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齊河提供的日程表來看,評議長在接下來一周之內的時間幾乎都被排滿了,他需要頻繁地出席各種會議和應酬,並針對聯合政府目前所面臨的各項問題進行演講。
宋嵐從娜塔莉那裏借來了一輛車,不過他們只能將車停在活動之外的一個街區觀望,評議會的安保人員會封鎖會議或應酬所在的街區,每一個進去的人都需要事先進行報備,任何可疑人等或是擅闖者都會直接被反情報部門請去喝茶。
而即便在如此高壓的戒嚴政策之下,在過去的一年中也發生過13起針對評議長或其身邊的人的暗殺事件。
這些死士般的暗殺者即使當場沒有被擊斃,也會在被反情報部門帶走前選擇自殺,絕不向他們敵人提供任何情報,種種跡象表明,這些訓練有素的殺手並非來自民間,更不像是媒體宣傳的那樣,是對聯合政府的近況感到不滿,在絕望之中,懷着必死的信念來到第一區的有志之士。
他們受到過專業的訓練,幕後有人為他們提供了評議長的行程,並且有時還會設法幫助他們繞出外圍的警衛力量。
這是最常見的政治鬥爭採取的手段。
派出殺手的人從不希望那些殺手能真正威脅到評議長的安全,他們只是需要以此為由,在媒體上大肆宣傳,從而對評議會通過的某一些政策表達不滿。
但這一次,他們面對的暗殺者不同。
他們是真的奔着幹掉評議長而來——外族意識到了這次六星救助者會議的威脅,決定在會議展開之前採取行動,而最適合擔任暗殺者的,就是『支配』。
一顆埋在人體內的靈能炸彈。
爆炸的餘波能輕易越過人牆,將評議長吞沒。
儘管評議長移植過用於保命的義體,但是在靈能炸彈面前,這些義體起不到太多保護作用。
陸湘和月季坐在主駕駛和副駕駛位上,整個下午,她們都牢牢地盯着公司大樓的方向——這是一家着名的媒體公司,評議長應邀前去接受採訪,採訪的具體內容將會在今天傍晚登上電視屏幕。
這同時也是齊河標記出的高危地點之一。
因為這家公司位於第一區正中心的位置,這條街區是整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周圍的高樓鱗次櫛比,即使封鎖了公司前的路段,暗殺者也有多種方式潛入到公司內部。
媒體公司的特性,讓那裏每天都會出現許多「來路不明」的人。
「你看那裏。」
在接近一個多小時的觀察後,月季忽然衝着茉莉說道,「那不是你的朋友麼?」
茉莉也沒有閒着。
她時刻做好了搶救的準備,就算不久之後他們目擊到評議長被爆炸的餘波從幾十層的高樓上甩出來然後重重地摔在馬路上,她也會象徵性地衝上去搶救一下。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受到了那隻古怪禿鷲的影響。
到了鄉下之後種紅薯還是包米的想法一直不停在她的腦海里盤旋着,怎麼趕都趕不走。
或許也間接反映了她對這次的任務持悲觀態度。
再優秀的保鏢也沒法隔着一整條街區保證目標的安全,他們充其量只能做到評議長在遇害身亡時,以目擊者的身份趕到現場。
陸湘曾經嘗試通過軍情七處聯繫秘書處,希望能得到接近評議長的機會,但是這個「無禮」的要求不出意外得遭到了拒絕,他們對於評議長身邊的安保力量非常自信,根本不需要他們這些人瞎參和。
月季的呼喚讓茉莉回了神,她順着月季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亞空正邁着囂張的步伐越過了警戒線,大搖大擺地走向了公司。
「他不在醫院裏躺着,跑來這裏做什麼?」
茉莉脫口而出,以她作為專業醫生對亞空做出的診斷,他至少需要在義體醫院裏躺上一個星期才能痊癒。
靈能力者體質孱弱的弊端在這種時候就顯現出來了,他們沒法通過更換零件的方式在短時間內滿血復活。
「警衛沒有攔下他。」
月季說道,這說明亞空或者其背後的公司向安保人員報備過。
「你跟進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宋嵐拍了拍夜鷺的腦袋,末了還不忘提醒道,「記住,別亂撿東西吃。」
「嗯哼。」
見自己終於有了亮相的機會,夜鷺猶如鷹隼般敏捷地從車窗躥了出去,按照他們原先制定好的路線以空中登陸的方式混進媒體公司的大樓。
「測試,通訊連接是否正常?」
「正常。」
車廂里很快傳來了夜鷺的回應。
而就在此時,針對評議長的演講也接近了尾聲——這也是必要的宣傳工作,在第三中立國的戰事宣告失敗後,推動大徵兵的評議長不可避免地成為了眾失之的,他必須儘快通過各種渠道挽回自己在公眾眼中的形象。
錄製室內的氣氛還算融洽,一切都根據採訪提綱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這次的談話涉及到了評議會接下來對待邊境城市的態度,其中包括了稅收會降低,公司會在為戰爭做出傑出貢獻的城市擴建醫療、教育等關乎到民生的設施。
