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最深沉的寂靜。一筆閣 m.yibige.com
直到風聲穿過長長的走廊,吹動明滅的燭火,才在無邊無垠的寂靜之中踩出一絲細微的聲響。
「嗒」的一聲輕響,聲若洪鐘,席勒把酒杯輕輕放到了桌面上,輕嘆道:「『這世上從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路西法依舊維持着那副表情坐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深深地回憶當中。
「他讓你感到震撼了嗎?」席勒問道:「或是其實這是對你最大的羞辱,他讓你惱羞成怒,所以你才不願意對任何人提起他,包括我。」
路西法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緩緩收緊,捏住酒杯柄的指節開始泛白。
「他沒有去等你或上帝的寬赦,沒有恨你的袖手旁觀,他將這一切看作平常,根本沒對你失望。」
「傲慢,傲慢,傲慢。」席勒學着路西法說話的語氣說:「你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我們以己度人,對方卻比我們高尚的多。」
「夠了。」
席勒卻罕見的在路西法話音落下之後再也沒有說話,暫時的收斂了他平等的攻擊每一個人的本能,陪着路西法一起沉默。
「或者他比你想像的還要高尚一點。」
半晌之後路西法終於開口說:「我不知道我曾多少次和他抱怨過上帝,或許他也從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了真相,但總是對此沉默不語。」
「我以為他並不贊成我的觀點,但直到那時我才知道,他是在告訴我,當一個人拒絕你時,站在原地等他發善心是最愚蠢的做法。」
「我們要的從來都只能我們自己去爭取,放棄、等待,然後怨恨,本質都是逃避,我們必須前進,繼續前進,永遠直面問題,然後才能解決它。」
「而真正震撼我的是,他不只是沒有指望我是人類的救世主,他甚至已經自大到想要當我的救世主。」
路西法再次轉頭看向席勒說:「他希望我能直面問題,於是他將你帶回了這裏。」
席勒略作思考之後有了明悟。
當初路西法對他說「孩子,別怕」,上帝解決問題的方法也是把他的靈魂弄走,也就是說真正代表了路西法宿命的正是他的靈魂。
所以只有他回來,路西法才有可能真正的解決問題。
但席勒忽然又想到,路西法是當過天使長的,也就是說他那次來到人間之後還是回天堂了,並成為了一名天使,他接受自己的宿命了嗎?
路西法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說道:「當時並沒有,只是他退一步,我退一步,我們總是這樣相處。」
「那墮天之戰……」
路西法的臉色立刻又變了,他咬着牙說道:「本來我沒想打仗,偷偷溜到地獄去就得了,可他一直鼓勵我打墮天之戰,就是為了趁我去打仗的時候,拿着我的羽毛去借債!」
席勒捂住了額頭,現在他算是知道了,為什麼那個時候貪婪出來說要讓路西法打二戰,路西法會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了。
這樣一來,事情的脈絡就很清晰了。
席勒推測,可能是在原身席勒自殺之前,他就已經發現那個時候的蘇聯不如不救。
而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意識到這個世界有更強大的力量,然後他就發現如果劍走偏鋒,會不會也可以用另一種方法解放全人類?
按照路西法對於那股力量強大程度的描述,這還真不是沒有可能,大不了就是打造一個天堂。
人類也不難養活,全人類所需要的生產資料和能毀滅一個宇宙的力量比起來九牛一毛,你別管建造原材料是不是借來的,你就說實沒實現最終共產吧。
席勒猜測,這可能是原身席勒的計劃,按照這個計劃,他攛掇着路西法去打墮天之戰,而在羽毛的原主人忙着打仗的時候,他就拿着這根羽毛去到處借債,而且有借無還。
路西法的羽毛確實是好用,畢竟誰還能不知道他第一道光呢,再加上之前路西法給原身席勒提供的那些強大存在的信息,那真是一借一個準,一薅一把毛。
可是隨着計劃的推進,原身席勒或許也發現了一些端倪。
簡單來說,拯救dc世界的阻力並不來自於牆內,而來自於牆外,只要蝙蝠俠的故事還需要繼續,那哥譚這個大舞台就不可能被拆掉。
也就是說,靠直接打擊犯罪解決不可被解決的極惡之咒是幾乎不可能的,只要這個宇宙被安排為普通的有哥譚的宇宙,那哥譚就是不可能被拯救。
也就是說,哪怕原身席勒真造了一個地上神國,那哥譚還是該犯罪犯罪,底層人該受苦受苦、該貧窮貧窮,否則哪來的那麼多罪犯給蝙蝠俠當對手呢?
