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甚至懷疑那判官是不是聽到了他的嘀咕?
有那麼巧?
瞌睡來了送枕頭?
但無論如何,想見一個人的時候他主動出現,自然是好事兒。
「快快有請!」
半刻鐘後。
春秀莊園,會客廳。
仁德王周秀終於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判官。
且看來者,一男一女。
那女子一身黑沙長裙,身子婀娜窈窕,極為惹火。
哪怕是見多識廣的仁德王周秀,也不由在心頭贊一聲好!
只可惜,她那臉上好似總籠罩着一層氤氳的黑色霧氣,看不清面容,頗為遺憾。
在這女子身上掃了一圈以後,仁德王目光未作停留,轉身看向真正的主角兒。
判官。
如那畫像上所畫一般,他的裝束極為顯眼,一身黑白戲袍,一張判官臉譜,一身裝扮裁剪得極為貼身,說是衣裳,卻更像是從血肉里長出來的一樣。
渾身上下,氣息完全收斂在那一身黑白戲袍里,一閉上眼睛,便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氣息,好似真如那傳說中的鬼魂一般。
「殿下,那怪病可治好了?」判官首先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
周秀一愣。
他得病那事兒,知曉的人不少。
但大都都看得出來,不過是託辭罷了,這判官不可能當真了吧?
不過這種時候,周秀也顧不得這事兒了,只敷衍道:「勞煩閣下擔憂,已經痊癒。」
「那就好,看來那批藥材,我是沒有送錯。」判官微微點頭,說着莫名其妙的話。
但那一刻,周秀卻是渾身一震!
藥材?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久遠的身影。
那時他剛到幽州,正在進行出海的準備。
而做戲作全套,既然是因病退出奪嫡之爭,那自然要服用藥品的。
所以他順手讓人從京城送了一批價值不菲的藥材到幽州來。
只不過自個兒那一根筋兒的大皇兄不曉得其中玄虛,傻乎乎地派出人來攔截藥材。
後來被一名俠義之士撞見,斬了大皇子的人,又以紙人傀儡之術,給他把藥材送到了幽州。
雖說這藥材對周秀本身沒有用處,但他卻也對那俠義之士相當欽佩,聽聞對方要前往那水深火熱的京城以後,勸阻無果,便索性贈與對方自個兒的門客令牌,方便對方在京城行事。
這事兒吧,周秀實際上已經快忘得差不多了。
反正他門客無數,遍佈天下,一個個去記,太過傷神。
等眼前這判官一提起,他才猛然反應過來!
整個人噌一下站起來,怔怔地盯着判官,兩隻眼睛瞪得滾圓,相當失態!
「你你是那時幽州送藥之人!」
「殿下,許久不見。」判官緩緩點頭。
那一瞬間,周秀只感覺腦子裏邊兒轟隆一聲,愣在當場!
饒是以他強大的心智,也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從回到大夏開始,他就聽聞那判官的恐怖凶名!
甚至哪怕幽州這種窮鄉僻壤,從來沒有見過判官本人,都將其傳得神乎其神!
周秀偶爾也想過,這判官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奇人兒。
可他想不到。
他的印象里,大夏沒有這種人才對。
但誰能料到,那可止小兒夜哭的判官,竟是他的門客?!
「多謝殿下給的身份,我在京城過得不錯。」且聽那判官繼續開口。
到了這時,周秀只剩苦笑了。
——以對方的本事兒,想要在京城好好活下去,那可太容易了。
「閣下言重,言重了。」
周秀深吸一口氣,「想不到堂堂判官,竟是小王門客,世間之緣,果然妙不可言。
既然如此,正好有一件事兒,小王要與閣下商量一番。」
余琛點點頭,「我找殿下,也是有事。」
「那閣下請講。」周秀做了個請的手勢。
余琛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我想借殿下和殿下帶回來的海外仙師的力量。」
周秀眉頭一挑,「閣下要作甚?」
「殺人?」
「殺誰?」
「皇帝。」
那一刻,周秀一怔。
就聽判官繼續道:「不是殿下的父皇,而是那已腐化了的大夏開國大帝——開元。」
話音落下,整個房裏,寂靜無聲,針落可聞。
周秀,是徹底驚了。
望着判官,整個人都是懵的。
開元大帝?
他怎麼曉得開元帝的事兒?
他怎麼曉得如今的皇位上是那位千古一帝?
還要殺了他?
這簡直太好了啊!
深吸一口氣以後,周秀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盯着余琛:「閣下,還知曉多少?」
「殿下所知,便是我所知。」判官開口道,然後手腕兒一翻,取出一枚血淋淋的神薹來,
「再次見面,我送殿下一份厚禮,此物乃是我屠戮一無惡不作的靈傭團後尋得,正好物歸原主。」
周秀的眼珠子猛然瞪圓!
