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這個稱呼讓一樓的其他人都看向了凱瑟琳。
凱瑟琳友善地幾人招了招手,自我介紹道,「我叫凱瑟琳,現在在異常案件調查局工作,以前在啟明星學院教過《犯罪心理》課程。」
在啟明星,任何一個老師都會對陸湘留下深刻印象,凱瑟琳也不例外。
「你畢業後沒調來我們部門真是太可惜了,我之前還一直對局長念叨這事不過我聽說你在十七區的工作進展得很順利,那個城市之前可是被稱為罪犯的天堂。」
邊境城市,整個司法系統都被福斯特家族牢牢掌控着,各個方面都是適合犯罪滋生的土壤。
「嗯,我投遞了申請,但被駁回了。」
陸湘淡淡地說道,她對此早就釋然了,她甚至更慶幸自己最終被調職去了十七區。
「是保守派的人,主要是鳶尾花財團。」
凱瑟琳倒是並不避諱這個話題,「一方面他們希望局裏招收一些信得過的人,另一方面我聽說你在學校的時候和財團的大小姐關係相處得似乎算不上融洽。」
而替代陸湘被異常案件調查局招收的人正是漢娜,那一屆的「萬年老二」。
雖然各個方面都不如陸湘,卻勝在「血統純正」,父母都是保守派的成員,祖父曾經還在評議會裏任過職。
「很遺憾,現實就是如此,鳶尾花財團的一句話有時候要比在校成績重要多了,畢竟異常案件調查局一直都背靠着保守派」
「我知道的,凱瑟琳老師,我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陸湘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態度。
凱瑟琳笑了笑,「我只是有些惋惜,異常案件調查局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這是她的心裏話,只可惜以她的職務並不足以和上頭對着幹,也沒有親自挑選新人的權力。
大家族把招人的標準卡得很死,不是他們這些「外人」能插得上手的。
最近真相似乎變得越來越不值錢了,每個人都只盤算着自己不擔責。
「有時候我真懷念在啟明星教課的日子,畢竟在那裏還有可能正經地討論一下案情。」
「老師,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陸湘問道。
這可是危險言論,尤其是從一個異常案件調查局高官嘴裏說出來的,要是被有心人錄下發到網上,估計會引起不小的動盪。
「兩天三件命案,還死了一位國民級救助者,上頭卻想讓一群民間人士背鍋。」
凱瑟琳自顧自地坐到了沙發上。
看着陸湘就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曾經的時光,她非常樂意和這個總是有奇思妙想的小姑娘談論案件,甚至陸湘對於一些懸案的想法能啟發到她。
「難道不是麼?」
陸湘故意裝起了糊塗,「監控拍攝到有殺手潛入過別墅,安保系統也有被駭入過的痕跡。」
其實她一直都很樂於討論案情,這對她來說就像是解謎遊戲,她也從沒有因為異常案件調查局的拒絕而記恨凱瑟琳老師,儘管,後者曾在任課期間不止一次建議她以後來調查局工作。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在於兇手正和他們共處一室,甚至還有可能直接參與到接下來的討論之中。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還是說你在跟老師賭氣?」
凱瑟琳無奈地搖了搖頭,「那麼,我們假設兇手是監控拍攝到的民間組織殺手,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出名,或是針對特定身份的人進行暗殺。」
「那麼現場就缺少了一個關鍵性的東西。」
「印記。」
陸湘脫口而出,「這類兇手大多數會在現場留下屬於他們的印記,要麼圖案,要麼是某種特定的殺人手段。」
「我很高興,看來你還沒有把當時學的東西都還給我。」
凱瑟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說道,「我聽說之前十七區也發生過類似的命案,想要把人的胸口洞穿可需要費不少功夫,尤其是死者還穿着一身外骨骼裝甲。」
「老師,這違反了保密協定。」
陸湘提醒對方,「你不應該向我們這些無關人士透露案件細節。」
「按照局裏的規定的確如此,但如果把這次的案件和十七區的柴可案併案調查,你就可以成為我們外聘的專家。」
陸湘的態度讓凱瑟琳產生了好奇。
她的學生似乎很不情願介入這樁案子,「如果局裏的記錄沒有出錯的話,殺死柴可的兇手也一直都沒有被找到。」