「評議長,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
負責採訪的演播員臉上流露着職業的微笑,在鏡頭之外正對着她的地方,就是採訪稿的提示。
「接下來是一個大家都很關注的問題,請問您是否能向公眾透露,誰該為第三次戰爭的失利負主要責任?」
】
提出問題過後,演播室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愉快融洽的氛圍蕩然無存,評議長臉上毫無表情,他只是抬眼瞥了演播員一眼,就讓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秘書處遞交給他的採訪稿里並不包括這個問題,他們一直以來的策略,就是對於第三中立國的戰敗採取冷處理的態度,時間終會消磨掉一切,當謾罵者們發泄完了情緒,他們便會意識到自己最終還得回歸於生活,為了生存下去而費盡心思。
而作為評議會的喉舌,他們絕不該在這種時候在面向公眾的採訪中提及此事。
演播員似乎也意識到了氣氛不對,連忙衝着攝影使了個眼色,拍攝在沒有進行結尾之前就被迫停止了。
用演播事故來形容他們此刻的處境也不為過,在停止錄像後,她第一時間拿出了採訪提綱原件,上面的問題和投影打出來的一模一樣——原稿件就是以這個尖銳的問題作為結束的。
她懷疑這是有人想故意陷害自己。
故意搞評議長難堪,讓他下不來台,可是一旦真的觸怒了評議長,她就會變成那個背黑鍋的倒霉鬼。
與其說是陷害評議長,她倒更覺得這是一出針對她的鬧劇。
畢竟現在並不是現場直播,剛才那一小段錄像會被剪輯掉,觀眾絕不會知道在採訪過程中發生過什麼。
演播員立刻聯繫了這場採訪的負責人。
負責人連連道歉,並向評議長做出保證,「請您先去休息室稍作等候,我會儘快給你一個能讓你滿意的答覆。」
休息室就在演播室的隔壁,那是一個裝修精緻,相當奢華寬敞的房間。
那些國民級的救助者時常都會出現在這裏接受採訪。
評議長看了一眼時間,旋即便坐在沙發上小憩,這場採訪結束後,他還要出席一場拉古斯基金會旗下能源公司的會議,一整天的會議讓他感到有些疲憊,當屋子安靜下來之後,一天前的占卜又一次浮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前路兇險,卻能逢凶化吉。
這是一個好壞參半的占卜結果。
他瞥了一眼沙發邊上的茶几,上擺放着一個果盤,果盤裏都是準備好的新鮮水果,緊接着,評議長的視線頓了頓,他伸手推開了果盤,那個不起眼的小紙條才顯現在了他的視線里。
「我們需要私下裏見上一面,3801.5。」
留下這張紙條的人沒有表明身份,更沒有在上面直呼其名,若是被公司的工作人員看見了,恐怕也只會把它當成一張無關緊要的紙條給丟進垃圾桶。
而他們接受採訪的樓層,正是38樓。
3801是道具和化妝室,可是後面跟着的「.5」又指的是什麼意思?
評議長猶豫片刻。
在看見了這張紙條之後,剛才發生的演出事故就不再像是一場意外了。
他整了整衣服,走到休息室門口,用視線度量了一下休息室與化妝室之間的距離,這層樓的格局非常緊湊,這之間大約只隔了十幾米的距離。
接着,評議長讓貼身保鏢留在原地,自己則根據紙條的內容走向了化妝間。
他猜測這一層樓並沒有「.5」的隔間,因此他猜測這是標記指的是化妝間裏的某個地點。
與此同時,採訪負責人怒氣沖沖地召集了所有的工作人員,這場演出事故造成的影響可大可小,如果他們能即時找出導致演出的罪魁禍首,給評議長一個滿意的交代,或許他們的職位還能保得住。
但在另一邊,他也是發自內心地感到了憤怒。
「到底有誰動過投影和採訪提綱的原件?」
他衝着人群怒目而視,明明他早上審核的時候,提綱和投影都還一切正常,然而剛訓斥了幾句,他便發現了工作人員中少了一個人。
「鮑勃人呢,他去什麼地方了?」
「他」
工作人員面面相覷。
鮑勃在團隊中扮演的並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他通常只需要在錄製開始前調試好設備,確保一切都能照常工作,拍攝期間也不會有太多人注意到他的動向。
而這個問題也讓工作人員們意識到,鮑勃的職務的確能讓他在錄製開始前在投影和提綱上動手腳。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一個人畏畏縮縮地舉手說道,「他、他說他去廁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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