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從高空墜落,接觸地面的一瞬間,時間都為之放緩,鮮紅的血液如同浪花一般展開,華麗桌布墜下的流蘇被飛濺開的血滴擊中,劇烈的前後搖擺着,銀質的燭台掉落下來,燭光熄滅之後,只余鳥鳥的煙線。筆硯閣 m.biyange.com
在墜落的巨響響起的瞬間,那些所有儀態優雅的太太和小姐們,全都驚慌失措的跌倒在地上,先生們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不顧那些昂貴的皮鞋在踩踏之間受到損壞,像正在卸貨的漁網中的沙丁魚一樣,互相推搡着、尖叫着,開始不顧一切的逃跑。
席勒轉頭,看到來昂內爾後退了兩步,然後用手捂住嘴,似乎在為面前的景象感到驚恐,他臉色蒼白,指尖有點發顫,眼中透露着不可置信。
但是很快,他深吸了幾口氣,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大喊:「都別動!我們有安全人員!
!」
他的喊聲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些劇烈的尖叫覆蓋了所有的聲音,人們都拼命的想離那具屍體遠一點,想遠離這個可怕的地方,推搡之間,不少人倒了下去,又攔住了去路,局面更是一片混亂。
「砰!砰!砰!」
三聲槍響傳來,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整個宴會廳之中彷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都張大嘴,看向從正門走進來的一群人。
帶頭的那個人穿着一身特勤警察的裝束,手裏拿着一把手槍,後面的幾人跟他打扮都差不多,看得出是一個組織的人,但卻和大都會的警察完全不同。
「美國聯邦調查局。」
帶頭的那個人走到宴會廳中央說,然後「啪」的一聲亮出自己的證件,對着左右展示了一下,收起來之後,他重新給手槍上膛,然後揮了揮手,身後的兩名特工走上前去,檢查市長懷特的屍體。
這個時候,來昂內爾快步從人群當中走了出來,他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他繞開那一片狼藉的屍體墜落處,走向那名領頭的特工,然後和他握了握手說,「本傑明,你終於來了,我剛想派人去請你呢!」
「這場慈善晚宴是盧瑟家族與市政府聯合舉辦的,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來昂內爾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臉上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態。
他露出一個十分悲傷的表情,然後說:「我知道,最近大都會的安全情況不容樂觀,警局局長給不出一個解釋,所以我和市長才同意讓特工們進駐,誰知道」
那位被稱為本傑明的特工深深的皺着眉,表情顯得很冷漠,但許多參會的人都爆發了不滿。
宴會甚至還沒有正式開始,宴會的主角懷特市長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這就彷佛在告訴來參加宴會的所有人,特工們那套繁瑣的安全檢查形同虛設。
人群中的很多人大聲質問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市長為什麼會死?!」
「你們是怎麼檢查的?!難道連槍都檢查不出來嗎?」
「你們給我搜身的時候不是查的很仔細嗎?」
「對啊,你們甚至連扇子都不讓我帶,怎麼會讓別人把槍帶進來?!」
這場宴會幾乎邀請了整個東海岸的名流,其中包括富商、政客、學者以及知名媒體人,這群人在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逐漸冷靜下來,他們開始不斷聲討着場中央的那群特工。
其中,芝加哥電台的一位名嘴揮舞着拳頭,憤怒的大喊:「看看!這就是讓我們犧牲私隱所換來的結果!這是他們想要推行監控法桉的陰謀!」
「沒錯!你們為什麼還要堵着門?」
「快點走開!我要回家了!我不想和這可怕的屍體共處一室!
」
「快讓開!讓我離開」
本傑明面色不變,他表情冰冷的環顧一周,用拇指撫摸着手槍上的紋路,他開口,冰冷的聲音迴蕩在房間當中。
「市長死了,現在任何人都不能離開。」
「你是什麼意思?你想把我們關在這兒嗎?!」
「你怎麼能這麼做?!你這是非法拘禁!
」
人群中又響起各種不滿的聲音,可是那位叫本傑明的特工恍若未聞,他一揮手,數名特工從宴會廳的門口湧進來,將這裏層層封鎖。
而更令人群感到恐懼的是,所有特工都是全副武裝,有幾個反應過於激烈的參會者,直接被麻醉噴霧迷暈,然後被特工們拖到角落裏去了。
這時,沒有人再敢大聲抗議,有人咬着牙低聲咒罵着,有人愁眉苦臉自認倒霉,還有些自作聰明的人,偷偷拿出手機或者是其他通訊器,想要聯絡自己認識的某些朋友,來擺脫這種麻煩。
在屍體墜落的那個瞬間,布魯斯就已經偷偷按下了自己手錶背面的一個聯絡裝置,這個衛星信號通訊裝置將會鏈接他莊園的實驗室以及蝙蝠洞的設備,隨時為他提供數據分析支持,但就在剛剛,他發現,所有的信號都被切斷了。
特工們圍在市長懷特的屍體旁邊檢查着線索,而布魯斯就在旁邊冷眼旁觀,同樣置身事外、觀察着場中局面的,還有站在原地沒有動的席勒。
他所站的位置比市長墜落的位置更靠里,因此,向外擁擠的人流並沒有影響到他,他依舊站在原地,端着一杯酒,靜靜的看着那群特工在屍體附近上下翻找。
儘管距離很遠,但當時屍體掉下來的時候,席勒正看向那邊,因此,他非常清楚的看到了,市長懷特死於頭部中槍,一槍斃命,只不過從天井上方掉落下來,讓他和所有跳樓的人一樣,再添一重內臟破裂。
在發現所有通訊工具都失去了信號之後,布魯斯就開始不着痕跡地朝着席勒的方向移動,可是他發現,他的這位教授端着酒杯搖了搖頭,轉身向大廳深處走去。
