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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兄,我能否上九宮山看看?」
章浩然和章亦雨對視一眼,同時笑了。
「你們笑什麼?」
章浩然道:「九宮山,乃是園林的內山,也是先祖得道之地,章姓之外的人如果欲往,需要詩影留壁,這是先祖留下的規矩……」
林蘇狐疑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真是你先祖的規矩?我怎麼覺得是你賊心不死,進了你綠柳山莊,不吟首詩堅決不放過。」
「真是先祖的規矩!」
「好吧好吧,管它是什麼規矩,我中你這個計行了,走吧,在哪裏題詩?」
「這邊請!」
三人一路行去,前面豁然開朗,青石路慢慢撥高,四野變得空曠,轉過一個小山嘴,已是九宮山腳,山腳立着一塊巨大的石壁,石壁上方三個大字:詩影壁。
詩影壁上,留有詩篇上百,詠風詠柳詠心情,應有盡有,落款也是各異,有幾個林蘇還聽說過,其中就包括當朝宰相陸天從,陸天從的這首詩大氣磅礴,乃是銀光詩中的極品。
詩影壁,也是綠柳山莊的一大景觀,文人嘛,到哪裏都喜歡詩詞,綠柳山莊不僅有奪天地造化的奇觀,精緻入心的造型,還有名揚天下的名士詩篇,自然成為眾人嚮往之地。
林蘇打量四周,目光從另一側的湖上掠過:「那湖叫什麼?」
「柳庭湖!」
林蘇提筆:「九宮山頂白雲飛……」
七律!章浩然和章亦雨對視一眼,全都眼有喜色,綠柳山莊名揚天下,詩是關鍵原因,所以,頂級名士入院,總會留下詩篇,詩篇一多,綠柳山莊再增春色,且看這名揚天下的林七彩,又能給山莊增添幾分春色?如果真能留下七彩詩,那就賺大了。
「帝子乘風下翠薇……」
如果說第一句平平無奇,第二句一出就峰迴路轉,金光陡起,金光詩!
負責看守影壁的兩名絕色美女霍然抬頭,小嘴兒全都張大了,天啊,金光詩!這影壁立了百年,上面只有兩首金光詩,堪稱綠柳山莊鎮園之寶,她們天天擦拭,唯恐詩作蒙塵,但如今,一個年輕人又留下了一首,他是誰?哪位絕代名士?
「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百朵萬重衣……」
金光陡然一震,五彩霞光瀰漫,九宮山下,斑竹一齊搖曳,如夢如幻。
「啊……」看守詩影壁的一個美女一聲驚呼,又猛地將自己的嘴巴握住,彩詩!
綠柳山莊有了彩詩!
多少年來,家主的夢想就是綠柳山莊中出現一首彩詩,無數人試過,無一能成,今日成了!
家主呢?為什麼還不出現?
「柳庭波涌連天雪,長島人歌動地詩,我欲因之夢寥廓,芙蓉國里盡朝暉。」
後面四句一出,五彩詩篇轉為七彩,七彩之光映照之下,章浩然、章亦雨眼中也是光彩無限。
良久良久,章浩然長長吐出口氣:「七彩狂魔,我今日才知七彩狂魔究竟是何等恐怖,一首長詩,浪漫與現實完美對接,風光無限之間,卻又飽含着對未來的期許,服了!真心服了!」
一躬到地。
「我可以進去了吧?」林蘇笑道。
「別說進去,你即便在九宮山過夜,我都陪着你!」章浩然哈哈大笑。
九宮山上,斑竹園中,一間茅屋後面,是一面石壁,石壁之上,刻着一篇文章,《山居旅記》,「有閒屋七間,老樹三株,冬雪殘陽下,四野俱無人……」正是林蘇曾經見過的那篇文章,每個字都平平無奇,但字之上,隱約有流光搖曳,林蘇透過這些字,看到了一幅場景,老屋七間,臥於山下,老樹三株,冬雪殘陽,字與幻影交織,字似乎已經開始向實物轉化……
「這是我曾祖父得道之前留下的,此字介於文路極致與文界之間,字已跳脫於世外,但離文界尚有一步之遙,如果有朝一日你走到文路極致,觀摩此字,或能尋到入界之契機。」
林蘇道:「你之曾祖父,去了哪裏?」
章浩然的曾祖父,名為章維空,三十年前破入文界,但凡破入文界者,都擁有聖殿行走的資格,基本已經不算是塵世之人,章家後輩子孫,都沒有見過祖父,只能從祖父留下的一些文字中,感受文界大能的絕代風采……
連章浩然這曾孫都沒能一睹曾祖父真容,而林蘇,偏偏與他湖畔相會,還聯手寫了一首七彩詩,呵呵,這待遇……
林蘇與章家兄妹九宮山轉了一遍,林蘇的目光被那柳庭湖吸引,指着湖畔那座半島問:那裏是什麼去處?
