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格外漫長,至少對於喬克來說是這樣的。
他一宿沒合眼,以他一己之力未能阻止這場席捲了整個第一區的異變,當他回到公司展開調查之時,才發現因大面休息而短暫停工的地方並不只有他的公司,大多數打工人都在這個晚上久違地睡上了一個好覺。
喬克覺得這並不是自己疲勞交加所產生的幻覺,他眼睛所看見的東西的確越來越慢了,這一夜的長度足足抵得上平時兩天甚至三天的時間,每一分鐘的流逝都變得無比漫長,他坐在辦公桌前服用完了整整一瓶抗疲勞藥物,但藥物中的興奮效果終究沒能抵擋住睡意的侵蝕,在黎明時分,他再也忍受不住沉重的眼皮,倒在桌上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請了半天假的秘書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
他的身上披上了一層大衣,工作報表已經如往常般整理好了放在了他的桌上。
11:21分。
不知不覺過去了6個小時,當他睜眼之時,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精神處於了前所未有的充沛狀態。
這和大量服用抗疲勞藥劑強制性帶來的亢奮不同,他覺得自己由內而外地煥然一新了,長時間累積下來的疲勞和壓力都被清掃一空,身上那說不出的不舒服的地方也全都消失不見了,就連空氣仿佛都變得清新了許多。
喬克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像現在這般神清氣爽過了。
但他也為此付出了代價。
他錯過了高階議會9點的例會,手機上有好幾通未接來電,到最後高階議會的議員們似乎終於放棄了聯絡他,在他沒有到場的情況下完成了會議,然後將會議決定的內容總結好發送到了他的手機里。
「其他人怎麼樣了?都醒了麼?」
將手機上的遺留問題處理完畢,喬克順口問道。
秘書匯報道,「都醒了,公司的一切工作都在照常進行,工作進度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喬克怔了怔,昨天幾乎整個公司的員工都睡了一宿,按理說公司的一切工作都進入了停滯狀態才對。
「大家今天的工作效率都很高。」
秘書欲言又止,似乎在整理措辭。
以她個人感官而言,今天醒來工作效率得到了顯著的提升,她個人認為這種適當的休息對於打工人而言是很好的調劑,但是考慮到這一番話可能讓老闆懷疑她工作不上心,從而炒她的魷魚。
一想到這裏秘書便壓力倍增,沒有再將話題繼續下去。
秘書的崗位競爭激烈,外面還有無數人盯着這個崗位,雖然難得好好地睡上了一覺,但生活還要繼續,她依舊需要面對無數壓力。
「那就先這樣吧。」
喬克擺了擺手,秘書如釋重負地離開辦公室,她本以為老闆會為了她昨天打電話過程中睡着了的事大發雷霆,甚至有可能為此扣除她年終獎,然而老闆卻一點都沒提起這事的意思,以至於她準備好的一通賣慘的說辭都沒了用武之地。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好好地睡了一覺之後,她覺得老闆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溫和了不少。
希望這是個好兆頭。
辦公室的門被關上之後,喬克坐在椅子上不禁陷入了沉思。
昨夜,絕對有什麼奇妙的事發生了。
他整理思緒,依照秘書的描述,異常現象最早發生在下午,回憶起來,疲勞困頓的感覺的確也是從下午開始的,而自從入夜後,他就覺得時間的流逝變得極為緩慢,為了證明那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曾盯着手機的時間端詳了整整一分鐘。
那一分鐘被拉得無比漫長,在他的體感中仿佛過去三到四分鐘之久。
他覺不相信這是巧合,看起來更像是靈能力者所為。
他的目的是什麼?
這能力讓喬克細思極恐,即使是他,最終也未能戰勝疲倦,在黎明到來前夕沉沉地睡了過去,醒來時已是中午11點多了,也就是說他期間有超過五個小時以上的時間處於無意識的睡眠狀態。
如果對方對他有殺心的話,他恐怕現在已經是具屍體了。
這意味着對方在這段時間裏不但有機會殺掉他,還能不慌不忙地處理好現場,不留下一丁點痕跡。
而他現在還活着,手機里和桌上的重要文件也沒有遺失或是被翻動過的痕跡。
喬克只能揣測他並不是對方的目標,只是在對方大範圍發動能力時被無差別地波及到了。
可是,
覆蓋範圍席捲整個第一區的能力?
儘管喬克對於靈能力並沒有太過深入的研究,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全力發動能力時能以整個城市為範圍的也沒有幾人,而他們的能力也都沒法做到使人們失去意識。
必須召開一場緊急會議,時間就定在
當他看向手機屏幕時,又猛然間愣住了。
12:15。
他不得不審視了手機上的數字好幾次,才確認了自己沒有看花眼,而在他端詳的過程中,數字已然跳轉到了12:17。
距離他醒來,已經過去了超過四十分鐘?
這根本不符合他的體感!
在他的體感中自己醒來最多過去了一刻鐘到二十分鐘,喬克的心中湧現出了一種可怕的念頭,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當他第六次眨眼的時候,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跳轉到了12:18。
時間的流速,加快了。
至少在他的體感中加快了,此刻飛速轉動着的時間,就像是為了彌補昨夜被拖長了的部分一樣。
必須召開緊急會議!
