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圖瓦和李大兄的驚人之語,現下李家正堂裏頭那當真是燈火通明了。
李母從廂房裏頭翻找出兩個燭台點上,把本就亮堂的正堂現下弄的光亮非常。
這還不算完,大概是活了幾十年來,頭一次遇見這般的事兒,李母破天荒的頭一次在吃過晚食後,自己個兒出了銀錢從街面上還開着的鋪子裏頭買了甜滋滋的粥水來家。
所以,現在,李三娘手裏拿着一碗紅豆粥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
李三娘一心兩用,一邊吃粥,一邊聽李大兄對着李父李母解釋自己的想法。
李大兄性子本就磊落大方,那淺淺的一碗紅豆粥,他三下五除二不過三四口就給吃光了,放下湯匙後,他伸出手背往嘴上一抹後,李大兄就一本正經的對着上首坐着的李父李母以及對面坐着的李三娘以及李二兄開了口。
哦,李家正堂裏頭還有一個人,就是李大兄身旁這會子坐着的圖瓦。
偏廳矮塌上躺着已經被安撫着睡着了的小靈芝,圖瓦這才安心的坐在正堂裏頭一邊吃粥水一邊同眾人說話。
正堂裏頭還有一個可以說是與這件事毫不相干的人,就只有李三娘身後坐着的秋香了。
不過,倒也不好說是毫不相干,畢竟秋香差不多同李三娘是同吃同住了一年多的,還數次救過李三娘的命,李三娘早就把秋香當作一家人了。
只是,秋香也不是那般沒有眼色的,她在一開頭聽了李大兄的話後,就有意退到門外頭去,只不過李大兄卻是對着秋香擺擺手,他說:「無妨,你和三娘一樣,在這家裏也是李家的女娘,坐,不必迴避。」
如此,秋香這才留了下來。
但是,秋香仍舊秉持着少說話多做事的原則,把自己隱在李三娘身後,基本上不插話,只聽着眾人說話。
「我和梅娘本也沒想過多要孩子,有了大郎和二郎後,我和梅娘自覺挺好的。
多子多福雖然是好,但這養孩子忒的費事了。」
李大兄看向李父李母兩人,非常感慨的說:「我自小就知自己不是阿耶的親生子,畢竟阿娘帶我從邊關來到長安的時候我已差不多兩歲了。
雖然記事不多,但也還是明白這些的。
但阿娘嫁給阿耶後,阿耶待我同親生子並無不同,不過數月,我就想不起同阿娘在邊關的苦日子了。
養兒方知父母恩,我和梅娘在有了大郎後,我才知曉阿耶阿娘在我身上付出的有多少。」
說到這兒,李大兄這六尺高的壯漢連聲音都帶着哽咽之音了,李三娘看着上首的李父李母,只見很少情緒外露的李父這會子眼睛都紅潤了。
「所以,在有了二郎後,我就與梅娘商議只這兩個兒郎足夠了。
至此,我們一直都避着身子,倒是一直都好。
可誰能想到,這還是出了意外來,竟是有了小六了。
在一開頭發現梅娘再次有孕的時候,我自然是欣喜的,這大郎去了邊關,二郎也已經立了起來,突然又來了個孩子,我自是高興的。
可,誰能想到這孩子竟是差點兒害了梅娘來。」
「大兄!」
李三娘直接插話喊了李大兄,李大兄面有詫異的看向突然喊他的李三娘。
「大兄,容三娘插一嘴來。
這小六郎不過一個剛降生的嬰孩,他可從未想過要害大嫂來,一切都只不過是意外罷了。
這婦人有孕的事兒那一切都是隨機的,這孩子沒降生前就是胞宮之中的一團血肉,哪裏能是主動害人的?
大兄莫要如此說了,大嫂和小六郎都不想如此的,誰都不想如此的。」
李大兄愣了一下後,無奈的笑了一下,應了李三娘所說,點了點頭。
「若是當初知道這孩子能讓梅娘遭受如此大的難關,當初就該直接打去了這孩子。」
李大兄見李母和李三娘臉上都面露不贊同,只得趕忙補上:「我知曉,我知曉了,以後這話絕不在梅娘和小六面前說。
但梅娘這回的樣子,可是把我嚇的夠嗆。
我和梅娘是要過到老的,將來我還要和梅娘合葬的,哪裏能忍心看着她這般遭罪來?
所以,阿耶,給我開藥吧,只要我不能生了,那以後梅娘也就不用再遭罪了。
我就是這麼想的,我和梅娘已經有了三子足夠了。
眼瞅着待得明年大郎回來,都可以相看了,不用幾年,我和梅娘就要做阿翁阿婆了。
如此......甚好。」
李大兄這一番話,可以說是剖心之言了。
李三娘本就覺得李大兄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子,這會子李三娘心裏覺得,李大兄簡直是滿分之上又加分了,這般有擔當、願付出、肯承擔的男子,別說此時之大唐了,就是現代社會那都是少見的。
能有幾個男人願意為了自己的老婆不受苦楚而自願選擇絕育?
是有的,但百人里能有幾個就不錯了。
「你又是如何想的?
你要知道,大郎這般是因着他已有三子,你如今不過只有一個小女娘,若是同大郎一般喝藥,那以後要如何?
若是以後你後悔了,我可沒辦法讓你重新再使女子有孕來的。
你可真的考慮清楚了?」
李父十分嚴肅的看着李大兄身旁坐着的圖瓦問道,但見圖瓦愣了一下後,還是十分堅定對着李父拱拱手。
「勞煩李醫師了,我已是真的想的明白了。
我所在的部落因為戰爭,現下除了樓子裏的狄麗之外,就只剩我一個人了。
當初我也是有很多個同父異母的兄弟的,可他們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來。
我跟着耍戲團來到了長安,又認識了秋娘,我娶了球秋娘,以後我也會在長安生活。
就像李家大兄所說,只有秋娘才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以後也是要和秋娘過一輩子的。
這回秋娘的樣子着實是嚇到我了,我不想讓她因為生孩子離開我,讓我再次成為孤家寡人。
我也不想再找一個婦人了,我只想同秋娘一起過。
我知道你們漢人是可以給女娘招贅婿留家的法子的。
我想着,就那樣兒好了,我只給我的靈芝找一個郞婿嫁到我的家裏就是了。
如此,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女娘比兒郎更讓人放心,就算我和秋娘老了,有靈芝在我們身邊那也是頂好的。」
喜歡我在長安做婦產科醫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