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束後,戴夫退出了教會回到了他的故鄉十二區,那裏有他的親人和朋友們,我聽說他在那個風景優美的沿海城市娶妻生子,並開設了一家修船廠。」
陸湘一邊安靜地聽着故事,一邊品嘗着來的路上從便利店裏買來的番茄味薯片。
一股香精的味,果然還是不如宋嵐在家做的零食好吃。
戴夫是第35屆鬥蛐蛐大賽的參賽選手,那時已是戰爭末期,教會已然取得了絕對的優勢,整個評議會都落入了教會的掌控,機械神教的殘黨四散躲藏。
這35屆的賽事,就是為了解決「是否取締機械神教,全面禁止義體」的分歧而展開的。
同時,這也是宋嵐贏下的最後一屆冠軍,據他所說,在第36屆鬥蛐蛐大賽中出現了一位後起之秀。
只是那位後起之秀的身份與名字實在是記不起來了,他對於鬥蛐蛐大賽的記憶也止步於第35屆。
而戴夫從一個默默無聞普通的漁夫成為了冠軍,在贏下比賽後,他原本應當躋身教會高層,參與到教會未來的決策中,但是他和過往歷屆的冠軍一樣,在贏下比賽後突然間「看破紅塵」,決定遠離一切紛爭,回到自己的故鄉和親人朋友們過上悠閒而又平靜的生活。
就連第一屆的亞軍選手黑色閃光也不例外。
據宋嵐透露,這隻變異昆蟲在比賽後率領自己的追隨着們前往了「外界」,在某個寥無人煙的地方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聚落。
不過,這樣的結局至少要比陸湘一開始的猜測要好得多。
雖然冠軍們都失去了鬥志,但他們此刻依舊在某處過着安逸的生活。
而在戰爭的痕跡隨着黑暗時代被一併抹去之後,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冠軍的頭銜。
也許你們小鎮上看起來人畜無害,每天都和和善善的修船店老闆,年輕時曾經也是立於靈能力者頂點的人物。
從結果來看,由於宋嵐從中作梗的緣故,教會全面根除機械神教的計劃破產了。
至於教會覆滅的秘密,則隱藏於36屆鬥蛐蛐大賽的過程中。
「機械神教之所以能留存下來,竟然是因為教會的內訌。」
兩人身側漂浮着的眼球導航機械人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儘管RT6早就有了預感,可是當心中的猜測得到了確認後,她還是本能地產生了不適。
在宋嵐的故事裏,「母親」曾經是失敗的一方。
它們錯誤地估計了教會與靈能的力量,猶如過街老鼠般四處躲藏,這讓她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機械神教畢竟只是在第三次戰爭時期誕生的,被老奸巨猾的敵人算計也情有可原。」
宋嵐試着安慰對方。
「哪有這麼說自己的?」
陸湘提出了異議。
但她轉念一想,宋嵐的確在日常生活中詭計多端,就連十七區的職業詐騙團伙都經常在他的手裏栽跟頭。
宋嵐擺了擺手,「我和他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我是後來加入的,他們實在是太煩人了,我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們的邀請。」
他和那些狂熱的教徒們不同,所謂的上層世界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可言,大城市豐富的物質生活就已經讓他非常滿意了。
這句話也通過眼球導航機械人傳到了『帝王』耳朵里。
不知為何,一股無名火突然間湧上了他的心頭,儘管他對於宋嵐提到的鬥蛐蛐大賽背景沒有半點印象,但剛才那一番話卻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猛擊對方的後腦勺。
『帝王』嚴重懷疑宋嵐在教會時就從來沒有起到過模範帶頭的作用。
就在談話間,街區的戰鬥已經到達了白熱化的地步。
瓦迪姆不負第四區地下皇帝之名,猶如戰神般立於街區的高台之上,在他的面前是東倒西歪的人群。
階梯之下早已被破碎的武器、義體零件堆滿。
事實再次證明了在鬥蛐蛐大賽之中,人海戰術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瓦迪姆呼出一口氣,除了他之外,周圍數十米已經再也沒有了能站着的人,這些哀嚎不已的犯罪分子中有不少熟面孔,隨着這一屆鬥蛐蛐大賽的到來,這些小角色不知為何也變得棘手了許多。
他仰頭看去,注視着露天看台的兩個人影。
不久之前『虛無』提醒他,其他參賽選手也陸續到場了,真正的對手很快就會到來。
除此之外,瓦迪姆還看見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藍眼睛」。
此刻的「藍眼睛」換回了最初的公司人的模樣,他沿着階梯一路向上,最終站在了兩人與眼球導航機械人的面前。