正在飛快流逝的時間又一次堅定了喬克的想法。
另一邊。
陸湘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外面刺眼的陽光照在了她的身上,她眯着眼翻了個身,又往被子裏縮了縮,但緊接着,所有的瞌睡勁都消失了,她猛然拿起手機,看着屏幕上12:20的數字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她竟然一覺睡到了12點?
更詭異的是,仔細回想起來,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她只記得自己當時和宋嵐回到了房間,聊了會天,後面的記憶就消失不見了。
陸湘分明記得宋嵐指導完亞空天還亮着,如果從那時開始算起的話,她這一覺竟然睡了近20個小時?
她堂堂陸湘,竟然成為了嗜睡如命的瞌睡蟲!?
「別緊張,這是正常現象。」
宋嵐的聲音從不遠處的窗戶附近傳來。
陸湘循聲望去,發現這隻呆呆鳥不知從哪裏搬來了一張躺椅,正舒舒服服背靠躺椅在窗戶邊上曬太陽,很顯然夜鷺也遭到了同化,她變成鳥兒的樣子站在宋嵐的肩頭,歪着腦袋,羽毛蓬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這陽光下的一幕,讓陸湘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頤享天年」這個詞語。
「當時你離我的距離最近,所以受到的影響也比較明顯。」
當然,這也是宋嵐刻意為之的結果。
用熬夜冠軍來形容陸湘也不為過,從他們離開十七區到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陸湘卻連一天都沒能按時入睡。
長期熬夜是養生的大忌。
尤其在2167年來說更是如此,由於抗疲勞藥物的出現,這年頭往往熬夜的人都會把藥片當巧克力糖豆吃,宋嵐為這事念叨過陸湘不少次,所以最近陸湘都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吃,帶出來的兩瓶抗疲勞藥物都見底了。
儘管藥物的廠商在廣告裏總是強調這些藥物不會對人體產生任何負擔,但宋嵐是傳統的人,他依舊秉持着是藥三分毒的傳統理念,認為長期服用這些藥物勢必會對身體造成影響。
而對於第一區永遠都處於高壓狀態的打工人來說,抗疲勞藥物更是成為了他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們似乎早就把正常的休息睡眠拋到了腦後。
「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一時間,宋嵐的種種「前科」湧入了陸湘的大腦,她清楚地記得就在昨天,這隻呆呆鳥還試圖用「意外事故」來掩蓋自己的罪行,試圖讓她相信柴可等人都是意外身亡的。
而他剛才提到了「距離」的概念,這就意味着自己並不是唯一受到宋嵐能力影響的人。
她又想到了宋嵐最近在第一區結交到的許多新朋友,不禁為他們的人身安全而感到擔憂。
「老陸,我回想起來了。」
「嗯?」
「當亞空請教我的時候,我就回想起來了。」
宋嵐眺望着對面樓層,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之後,打工人們又回到了各自的崗位,回到了那千篇一律的生活之中,同為打工人的宋嵐深深地理解他們此刻的心情。
工作的時候希望時間加倍流逝,休息的時候則希望時間過得無比漫長。
這可惜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現實都是反過來的。
痛苦與折磨持續的時間往往在體感上要持久得多,而他們只能默默承受着這一切。
當對方開口之時,陸湘覺得沐浴在陽光之下的宋嵐讓她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似乎和教徒佈道時所帶來的虔誠與神聖有些類似。
「我的能力並不是為了打敗某人而誕生的。」
或許是因為光線的緣故,宋嵐在她眼中變得模糊而失真,他的聲音也仿佛從很遠的地方而來,穿透了時間與空間的概念,直達了她的腦海之中,「這是為了讓給所有打工人帶來幸福而誕生的能力!」
「不對。」
但這一次,陸湘對於宋嵐的騙術已經產生了免疫能力,「我覺得你只是不想再有人打攪到你睡覺。」
只要拖着所有人一起睡覺,就再也不會有人跑來打攪他了。
剎那間,她眼中神聖與虔誠的光環破滅了。
宋嵐側過臉來,與她對視了許久。
「我也是打工人。」
宋嵐說道,「所以這個理論依舊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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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其一百四十一:
某年某月某日周五,下午。
整個下午,陸湘都在低氣壓中渡過,同團的遊客不約而同地和她保持了5米以上安全距離,以免自己成為被審問的對象。
在他們眼中,陸湘儼然已經成了連老人都不放過的冷血人物。
「我太久沒和人正常打交道了。」
回到大巴,陸湘把腦袋埋進宋嵐的胸膛,以躲避同團遊客們銳利的目光。
平時被送到反情報部門的陌生人都是犯罪分子,她已經很久沒正常地和普通人打過交道了,所以一不小心就犯了職業病。
「沒關係,沒關係。」
宋嵐輕輕拍了拍陸湘的背以示安慰,正如他一直說的,誰都有不擅長的東西,就比如說他一直都搞不明白高等數學,「他們最終會理解你的。」
遺憾的是他的安慰似乎未能取得成效,陸湘的腦袋似乎埋得更深了
嗯?
宋嵐還想說些什麼卻敏銳地覺察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地方。
他突然間注意到了陸湘微微上揚的嘴角,這可不像一個交際受挫的人應有的表現!
「老陸,你」
話音未落,陸湘便已經展開了行動,她將宋嵐的另一手移到了自己的腰上,把身體的重量壓在了宋嵐身上。
「不要停。」
她低聲說道,「繼續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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