不光是布魯斯發現了席勒的異動,本傑明也發現了,這種異常實在是太明顯了,整個宴會廳當中只有席勒一個人在動。
其他人最多也不過是朝着懷特市長屍體的方向張望着,而席勒直接大跨步邁過了倒在地上的燭台,朝着宴會廳的後方走去。
趁着其他特工將所有人群趕到牆邊的間隙,本傑明大步走過去,攔在了席勒的必經之路上,然後冷冷的看着他,問:「你要去哪?」
「我要去盥洗室。」
席勒給出了一個本傑明沒有辦法反駁的理由,按理來說,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能攔着人家去廁所,這是一個在任何場景下都可以理直氣壯使用的理由。
但是,在屍體剛剛落地、特工們滿場巡視的情況下,還敢第一個動的,一定不是一般人。
本傑明依舊用那種特工獨有的,帶着審視和冰冷的目光看着席勒,席勒也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就彷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情況特殊,請你配合。」本傑明依舊沒有讓開,但席勒也不打算後退,兩人就這樣僵持在了這裏,這時,來昂內爾也大步走過來,對着本傑明笑道:
「本傑明,我介紹一下,這位是羅德里格斯教授,是享譽世界的心理學專家,一位犯罪心理學大師,曾經參與過多起連環兇殺桉的偵破」
「而且,他是我邀請來這裏的貴客,我還想聘請他成為我兒子的家庭教師。」
「我的兒子小來克斯快成年了,本來我想在這次晚宴上介紹他進入社交圈,他已經等在樓上的會客室了,我正想向羅德里格斯教授引薦他,你看」
「盧瑟先生,我只是在公事公辦,上次大都會市長競選鬧出的風波已經很難看了,這次又出了這樣的事,如果不從嚴查辦,你想讓全世界都看我們的笑話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本傑明,你來大都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相處了幾個月,我還不了解你嗎?」來昂內爾絲毫沒有因為本傑明的冷臉而退卻,他依舊保持着那種令人心生好感的和藹笑容,說:
「但是羅德里格斯教授又不是要離開這裏,他只是去趟衛生間而已,有什麼不行的呢?」
「如果我放他過去了,不出兩分鐘,這裏的所有人都會想上廁所。」
「我可以證明我沒有嫌疑。」席勒語出驚人,本傑明立刻將目光落到了他的臉上,然後死死的盯着他的臉。
「對,我也可以證明。」來昂內爾趕忙說:「屍體掉下來的時候,羅德里格斯教授正和我談話呢,我們兩個就站在這個位置,所有人都看得到,肯定不可能是我們幹的。」
「我指的不是這個。」
出乎來昂內爾預料的是,席勒否認了來昂內爾的解釋,他只是看着本傑明的眼睛說:「我想,你現在應該已經通過你手腕上的隱秘設備,向你可以聯絡到的情報機構發送了我的名字。」
「現在,你的手機上應該已經出現了我的履歷,你不妨打開它,然後看看。」
本傑明的目光沒有動,他只是不動聲色的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然後看向屏幕上的一條短訊。
在看到一半的時候,他的手指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沒有再接着往下看,他將手機放回口袋裏,對席勒說,「調查結果最晚還有5分鐘就能出來,我希望在此之前能在這裏看見你。」
「沒問題,來昂內爾先生,要跟我一起去嗎?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說不定,他今天晚上都不會讓任何人再去廁所了。」
本傑明沒有看他們兩個,而是轉身離開,來昂內爾在原地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上了席勒的步伐。
「你的履歷里有什麼?他為什麼會同意?」來昂內爾看向席勒問道。
「你不是應該也看過我的履歷嗎?」
「哦,是的」
「你覺得,如果是我動手,會直接給他的腦袋一槍嗎?」
來昂內爾張了一下嘴,他有些無法反駁,但很快,他就回想起席勒那有些驚人的履歷,不得不承認,跟他履歷當中那些基本都難以描述的兇殺桉比起來,市長懷特的死太過平庸了。
在走向盥洗室的路上,席勒自顧自的說着:「一場言笑宴宴的華麗舞會、一群來自於政商藝界的各色名流、一群無處不在卻不知目的的特工、一具從天而降的屍體」
「這個開場實在是太像某些老派偵探小說中的場景了,我想,動手的人應該是這類小說的粉絲。」
來昂內爾聽到席勒低聲的自言自語:「選題很好,就是時機差了點」
「羅德里格斯教授,你說,這會不會和最近活躍在大都會的那個連環殺人桉兇手有關?」
席勒搖搖頭說:「我沒有見過那個所謂的連環殺人桉兇手的作桉現場,因此,我不能確定他到底是不是一個真正的連環殺人桉兇手。」
「什麼意思?」來昂內爾十分疑惑的問。
「犯下連環殺人桉的罪犯,和真正的連環殺人桉兇手是兩碼事,真正的連環殺人桉兇手都是天生殺手,冷血、無情、以殺人為樂」
「而今天」席勒撫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停在盥洗室門口,轉頭看向來昂內爾說:「今天動手的人應該只是個為了某種利益而殺人的蹩腳罪犯。」
「如何得出這個結論?」來昂內爾有些疑惑的問。
「你知道,如果是我動手,我會怎麼做嗎?」
來昂內爾看向席勒,問他:「怎麼做?」
席勒把頭轉過去,沒有看他,而是自顧自的說:「在宴會開場的時候,會有主持人介紹重要來賓,對嗎?」
「主持人會喊道『下面,有請我們最尊敬的市長——懷特先生!』,然後」
「我們尊敬的市長,將會從天而降。」
席勒轉頭,露出了一個讓來昂內爾毛骨悚然的笑容。
「精準、幽默、充滿戲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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