「雖然很感激你向我們提供了許多寶貴的消息,但是有些事我不得不糾正你。」
「藍眼睛」介入了這場談話,「躲藏也是我們戰略的一部分,母親和我們從未指望通過幾個義體改造者或是戰爭機器就能贏下戰爭,只可惜由於教會的內部紛爭,導致我們的反擊還未展開,教會就從內部瓦解了。」
就在剛才,軍用科技臨時改變了計劃。
腳下的地面傳來了轟響,震動幾乎在眨眼之間便將整個街區撕裂。
失去了支點的建築並未就此崩塌,反而變成了手掌的形狀,將他們托在了掌心。
震動並未就此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當地面被徹底分割開來,掩藏於其下的巨型物體終於顯露出了它的真實面目。
一個巨大的機械造物。
此刻身處高空的宋嵐也只能看見這個機械造物的半截身軀。
RT6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懾住了,許久之後,她才注意到了「藍眼睛」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記住,我們並非失敗的一方。」
在齒輪轉動的轟鳴之下,機械造物睜開了「眼睛」。
閃爍着的紅色光芒頓時便將整個第四區籠罩於其中,當機械造物被激活的那一刻起,整個城市仿佛都活了過來。
「歷史總會留有遺憾,當時的我們還未來得及決出勝負。」
這,才是公司的真正底牌。
至於營養針劑、根植於這些人體內的蠕蟲乃至昔日的機械神教,只是它們用於認知理解世界並進行實驗的工具。
「你們對整個城市都進行了改造!?」
這是RT6難以想像的龐大工程,其繁瑣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軍用科技竟然在真正意義上做到了與公司作對就相當於與整個聯合政府為敵。
「RT6,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藍眼睛」仔細打量着漂浮着的眼球導航機械人。
軍用科技從不喜歡打無準備之仗,但這一次情況例外。
這牽扯到了那段長達百年的宿怨,而RT6剛才的反應則證明了他們這麼做的必要性——在那場戰爭過後誕生的同類早已忘記了他們昔日的死敵。
這源於母親的改變。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造物都認同母親的想法。
「我們會向她證明,我們的決定才是正確的。」
瓦迪姆斷斷續續地聽見了雙方的談話,不止是因為義體改造讓他的聽覺變得更加敏銳,還因為當地面離開的剎那,他的身體就被拋上了高空。
當他看清機械造物的真面目時,它的重拳就已然向他砸了過來。
一時間,整個街區的建築都成為了機械造物的臂膀。
地面已無立足之處,瓦迪姆看見了那些昏迷的犯罪分子們一個個落入了裂縫,最終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同時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
兩者表達了同一件事——他的能力能夠對這個機械怪物生效。
因為從他們對視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成為了機械造物的頭號殲滅目標。
它每揮出一拳,便有一棟或者幾棟建築砸向他。
整個街區的空間都變得混亂無序,讓瓦迪姆不得不在那些懸浮於半空的平台中開闢出一條道路。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瓦迪姆不得不被迫激活了『超載』系統,可2秒的時間限制終究是太過短暫了,更何況那些被他當成落點的平台也都屬於機械造物的一部分,儘管體型龐大,但它卻能精確地控制自身的每一個部分。
比如在他觸及到落點的瞬間將地面反轉,這便足以將處於脫力狀態的他墜落而下。
當瓦迪姆意識到這些細節的時候,渾身都因『超載』所帶來的副作用而動彈不得。
他現在心裏只有一個疑問。
「這TND的難道不算作弊嗎?」
他在心中質問『虛無』。
如此龐大的機械造物顯然不符合「鬥蛐蛐」這個主題,他認為身為參賽選手兼主辦方的『虛無』應該第一時間對這個違反了規定的作弊者進行封禁。
然而『虛無』的回饋就如同遊戲公司客服公式化的回覆一樣令人惱火。
「鬥蛐蛐大賽沒有規定禁止機械人參加比賽,按照流程,如果選手在比賽期間發現了不合理之處,可以將自己的意見提交給裁決委員會,這些建議可能會在下一屆鬥蛐蛐大賽時得到採納。」
哪來的下一屆鬥蛐蛐大賽!
瓦迪姆的身體依舊在不停下墜着,此時此刻,他的能力完全起到了反效果——機械造物似乎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他眼睜睜地看着一棟被掀起的高樓劈頭蓋臉地朝着自己砸了下來。
陰影遮蔽了天空,黑暗逐漸將他籠罩。
已經結束咧!