這和她認識的陸湘相距甚遠。
以前在學校里,對待那些和自己無關的案件時,陸湘也總是要刨根問底,她有時候會用一整宿的時間思考案件的細節,直到窮盡一切線索,徹底陷入死胡同為止。
凱瑟琳將陸湘的態度視作了她在和調查局賭氣。
畢竟調查局的拒絕對於那一屆的首席生來說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尤其是在被調查局拒絕後,她還淪落到了十七區那種沒有人願意去的邊境城市。
「陸湘,還記得老師對你說過麼?人類的天性是很難改變的。」
凱瑟琳繼續說道,「對於那些連環殺手來說,即使他們會因為外部的壓力銷聲匿跡一段時間,也遲早會露出馬腳,那就是他們的天性,他們無法抵禦殺戮帶來的誘惑你也是一樣的,你也無法永遠地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破案才是你真正想要做的事。」
「但不是現在。」
陸湘搖了搖頭,「現在我要保證下屬的安全。」
當然,這是比較官方的說法。
實際原因是第四區燈紅酒綠,而有一隻呆呆鳥在來到第四區的第一天就在電話里得意忘形,還說她是掃把星。
這可得好好教導一下才行。
更何況只要待在這隻呆呆鳥身邊,案件就會主動找上門來。
「我知道了。」
凱瑟琳的視線在陸湘和宋嵐之間來迴轉移了幾下後,也不再多做糾纏,將自己的電子名片傳輸給了對方,「這是我的私人聯繫方式,如果你回心轉意了,隨時都可以聯繫到我。」
說罷,她離開了別墅,回到懸浮車上,留給他們一個瀟灑的背影。
「主管,這樣真的好麼?」
凱瑟琳離開後,莊池才小聲說道,「你的老師是異常案件調查局的高官,如果你能偵破這樁案子,說不定她能把你推薦到調查局工作。」
莊池也覺得以主管的能力,留在十七區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他們平時遇到的案件基本都是直來直往的幫派火拼與報復性殺人,基本用不到犯罪心理學的知識,連道格隊長這樣的糙漢都能完全勝任刑偵工作。
陸湘斜了她一眼,「誰說我要去調查局工作了?」
「部、部門裏都這麼傳。」
莊池縮了縮脖子,不動聲色地把黑鍋甩了出去。
他們都記得陸湘第一天來上班時的場景,那天主管臉色冷得仿佛能把部門的窗戶凍出一層冰花來,直到後來主管有一次去後勤科視察工作時,才因為一些不為人知的原因,開始逐漸融入進了十七區的生活。
「別淨想一些捕風捉影的言論,如果兇手能輕而易舉地殺掉一個五星救助者,是什麼讓你認為你不會在調查的過程中被兇手殺害?」
「是、是羅傑。」
「羅傑?」
「羅傑說他練習了一個新的必殺技,應該能保護我們的安全。」
「行了,把案子交給調查局來處理。」
陸湘無奈扶額,「你們安安心心地待在別墅里,我還有些事要和宋嵐說。」
說着,她給了宋嵐一個眼神,後者立刻心領神會地跟上了她上樓的腳步,只留下一樓面面相覷的幾人。
兩人一前一後地回到了肖-格蘭特安排給宋嵐的客房,跟在後面的陸湘一進門就把門反鎖,讓整間屋子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焦灼了起來。
宋嵐心頭一緊。
比起近期發生在第四區的案件,他此刻所面對着的才是更嚴重的危機。
不久之前,他隔着電話口出狂言,而現在,陸湘直接訂了一張機票追來了第四區。
主管真是一個行動派。
面對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陸湘,他決定遵循十七區執法者部門裏高掛着的標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主管,我認為這是一個誤會。」
「誤會?你指的是在『黑沙』胸口上開了一個洞,還是在電話里說我是掃把星的事?」
「電話。」
宋嵐當即答道。
他從不認為『黑沙』的死亡存在任何的誤會,他就是那個唯一一個看穿了真相的人。
『黑沙』顯然是在邀請他一起體驗家庭溫泉時不慎滑倒,不幸摔傷了胸口。
水汽多的地方就容易腳滑,在溫泉摔跟頭算不上什麼新鮮事。
而電話就涉及到了一些精密的電子設備,發生誤會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你說說,電話能有什麼誤會?」
陸湘挑了挑眉。
「我們那天打的是長途電話,這長途電話啊,離得遠了就容易信號不好,有時候就會不可避免地產生一些雜音,從科學角度而言,這些雜音它」
「這些雜音怎麼了?」
「報告主管,我編不下去了。」
宋嵐選擇認命,常言道,真正的勇者敢於面對慘澹的人生。
「那就坐吧。」
陸湘指了指床邊,讓宋嵐坐上去。