顯然,原身席勒拒絕接受這種安排。
席勒猜測,原身席勒可能是拿原本用於締造理想世界的力量,把某些從前原本完全不可被解決的東西給解決了,比如狂笑和毀滅日。
但光是如此應該還不足以耗光那麼多力量,席勒覺得他來這個宇宙之後,哥譚就順利的迎來了光明,極有可能是原身席勒用這股力量打破了規則,才讓哥譚有了得救的可能性。
其實之前席勒就疑惑過,一路走來,他覺得他所在的這個哥譚完全是簡單模式,幾乎沒有大部分漫畫劇情中那種一切向壞的偶然事件。
在漫畫裏,蝙蝠俠但凡要干點什麼事讓哥譚變好,一定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阻力和麻煩,甚至是那種從概率學上來講根本就不會出現的極小概率事故,然後一切就泡湯了。
雖然他是蝙蝠俠,本來就無法拯救哥譚,但席勒畢竟也被變成小丑了,也沒有什麼來了就能拯救哥譚的道理,所以這一切出奇的順利,恐怕還真和原身席勒在哥譚引發的那場大爆炸有關。
能夠想出這麼一個驚天計劃的奇人,不可能在動手之前沒有調查過所謂的極惡之咒,他肯定是掌握了一些情報才敢動手的。
這樣想來,哥譚一切順利的改造進展不是個巧合,所有的機緣巧合都是處心積慮。
而這個時候席勒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於是他問道:「會是上帝告訴另一個宇宙的至高存在阿納托利醫生的事嗎?」
路西法回過神來,他思考了一下之後說:「我不清楚你後來去的那個宇宙的情況,但既然是上帝送你去的,那他應該了解。」
「看來八九不離十了。」席勒用手指輕輕敲着扶手。
「那個至高存在對你說了什麼?」路西法有些好奇的問道。
「他說那位醫生還活着。」
「那是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嗎?」
「算是吧。」
「等等。」路西法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盯着席勒說:「這是個什麼很驚人的消息嗎?你回到這個世界也就幾年時間吧,那位醫生年齡很大了嗎?」
席勒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路西法眯起了眼睛,他喝了一口酒之後將酒杯放下並說:「你都已經成功逼問出真相了,難道還不能多說一點你自己嗎?」
「這沒什麼意義。」席勒似乎在思考一些別的事,因此注意力有些渙散,隨後他又說:「你現在回到了天堂,成為了一名天使,這是不是也是某種宿命的表現?」
「是的,並且依舊是因為你。」路西法嘆了口氣說:「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也能理解上帝,在他無法顧及到的地方,一切按照規則運轉,而我能逃避的終究有限,最終還是會回到原本的道路上來。」
「但你也可以選擇現在離開天堂。」
「是的,但這個或許就是另一場宿命了。」
路西法繼續看着席勒,十分感興趣的問道:「你後來去的那個世界發生了什麼,對嗎?你以為那位醫生已經死了,所以才會對他還活着的消息很感興趣。」
席勒倒也沒有否認,他點了點頭說:「情況很複雜,但確實如此,而我想弄清楚這背後的原因。」
「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
「還是算了,這個故事太長了,斗界準備的怎麼樣了?」
路西法又磨蹭了一會,發現確實沒辦法讓席勒開口,只好意興闌珊的說:「還行吧,你弄過來的那群大個子,我暫時安排在冗餘區了。」
「他們的病能治嗎?」
「那種蟲子倒是不麻煩,但他們的身體強度確實挺驚人的,歐文正在想辦法,估計過幾天就解決了。」
席勒已經站了起來,顯然是不打算多留,他今天雖然不是來逼問真相的,但路西法還不是自願說出來了嗎?
但這個真相確實也稱不上多麼驚人,概率學上講,一個極小概率事件發生在你身上之後,如果還有第二個,那並不是證明你有多幸運,而是證明這根本就不是極小概率事件,背後一定另有隱情。
如果說席勒前一世擁有特殊能力還可以解釋為他是天選之子的話,那穿越這事也發生在他身上,就證明一定是他有問題。
而在他離開路西法的宮殿之前,兩人站在正門之前眺望着不遠處蔚藍色的地球,席勒讓面前的雨傘支撐着雙手,看向路西法說:「你會想念他嗎?」
「有時候會。」路西法頗為感慨的說:「但我總是能從那個宇宙地球的細微改變當中再次看到他。」
「在神明看來,失去不是一時的終結,而是漫長的發掘,是在日後找到他存在更多的痕跡的契機,一場新冒險的門票。」
「你最終還是過了把救世主的癮。」席勒低頭笑了起來並說:「你解決了貓頭鷹法庭,以一種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方式。」
路西法靜靜地望着地球,眼中反射着每一條地脈的搏動、每一座城市的繁華,然後他說:「你說的沒錯,我們最不可接受之事,便是他人的拯救,那讓我們更感自己的渺小,你要先彎腰,才能直視他人的偉大。」
「但最令人震撼之處在於,與他們所做出的那件影響我們的偉大之事相比,他們可能更為我們的改變驕傲。」
「因為這過程不是一種擊潰和摧折,而是人類這個種族所能提供的最美好的東西——傳承。」
「傳承當中最寶貴的不是知識和技能。」席勒也看向地球並說。
「而是他們投射在你身上的無窮的希望,那才是我們擺脫既定宿命,擁有無限可能的真正秘訣。」
又填上一部分啦!
有時候覺得自己像女媧,有時候像愚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