瓦迪姆仿佛聽見有人在他耳邊這麼喊道。
眾所周知,在前一屆鬥蛐蛐大賽中死亡的選手,並沒有復活賽打。
而『虛無』
這個坑貨則完全沒有提到過他會遇到巨型機械人作為對手!
在黑暗降臨前,他的腦海中湧現出了無數想法,但沒有任何一個能夠幫助他擺脫困境,而『虛無』則依舊是那副看好戲的模樣,從沒有出手幫忙的打算。
向他砸下的巨影越來越近了。
儘管過程發生了轉機,但他的結局並沒有發生改變。
不過仔細想來,瓦迪姆也意識到『虛無』似乎也從未向他承諾過他能安然無恙地度過這次比賽。
對方只是承諾這會讓他離真相越來越近,不會像他的那些追隨者那樣死得不明不白。
現在,瓦迪姆似乎明白了。
此刻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一切,都源於一段隨着歷史被掩蓋的宿怨。
在歷史的車輪前,任何個體都只會如同螻蟻般被碾碎。
而那些能夠左右歷史走向的人,此刻就如『虛無』一樣在不知道的地方俯視着他們。
迎面而來的風壓強烈到讓瓦迪姆喘不過氣來,靈能也終究是有極限的,在這樣的狀態之下,並不足以抵擋住一棟建築的重量。
可如果往好處想,這樣的結局也總好過最終輸在一群連名字都叫不出的小角色手裏。
「餵。」
瓦迪姆睜着眼,坦然地目視前方,「現在這樣算第幾名?能不能擠進前三?」
「不知道。」
「不知道?」
「因為比賽還沒有結束。」
瓦迪姆還想說些什麼,因為這可能是他在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後痕跡,但下一刻,他理解了『虛無』話中的含義。
在他的身體即將被建築壓成粉末之前,一個突然出現的身影擋在了他與樓宇之間。
背對着他的人影戴着拳擊手套,酷似地下拳擊賽的選手。
但這樣的打扮並不讓他意外,今天街上的人大多都奇裝異服,相比之下,地下拳擊手已經算得上比較正常的打扮了。
不正常的是人影揮出的右拳。
面對即將壓垮他們的龐然大物,來者只是揮出了右拳,以至於有那麼一個剎那,瓦迪姆懷疑對方一定是腦子出了問題。
下一刻,瓦迪姆見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起初只是一閃即逝的黑色電弧,這讓他一度以為自己是看花了眼。
前所未有的能量在他的面前迸發。
與靈能相似,卻又有種微妙的區別。
剎那間,瓦迪姆眼中的世界被那不斷擴散着的能量染黑,被能量所觸及到的任何物體都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瓦迪姆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機械造物。
正如『虛無』所說,比賽還未結束,這個比賽還存在着許多難以想像的對手。
而現在
瓦迪姆忽然愣住了。
他分明感受到了機械造物的注視,這讓他的內心立刻被怒火填滿。
大爺的!
你老盯着我幹什麼!
小劇場其兩百四十四:
某年某月某日周一,中午
陸湘雖然外表看起來冷冰冰的,但實際上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
這是蟲群高層對於她統一的評價。
但前提是,你不能拿她的食物開玩笑,據說以前角蟲晚上偷冰箱裏的蛋炒飯時,直接被陸湘拔槍指頭了——這是蟲群其他任何成員都沒有過得待遇。
「她果然很愛你,這都沒把你咔嚓掉。」
白竹只是聽到了宋嵐的做法,就渾身發冷。
「我當時就是想和她開個小玩笑,之前網上不是經常流行情侶間的整蠱小視頻麼?」
宋嵐從視頻里學了好幾手。
包括把奧利奧夾心換成芥末、把苦瓜汁凍起來偽裝成冰棍。
但在經歷了愚人節的批評教育之後,他就推翻了所有的計劃。
陸湘生氣了雖然不會打人罵人,但批評教育的手段變化多端,而且每個都讓人心有餘悸。
宋嵐嚴重懷疑她平時在部門裏也偷偷刷整蠱小視頻。
想到這裏,他忽然心血來潮地問了一句,「對了,白竹,你有沒有查過老陸的瀏覽記錄。」
「呃,這個嘛」
「查過?」
「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說明白點。」
「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我就悄悄告訴你,老陸她,還是挺記仇的我只能說你瞞着她弄壞烤箱這件事,已經被她記到小本本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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