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聽着趙崇遠這話,王力士心底一驚,剛準備說話,便已經被趙崇遠抬手打斷了:「力士,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奴婢十二歲進宮,在宮裏待了兩年之後,便被先帝爺派去伺候陛下,到如今天元二十二年,已經四十年了。」
聽着趙崇遠提起此事,王力士面露追憶之色道。
「好快,不知不覺已經四十年了。」
趙崇遠面露感慨。
四十年前,王力士十四歲,而他也不過才十二歲,那時候說是主僕,倒不如是說是玩伴。
可一轉眼,兩個人都成了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
「朕寫了一道諭旨,回宮之後,會有人交給你,你替朕放在養心殿的牌匾後面,等朕死後,你再拿出來。」
趙崇遠突然開口。
「陛下?」
此話一出,王力士悚然一驚,難以置信的看着趙崇遠。
趙崇遠擺了擺手,笑道:「你放心,朕一時半會死不了,只不過有些事需要提起做一些準備而已。」
然而王力士卻眼眶微紅道:「陛下,您莫要嚇老奴,老奴是一個閹人,宮外的親人也死絕了,您若是再有個三長兩短,老奴就下去陪您,到下面去伺候您。」
「瞧你這齣息。」
趙崇遠笑罵道:「想讓我死的人多着呢,但卻沒幾個人能如願,所以你也如願不了。」
「那陛下您?」
王力士擦了擦眼淚,爬起身看着趙崇遠。
趙崇遠搖了搖頭沒說話,過了半晌之後,冷不丁的來一句道:「你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以後怎麼做是她的問題,你也莫要再管了。」
此話一出,王力士臉色再次一變,趕緊低頭道:「是。」
他自然聽得出來,趙崇遠這句話說的是誰,也明白趙崇遠這句話裏面的告誡之意。
「好了,起來吧。」
趙崇遠拍了拍王力士,沒有多說話。
王力士也恭敬的跪坐在一旁。
馬車依舊在緩慢的前行。
從內城一直駛向外城。
隨着馬車不斷地向着外城駛去,路邊的繁華也漸漸退去,不知不覺之間,路兩旁衣着襤褸,眼界乞討的難民也多越來越多。
時不時的還能看見,路邊商鋪的老闆驅使着夥計驅趕那些難民,難民不走,就會迎來主人家的當街毆打。
「應天尚且如此,那臨宜...」
馬車內,趙崇遠單手推開車簾,靜靜的看着窗外,眼底的神色透露着複雜。
事實上他本不願意出宮,也不願意面對這一切。
因為看到這一一幕幕的慘像,無不說明他這個做皇帝的失敗。
即便他這些年兢兢業業,絲毫不敢懈怠,但那又如何?
眼前的這一幕幕慘像,無不在向他證明着他這些年治理內政的失敗。
就說臨宜這場災禍,還是流民進入了應天他才知道。
而臨宜距離應天卻有數百里之遙,便是快馬加鞭,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如此漫長的距離。
能活着到應天的難民便有如此之多,可想而知在臨宜本地,又或者說臨宜的四周又有多少災民。
而這一路上又死了多少災民?
「陛下...」
王力士張了張嘴,想要安慰,但卻已舊被趙崇遠打斷了。
趙崇遠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已經略顯渾濁的眸子裏面充斥着複雜。
就這樣,馬車一路前行。
具體走了多久。
沿途又聚集了多少難民。
趙崇遠已經記不住了。
唯有深深的自責。
天罰於朕,何苦加於百姓?
而眼下應天城內之所以出現如此之多的難民,倒不是應天城的官府無能不會重點治理,只會在天子腳下做文章。
而是他們也想治理,但可惜官府雜役數量有限,只是驅趕內城的難民便已經耗費了巨大的精力,壓根抽不出人馬來驅趕外城的難民。
走着走着。
馬車突然停頓了下來。
「陛下,到了。」
王力士看了一眼馬車外面,回過頭來,恭敬道。
趙崇遠微微點頭,掀開車簾看了一眼。
遠處,趙定正帶着張三、綠桃、牛不鬥等人在路邊搭建粥棚施粥。
「陛下,燕王爺有賢德啊。」
王力士誇讚道。
聽着這聲誇讚,趙崇遠陰沉如水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要不要,老奴去把燕王爺叫過來?」
王力士試探性的問道。
「不必了,走吧。」
趙崇遠微微思索,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他此次出宮,主要還是看一看應天城內的災民情況,以對臨宜的災情有個大致的判斷。
然而就在馬車剛剛準備調轉車頭回宮的時候。
趙定的聲音卻突然從車聯外面響起。
「父皇。」
聽着這聲音,趙崇遠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掀開車簾,卻見得趙定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馬車的前面。
趙崇遠饒有興趣的看着趙定:「你怎麼知道朕來了。」
趙定瞥了一眼趙崇遠所乘坐的馬車,下意識的咧嘴笑了笑。
這還用看?
上次去幽州不就是乘坐的這輛馬車。
不過看破倒也沒有說破。
趙定心底清楚自家老子就是節儉的性子。
一雙襪子都能補了又補。
說實話,對於這一點,趙定心底也有欽佩。
畢竟一個歷經三百年的王朝,皇族與百姓早已脫軌,過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誰還知道民間的疾苦?
可偏偏,自家老子就做到了。
趙定故意岔開話題,望向馬車前的那趕車的憨厚漢子笑道:「自然是看到了胡內衛。」
「看到他了?」
趙崇遠斜眸的看了一眼,招了招手道:「上來,和朕走走。」
「等下。」
趙定答應一聲,隨後轉身向着粥棚那邊跑去,沒過多久便又跑了回來。
「你這是作甚?」
看着趙定去而復返,趙崇遠詫異的問了一句。
「總是要交代一下嘛。」
趙定拍了拍手上不知道何時沾着的泥土,隨後便大大咧咧的爬上了趙崇遠的馬車。
「也是。」
趙崇遠笑了一聲。
隨即揮了揮手。
停着的馬車這才再次上路。
與此同時。
應天城外。
一處遠離城區的莊園外。
一名面白無須的青年人快速的翻身下馬,向着守衛森嚴的莊園內跑去。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