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潘家園市場西門出來,順着馬路往北走兩百米有個岔道,從岔道進去就是當年的華威賓館,現在改成了七天賓館,周圍大概有四個停車棚,車棚大半存的是市場攤販們裝貨用的三輪車,潘家園這個地方臥虎藏龍,所以不要小看這些人力破三輪,有的能輕鬆換上幾輛奔馳寶馬。
上了賓館二樓,黑胖子自覺沒有在跟着我,這就是我看重他的地方,很有眼力勁。
推門進屋,率先聞到了滿屋子酒味兒,窗簾拉着,燈也沒開。
開了燈。
只見地上扔着五六個空了的二鍋頭瓶子,只見亮子整個人癱坐在牆角,手裏仍握着半瓶沒喝完的白酒。
有人進來他根本沒反應,甚至連頭都沒抬一下。
我一腳踢飛一個酒瓶,他聽到動靜慢慢抬起了頭。
蓬頭垢面,臉色發白,鬍子拉碴,雙眼血絲滿布,這就是他此刻的狀態。
「表....表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黑着臉沒說話,就盯着他看。
「我....不是故意的!我被人下了套!我以後會還你錢!」
「你他媽的!你拿什麼還?你知不知道那些東西值多少錢?你知不知道那些東西我搞來有多不容易!那都是我拿命拼來的!」
「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講過,不要碰賭!你是不是把老子的話當耳旁風了!」
「你偷配鑰匙還說不是故意的!你撒謊能耐挺大啊!」
「你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你看你現在這樣子!」
「是!我他媽是廢物!」
亮子突然爬起來,他一身酒氣的沖我大吼道:「小影天天在我面前說你好!說我笨!說我比不上你的十分之一!我他媽也是個男人!我不要面子的啊!哥你是厲害!你能賺錢!認識的人又多!和你比起來,我小到大一直是廢物!哈哈哈!」
「我沒錢還你!那我拿命還你!」
我搶先一步抓住了他手中的刀,冷聲道:「你以為自己死了這事兒就解決了?你這樣我更看不起你!你死了連老婆孩子以後都是別人的!」
亮子打了個酒嗝,突然笑道:「表哥,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小影?我老婆是不是瞞着我和你睡過了?」
「我去你媽比的!」
我一腳將他踹飛了出去。
亮子掙扎着爬了起來,仍笑道:「你看,我說對了吧?小影就是瞞着我和你睡了,放心,我死後她就是你的了。」
我直接將他拽到衛生間,一把將他腦袋按到池子裏,並擰開了水龍頭。
他奮力掙扎,我則死命按着不鬆手。
很快池子裏的水溢了出來,我猛提起了他腦袋。
亮子頓時大口大口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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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了沒有。」
亮子大喘着氣,點頭。
「我告訴你!我向來拿小影當弟妹看,你以後在敢說類似的話,我把你腦袋擰下來塞茅坑裏!聽清楚沒有!」
「聽....聽清楚了....」
「和你接觸的那些人可能是藍道上的老千,你和他們玩兒,最後的結果一定是輸的一乾二淨!我不知道當時你腦袋裏怎麼想的。」
「我連夜趕過來,這一路上我他媽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為了你這事兒,小影都想尋短見了!你知不知道!」
「跪下!」
亮子噗通跪在了我面前。
「發誓!發誓你以後再也不碰賭了。」
他當即舉手發了毒誓,說自己要是在賭就不得好死。
「表哥,你幫我勸勸小影,她說不想和我過了,她要和我離婚。」
我搖頭:「看在老家長輩的面兒上我沒打死你就算好了,你還讓我去勸?一人做事一人當,小影要是真不想和你過了,那你必須接受這個結果。」
「可我們有孩子了!孩子還小!」
「現在想起孩子了?你們兩個是不是連結婚證也沒領?」
亮子擦了擦鼻涕,點頭。
「那你們就不算法律承認的夫妻,小影要是明天拍拍屁股帶着孩子跑了,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感情這方面兒要靠你自己去挽回,現在你把事情前後經過,原原本本跟我講一遍。」
此時亮子手還在抖,我給了他一根煙讓他冷靜。
「呼....」
亮子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開口道:「現在想起來,就像做了場噩夢一樣。」
「兩個月前,那天是禮拜一,中午市場沒什麼生意,老熊叫我湊人手打鬥地主,打的五塊的底。」
「老熊是誰?」我問。
「是市場商戶,江西人賣瓷器的,住在十里河,那天下午我手氣好贏了兩百多,晚上他又喊我去他家打牌,反正陸陸續續有輸有贏,那幾天小影在家看孩子,我騙她我去出攤兒了,實際上我每天都去老熊那兒和人打牌。」
