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布魯斯離開的時候給傑森留了電話,但是傑森現在沒工夫聯繫他,因為要租房他就得有錢,現在他正忙着找份工作。
這對傑森來說輕車熟路,畢竟他是在街頭混跡長大的,他對他這種人能去哪裏打短工再清楚不過,沒過多一會兒就給自己找了兩份工作。
第一份是搬家公司的工人,不過不是什么正規搬家公司,是那種催債公司,簡單來說就是你不還錢就把你家搬空的搬家公司。
這種搬家公司對於員工的要求除了力氣大之外,還要長得比較嚇人,雖然不能真的對對方動手,但是要的就是站在你家門口就看上去要把你全家揚了的感覺。
傑森實在是太適合幹這活了,他完美的符合這類搬家工人的一切條件,身材強壯,長相兇悍,往那一站拿眼睛一掃就讓人兩股戰戰。
這種活一般是在晚上干,因為晚上警局下班,對方報警也不好用,而且也能避免被某些人盯上。
傑森給自己找的白天的工作是郵差,不是因為他真的很擅長這份工作,而是因為這工作實在是太缺人了,事多錢少離家遠,還不允許沒有工卡的人來做,可美國本地人跑同樣的距離送外賣掙的可比這多多了。
傑森主要是指着晚上那份工作掙錢,這份工純粹是為了熟悉地形,而且有充足的時間和充分的理由在各個社區遊逛,如果他幹得好,過兩天就能調到布魯斯所在的那個轄區,他倒要看看這個蝙蝠俠是怎麼回事。
搬家公司要人要的很急,當天晚上就得上崗,所以即使傑森知道彼得還是有點傷心,他也實在沒空去安慰了,畢竟這活掙錢不少,這一晚上幹完,第二天早上他就能先找個汽車旅館住着,他這身材是真不適合擠在蜘蛛俠的小臥室里。
傑森以前也幹過這個活,不過那個時候他年齡還很小,主要就是去當人質的。
沒錯,這其實是個十分成熟的行業,能用上這種催債手段的,不管是債主還是欠債人,兩方都是有點地位的,也就是說還是要顧及法律和面子的,不是那種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的窮光蛋。
這就導致兩方對抗顧忌太多,對方也就都可以利用這種顧忌來取得優勢。
孕婦、老人和小孩就是很好的道具,對方讓你搬,你不想搬,弄一排孕婦往門口一堵,對方但凡敢碰一下,那保釋金能交得他心在滴血。
西方的法律一方面很看重陪審團意見,而陪審團就是喜歡傾向於弱勢者,受害人但凡是社會層面公認的弱勢群體,那就很容易判得很重。
另一方面可能是受到宗教因素影響,他們對於小偷小摸不是很計較,很多小偷抓住也不判刑,教訓兩句就放了,但是但凡你敢傷人,那就是牢底坐穿,有的時候保釋都不好使。
所以傑森偶爾會去兩方客串人質,有不想搬家的,他就去扮演別人的兒子哭鬧,抱着別人大腿不讓別人進門,有想催債的,他就扮演債主的孩子,在門口配合自己的「父母」上演一出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往往能得到不菲的報酬。
那些採取暴力手段的搬家工人是怎麼做的,他也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剛一上崗,老闆就拍着他的肩膀問他是不是很有經驗,幹這行多少年了。
傑森也懶得跟他廢話,冷着一張臉靠着貨車等待出發,這讓老闆更滿意了,他就喜歡這種話少還會幹活的。
趁着夜色,車隊很快就出發了,這次他們去的是皇后區邊緣的別墅區,這邊雖然比不上曼哈頓,但也算是老牌富人區了。
車子很快開到了目標別墅門口,對方的房子裏燈火通明,一看就是早有準備。
傑森和他的同伴也不說話,下了車就往院子裏面走,房子裏面立刻就衝出來兩個老人想攔住他們,傑森看也不看,繼續往前邁步,只不過抱着胳膊並不碰人。
其他人也大多是這種姿態,只是埋頭往裏走,不碰攔着的人,後面的人把裝家具的箱子往裏抬,任那些人又是抱腿又是哭鬧,看都不看一眼。
車庫大門直接就被撬開了,拖車隊早就在外面等候,傑森他們負責站在大門口把那些想衝出來的人先攔在門外。
車子畢竟是大件,還是比很多家具要值錢的,萬一被他們衝出來攔住是要虧錢的,或是拖車的時候碰到人了,那這官司可就有的打了。
本來一切相安無事,房子裏的人一看外面這麼多壯漢也不敢往外走了,雖然房子的男主人拿着槍躲在沙發後面,但是根本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這也是這活工資高的主要原因,不懂的人一聽說闖進別人房子裏,那都是連連搖頭,畢竟房主很可能是有槍的,要是挨上一發就完蛋了。
能弄懂各種關竅的人都明白,這種局面其實根本沒必要開槍,能有一棟別墅的人不會只有一棟別墅,他們在這守着,更多就是為了表達這棟別墅對我來說很重要,你們都把房子收走了,那欠債的多少可就得好好談談了。
可這個時候房子裏的女主人似乎覺得他們抵抗的不夠激烈,突然就從沙發後面沖了出來,衝到了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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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她自己一個人過來也就算了,她懷裏還抱着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嬰兒此時正在哇哇大哭。
傑森忍不住朝那邊看了一眼,結果一看他就發現,這孩子應該是正在發燒,小臉漲得通紅,眼睛都有點睜不開了。
很明顯這個小孩也不是這個女人的孩子,甚至這個女人可能都不是這個房子的女主人,他們基本都是被叫來演戲的工具。
可是在襁褓中的嬰兒無論如何不可能收錢配合演戲,他可能只是這個女人的道具,並且看起來他很有可能活不過今晚了。
傑森心裏驟然升起一股怒火,這女人到底是在幹什麼?難道這房子的主人沒告訴過她,這事就是走走流程,誰也不會受傷,她幹嘛非要搭上一個孩子的命?就為了多拿點錢?!