——神薹!啟元帝的神薹!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先前,從海外回來以後。
他留下的情報組織告訴他,朱萬田一家慘遭靈傭滅門,長生棺不知所蹤。
——爹不見了!
周秀心頭雖急,但卻分得清輕重緩急,知曉這會兒最重要的是對抗開元帝,真沒功夫糾結他爹的神薹到底在哪兒。
可未曾想到,這啟元帝的神薹最後兜兜轉轉,竟落在了判官手裏!
「怪不得怪不得閣下知曉諸般真相」
周秀喃喃自語。
他接過神薹,深深向余琛躬身一禮:「周秀,多謝閣下!」
然後,珍而重之,將啟元帝的神薹收下。
命人送下去妥善保存以後,周秀方才看向判官:「實不相瞞,小王想要拜託閣下之事,也是要阻止那開元大帝,當不謀而合。
小王相信,儘管那開元大帝掌控三山九脈國運大陣,但有閣下相助,加之小王師兄,定能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說罷,他端起一杯茶,敬上!
只是,面對激情澎湃的周秀,判官卻緩緩搖頭。
他取出一枚門客令牌,放在桌上,推過來。
周秀愣住。
判官拿着他的門客令牌,便說明和他是同一陣營,但這會兒將門客令牌還回來,其意自明。
他不再侍奉仁德王了。
——雖然他也沒侍奉過就是了。
可明明雙方的目的是一樣的啊?敵人也是一樣的啊?
「這是為何?」周秀不解。
且看判官站起身來,看向周秀:「殿下,不是我助你,是伱們助我——在弒殺開元這件事上,我要殿下和殿下所有的力量,都聽我號令。」
周秀眉頭一皺,「小王想問一句——為什麼?」
但其實他想問的是,憑什麼。
「因為殿下殺不死戚後,我殺了。
因為殿下殺不死海外邪修,我殺了。
因為殿下滅不了七脈妖軍,我滅了。
殿下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殿下殺不了的人,我能殺。
某問殿下一句,弒殺開元帝,殿下有幾分把握?」
判官直直盯着周秀,倆口問道。
周秀聽聞,臉色一苦:「三成不到。」
判官點頭:「我有五成,若殿下肯助我,有七成,若天時地利人和,有十成。」
——倘若是別人說這話,周秀恐怕只覺得對方在放屁。
雖說那開元大帝這會兒虛弱無比,但畢竟掌控整個三山九脈國運大陣!
元神中品以下,觸之即死!
但眼前的判官,卻說得如此自信。
「若真是如此,小王助你,自無不可。」
沉默良久以後,周秀方才深吸一口氣,如此說道。
而後,他才猛然發現,他竟不知不覺,願屈人之下?
還是他曾經的門客?
反應過來以後,冷汗涔涔!
抬頭看向判官!
他突然脊背發冷,從這場談判的一開始,對方就一直佔據了主動權。
從表露身份讓他驚愕開始;到後來送還啟元帝的神薹,讓他無法回絕;最後更是提出雙方一致的目標,讓他狂喜。
一場談判中,自己的所有情緒,都在被其左右,落入下風。
直到最後「圖窮匕見」,提出這場結盟中的主次分明。
周秀甚至都沒有拒絕的機會。
於是,這位仁德王對判官的映像,又多了一條——工於心計,城府極深。
——他當然不會曉得,判官背後,對,就那椅子後面,文聖老頭兒,宋相,兩個朝廷里一等一玩弄權術的好手正在言傳身教呢!
不過,無所謂了。
只要能阻止開元大帝,拯救大夏,別說暫時聽命判官,就是讓他周秀給對方洗腳都沒問題!
「只不過小王和小王手裏的勢力倒是好說,但小王那師兄」
說到從離宮帶回來那位師兄,周秀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為人哪兒都好,就是自視甚高,認為大夏這一方天地窮鄉僻壤,沒什麼值得忌憚的。
哪怕聽聞了奪天造化大陣,也表現得不過如此,直說這窮鄉僻壤的第五境和離宮的第五境,天壤之別。
要不是周秀攔着,他怕是早就殺進皇宮去了。
「罷了,小王親自與他說吧。」
想到這兒,周秀擺了擺手,「來人,請秦公子!」
聽到秦公子的時候,虞幼魚明顯愣了一愣,但無人察覺。
不一會兒,侍者上來了,但卻沒帶別人,臉色難看。
「殿殿下,秦公子秦公子出去了」
周秀心頭一個咯噔,「去哪兒了?」
「不不知曉只有服侍他的侍女說他要了一張去京城的地圖」侍者瑟瑟發抖。
周秀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
去京城的地圖?
他要去京城的地圖幹什麼?
還能是喝茶聽曲兒嗎?
——殺皇帝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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