。」常森先開口道,「是怕問多了傷心,更是怕那逆子連累了咱們!」
「不是連累,而是從犯!」常升苦笑,「也不是不想問,而是皇上定然都知道了,只是不想說。」說着,嘆口氣,「換成別人家,這是死八回的罪過!」
旋即,再重重嘆氣,「這回,皇上是真惱了,心裏也是真氣了!」
「當初我就不該給他開條子」
「現在說都晚了,莫說你我這幾年也是飄飄然。」常升嘆道,「就算沒這事,也能弄出其他的事來!」
「可怎麼也不會牽扯到藩王身上啊!」常森咬牙道,「他真是膽大包天,還真是愚蠢至極。」
「姓毛的那句話沒錯,幾代人的功績不能毀在不孝子的手裏啊!」常升喝口酒,滿嘴苦澀,「這個家差點就讓他毀了!」隨後,冷笑,「好多人的家,都讓他給毀了!」
「那遠兒?」常森問。
常升沒說話,拿起酒壺猛的灌了下去。
「我知道了!」常森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然後看着瞬間衰老了十幾歲一般的兄長,心疼的說道,「我明白了,咱們也要給人家一個交代。」
不是給皇上,而是給死去的人,給捲入案子的人,還要給那些在暗中看着的人。
「嗯!」常升說着,眼眶子猛的通紅。
「哥」常森也跟着落淚,顫聲道,「我可下不去手!」
常升沒說話,大手卻直接攥住弟弟的手。
不多時,屋裏全是他倆個的哭聲。
不知過了多久,常升踉蹌着站起身,走到門口,「管家!」
「老爺!」
「告訴夫人,給少爺煮一碗餃子,把我珍藏的好酒,也給少爺送去一罈子。然後,再給他選個丫頭。」
「是!」
~~
長夜漫長,但依舊要迎來黎明。
天還沒亮,一輛馬車從鄭國公府後門駛出,緩緩朝着城外而去。
城門口的守軍,見了常家的腰牌沒有阻攔,開門放行。可還是好奇的朝着馬車裏看了幾眼,馬車上沒有人,沒有貨,好像拉的是一口棺材。
「鄭國公家裏出喪?」
常家這樣的人家若是有白事兒,怎會如此草率,且悄無聲息?
而且,方向也不對呀。
常家的墳地是御賜的,挨着紫金山那邊,守着皇陵。
這面,則是出城去往句容那邊走。
馬車繼續前行,趕車的老僕面無表情,等到了沒人的地方,才一邊走一邊哭。
「少爺呀,您放心,小老兒不會把您隨便丟亂葬崗去的,小人這就去鄉下給您買一塊好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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