她沒想到凱瑟琳老師會找上門來,這的確從一定程度上打亂了她興師問罪的計劃。
有一點老師倒是沒有說錯,人類的天性的確很難被改變。
「接下來就是審訊環節了。」
陸湘清了清嗓子,現在坐在她對面的,就是犯下一系列兇殺案的連環殺人狂,也符合了許多犯罪心理學中對於這類人的定義。
「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總是使用穿胸的方式?」
這幾乎已經成為了宋嵐最標誌性的手段,而陸湘很清楚,只要他願意,完全能做到讓屍體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救助者大師》拍攝結束,他們一行人離開第四區,也沒有人能找到『黑沙』的屍體。
可他卻選擇了一種張揚的方式。
讓『黑沙』倒在自己家中的家庭溫泉里,還穿着他引以為傲的外骨骼裝甲。
「通常來說,兇手採取相同的殺人手段往往都是為了傳遞某些信息,一些人希望看見自己出名,從電視、報紙上看見自己犯下的命案被人們議論,這能極大地滿足他們自戀型人格帶來的需求;也有人是為了嘲弄當地的執法者,將這些案件作為本地執法者無能的表現,那麼你呢?」
在此之前,陸湘還從未真正對宋嵐進行過側寫,而就在剛才,她忽然意識到這似乎能幫助她走進宋嵐的內心世界。
「也許這樣能讓他們少疼一會兒?」
宋嵐也從未進行過自我剖析,用不確定地口吻回答道。
這個問題對他而言其實就和「為什麼要用筷子吃飯」沒什麼區別。
不過他倒是可以確認一點,「我沒想過要通過他們來傳達什麼信息。」
生命的逝去,也代表着罪惡或友誼即將走向終結。
「也就是說,你也不確定。」
得到了回答的陸湘表情有些微妙,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進而又問道,「那麼,當你的手穿過他們的胸口時感受到了什麼?有的人能從殺戮中感受到力量,剝奪生命的過程讓他們覺得自己正扮演着神的角色,從而迷戀上這種感覺。」
「沒有感覺。」
宋嵐沉思片刻後,說道。
既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就像是吃完了飯用紙巾擦拭嘴角,代表着一件事告一段落。
「我知道了。」
陸湘點了點頭,她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測試的結果怎麼樣?」
對於宋嵐的提問,陸湘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之前凱瑟琳老師在講一樁案件時提到過一個連環殺手,他是調查局遇到過的最狡猾的罪犯之一,為了抓住他,調查局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在遭到逮捕後,凱瑟琳老師也問過相同的話。」
「他怎麼說?」
「他的回答和你一樣。」
陸湘說道,「『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沒什麼特別的』這是他的原話,而在被逮捕時,他身上已經背了上百條人命。」
小劇場其一百八十六:
某年某月某日周日,傍晚。
為了了解狐狸的叫聲,陸湘在平板電腦上下載了許多關於狐狸的短視頻,還向特斯拉科技寵物型仿生人部門主管諮詢過了這個問題。
通過了一個下午的學習,她充分理解了狐狸的習性。
為此,宋嵐的手臂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截止到現在,他已經抱着陸湘長達一個多小時了——自從打開電視後,陸湘就這麼一直窩在他身上,把身體的重量都施加在了他的手臂上。
終於,宋嵐忍不住問道,「你不是去學習狐狸的叫聲了嗎?這又是怎麼回事?」
「資料上說,狐狸是非常黏人的小動物,而且還很會撒嬌,戰前許多地區的民間傳說里都把狐狸比作魅惑的象徵。」
陸湘說出了自己一下午的學習成果。
「所以,你這是在學習魅惑的本領?」
宋嵐有些疑惑,他現在除了手臂有些發麻之外,並沒有明確的感受。
「魅惑有很多手段,我選擇了較為科學的方法。」
「科學?」
「你知道怎麼抱人最輕鬆嗎?」
「願聞其詳。」
「站着抱人是最累的,其次是坐着。」
陸湘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道,「兩個人都躺在床上的時候是最輕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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