這個念頭出現的時候,傑森又愣住了,因為他想起了他小時候的一個場景。
那天他運氣不太好,在街上給人跑腿的時候突逢大雨,雖然他立刻就找了個房檐躲了進去,但還是被澆了滿身,雨停之後,他就感覺到自己嗓子有點疼,鼻子有點堵,身上也有點發熱。
但是那天晚上他正好接了這麼個活兒,要扮演一個人的兒子去跟債主求情,等到了債主面前的時候,他已經高燒燒起來了,臉色蒼白,雙腿無力,站都站不住了。
那債主估計也是怕他死那兒,沒說兩句就鬆口,趕緊把他們兩個給打發走了,完事之後老闆特別高興,還夸傑森聰明,在談好的價格基礎之上多給了他10塊錢。
傑森小時候的那個年代,10塊錢可不少了,為此他可鬆快了好幾天,甚至之後再幹這活的時候,他也會想要不然給自己弄得狼狽點,說不準就能更快幹完還能掙更多錢。
而比起一個生病了的半大孩子,確實還是一個奄奄一息一直在哭鬧的小孩更能引起人的同情,也更讓人不敢說不敢碰。
畢竟半大孩子是有自己獨立意識的,真出什麼事兒也能說是自己作的,可是陪審團怎麼也不可能怪罪一個還在襁褓里的小孩,那萬一出事,肯定是要有人背鍋的。
今天領着車隊的老闆也是這麼想的,他一臉晦氣的表情看着那個女人,最後像吃了蒼蠅似的對着搬家公司的成員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別從大門走,從側門搬搬算了。
側門的尺寸畢竟有限,很多大件家具都搬不出去,最後基本只搬了一些比較值錢的電器和小件的雕塑就草草的收隊了。
傑森站在門口,看到那女人臉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猜測是對的,這女人也是請來的演員,而嬰兒只不過是附送的道具。
他心中的憤怒幾乎不能遏止,厭惡之情也越來越濃,簡直恨不得衝上去給這個女人一拳。
但他的隊友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車,車子馬上就發動了,傑森是被旁邊的人拉上車的,拉上車之後,他聽到車廂裏面的同事都在感慨今天的活真是輕鬆。
不過也是,那些電器再沉也沉不過那名貴的木材打的實木家具,也麻煩不過那些名貴的易碎的大型雕塑擺件,只搬電器簡直相當於沒幹活白拿錢。
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甚至有空和新來的傑森開開玩笑,傑森越來越覺得厭煩,只是板着臉不說話。
車子直接把傑森送到了他所謂的住處,傑森下了車,本來是想直接找家汽車旅館住進去的,但是他現在心煩意亂,想了想,便走去哈德遜河旁邊吹風。
現在已經快到聖誕節了,紐約剛剛下了一場雪,夜裏的冷風刺骨,卻讓傑森清醒了不少。
他突然發現,這麼多年來,他變得實在太多,如果是小時候的他,恐怕一定會和同事們一起感到開心,幹着輕鬆的活,拿着足夠多的報酬,到底有什麼值得他心情不好的呢?
傑森趴在河岸邊的欄杆上,把頭探出去看着河裏照出的影子,在昏黃的路燈燈光之下,那面容在他眼前逐漸變化,變得更加青澀,然後是稚嫩。
「拜託。」傑森聽到湖面上的小傑森說:「你同情那個嬰兒?你怎麼不同情同情你自己?他媽對他不好又怎麼樣?你有媽媽嗎?」
「什麼?你說他媽媽差點殺了他?但你媽媽把你扔在哥譚的小巷裏和殺了你有什麼區別?我看這都要更危險一點!」
「傑森·托德,咱們一開始的目標不就是活下去嗎?只要能活着,咱們什麼都干,自己活着都已經很費勁了,你什麼時候有這閒工夫去同情別人了?」
是啊,傑森想,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閒工夫去同情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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