「後來老熊說這麼玩兒沒意思,他說帶我去見見世面,於是我就跟着他去了後沙峪那邊兒。。」
「賭場?」
亮子點頭:「算上老熊,一桌一共七個人,玩的詐金華和二十一點兒,
五十塊錢的底兒,那天我贏了四千多,不過從第二天就開始輸了,我不管拿什麼牌總被人壓一頭,身上帶的錢很快輸光了,我就跟人打借條,一開始五萬,後來十萬,二十萬,那晚我一共分幾次總共打了三十七萬的借條。」
我聽的皺眉道:「這叫流水局,那個老熊是送豬的,你就是豬,他打出去這三十萬他最少要抽十分之一,後來呢?」
「後來我反應過來了,我害怕了,我卡里平常就幾千塊錢,錢都在小影手裏,平常進貨算賬都是她在管,我不敢跟小影說,老熊他就又給我介紹了個人,那人外號雞哥,他說可以一次性借給我四十萬把賬清了,事後在慢慢分期還他,壞處就是利息高,還要有抵押物。」
我皺眉問:「你沒房也沒車,你拿什麼抵押?」
「拿貨,拿表哥你的貨,老熊知道我手裏有好東西,上次在一塊兒喝酒,我喝多了無意中說漏了嘴,我還給他看了幾樣東西的照片。」
「所以你就拿了?」
「嗯,我瞞着小影偷配了倉庫鑰匙,開始只拿了兩件,後來剎不住車了,我又和人玩兒。」
「期間我也有幾次贏過不少,但最後都輸光了,我一共拿了三十幾件東西,後來被小影發現了我就沒敢在拿。」
我彈了彈煙灰道:「這麼說來,那個最後放貸的人是莊家,和你賭的那六七個人是老千,還有領你去的老熊,他們全是一伙人,你還他們的錢就是左手倒右手,你當時喝酒露了真話,應該是從那時候,他們就在一步步設這個賭局引你上鈎了。」
「沒想到這種低端局你都能中招兒,你以後別說是我項雲峰表弟,我他媽嫌傳出去丟人。」
「那些人把東西拿到手後是怎麼處理的?是留手裏了還是賣了?」
「好像...好像都賣了,不過賣給誰了我不知道。」
我心裏嘀咕:「這要是東西賣了那就麻煩了......」
亮子此刻臉色煞白,我嘆道:「去洗個澡,換身衣裳,先跟我回去給小影認錯。」
回去後亮子直接跪在了小影面前,聲淚俱下的抱着她大腿哭訴,保證自己以後在也不和人賭了,而小影也不住抽泣,孩子在嬰兒車裏哇哇的哭。
我在旁道:「弟妹,作為亮子的表哥,我照理說應該幫他講話,但這次我不幫他,因為我平常最痛恨爛賭鬼,他這次敢騙你,就可能還有下次,所以你要實在接受不了就離了吧。」
「憑你的樣貌身材和頭腦,就算帶着孩子將來也能活的很好,我唯一擔心的也是這個孩子,畢竟他這么小就沒有完整的家庭了,我從小也是孤兒,你可能想像不到那種心
里的感覺,走到哪裏都被同齡孩子嘲笑,時間長了就會自卑,等將來踏入社會了很可能走上邪道兒。」
說完我偷偷給亮子遞了個眼色,這時候他已經沒信譽了,必須轉移目標以孩子為藉口,方能換來一線生機。
「對!老婆!表哥說的很對!」
「孩子還小!你就看在他的面子上在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我發誓以後一心一意只對你好!每天安心出攤兒掙錢!」
小影雖然沒立即表態,但看那樣子,八成是心軟了。
我知道,接下來只要我這邊能松點兒口,他們的關係就還有救!亮子畢竟跟我從小玩到大,還沾着親戚關係!我雖然恨鐵不成鋼,但實在不想看他妻離子散。
這時小影擦了擦眼淚說:「亮子,我跟着你不圖你什麼,我唯一圖的就是你真心愛我,以前窮的時候,咱們每天還很開心,現在靠表哥幫襯,日子過的越來越好了,你必須要懂得珍惜,你要懂得感恩。」
「表哥損失最大,既然表哥都鬆口了,那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就在原諒你這一次,但是你如果下次還敢瞞着我去賭博,那咱們夫妻的緣分就到頭了。」
亮子頓時激動道:「老婆!我已經說了好幾次了!我再也不會賭了!」
我立即打了個響指道:「no!你還得在賭一次。」
亮子急道:「東西贏不回來!我不管賭多少次都贏不了!因為他們會出老千!」
「誰讓你贏了?」
「我讓你輸。」
「你他媽往死里給我輸!能輸一百萬就不要輸八十萬!輸完了在拿東西給那些人送過去抵賬!」
「胖子!胖子!」
黑胖子聞聲連忙跑了過來。
我扔給他一張提前準備好的銀行卡道:「密碼六個0,明天一早你多跑幾家銀行取二十萬現金出來,然後裝五十個的三千塊紅包,在額外裝一個五萬的大紅包。」
我又問亮子:「那個叫老熊的人明天出不出攤兒?」
亮子點頭說出。
我心想只要人沒跑就行,明天先會會對方,不管這夥人背後的老大是誰,他們這是電線杆子上綁雞毛,好大的膽子。
又聊了一陣,天色已經很晚了,我去衛生間想沖個澡休息會兒,畢竟坐了一天一夜的長途車,很累。
剛打開水龍頭,我突然看到衛生間晾衣架上搭着副黑色的罩罩,還是帶蕾絲邊兒的那種,這肯定是小影的。
回想起剛剛亮子酒後說的話,我忍不住心裏小聲質問自己:「我有那樣想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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