那座半島形同月牙,月牙上樓台亭閣眾多,也是極其雅致的所在,風物半分都不在綠柳山莊之下。
「那裏,是棲鳳山莊,玉鳳公主所居之地。」
玉鳳公主?林蘇心頭微微一跳,先皇育有三子一女,太子叛亂被殺,淮南王兩年前病逝,就只剩下陳王和玉鳳公主,據陳姐搜索的情報,玉鳳公主身犯軟骨病,唯有嫁入大隅,才有希望活下去,而剛剛就有大隅迎親使團前來,他還斬了執旗使,原來那些大隅之人,是從公主府出來的……
「怎麼?」章亦雨妙目流轉:「提到皇家公主,你似乎頗為心動,要不,我將你丟到那長島上去,你給那個小公主吟詩一首,她一時興致大起,興許會留你過夜。」
林蘇苦笑:「她一時興起,可能想的是留下我的腦袋。」
嗯?怎麼個情況?章浩然很敏感,你還得罪了她不成?
林蘇嘆口氣,今天可能起早了些,撞上了鬼,老天作證,我真沒想得罪誰,但總是撞鬼你讓我怎麼辦……
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章氏兄妹臉色全都變了。
殺了大隅迎親使?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象沒事人一般?章浩然長長吐口氣:「我去見見爺爺!」
一個「飛」字破空,直接下了九宮山,如兔子一般射向主室,林蘇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一場風波大得沒邊,他是個馬大哈可能還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章浩然不能不做點什麼啊,唯一的辦法就是找爺爺,看爺爺能不能有什麼辦法。
他去了,章亦雨留下了,她的目光慢慢移到林蘇臉上:「這件事情你打算怎麼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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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麼辦法?我就是個初入京城的楞頭青,怎麼可能解決得了這麼複雜的事?」林蘇嘆口氣:「還是相信你爺爺吧,他身為文淵閣大學士,總能想到辦法的。」
章亦雨越聽越不對勁:「等下……什麼叫我爺爺總能想到辦法?這是你惹下的事情,我爺爺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我怎麼聽你的意思,還成我爺爺自己的事了?」
林蘇正色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今天前來綠柳山莊是做客的,因為你家而遭受這場風波,子曰:客之事,主之責,你家好意思置身事外,自然必須幫我解決這個大麻煩,推脫不僅僅是不近人情,更是有違聖道……」
章亦雨直接懵圈,是不是真的啊?還整出子曰來了?
但直覺告訴她,這真的不是綠柳山莊的責任,子曰都不行……
可怎麼辯呢?她不是文道中人,她說不了子曰,她覺得自己可能辯不贏他……
但突然,她捕捉到了林蘇眼中的一點狡黠,她瞬間悟了!
章亦雨不跳了,嚴肅地表態:「說得也是!你畢竟是到綠柳山莊做客的,你出事了,綠柳山莊有責任,自然也會尋求解決之道,怎麼解決呢?態度很重要,我這就送你到京兆尹府,你老老實實在裏面呆着,爭取一個寬大處理……」手一起,一根大繩子將林蘇牢牢捆住,她提着林蘇就上了天。
林蘇傻眼了,你這哪門子解決辦法?放我下來……
這是爭取主動的唯一法門,就不放……
你得等等你爺爺……
不用等,我爺爺凡事行得正,坐得直,遇到事情直面事情,決不逃避,是我爺爺多年的教誨……
好好,我認輸行了吧?你別勒我脖子啊,放我下來,我不追究你家責任,我自己能解決……
嗵地一聲,林蘇丟下來了,摸着脖子怔怔出神,他突然發現,面對暴力女,最好是不開玩笑……
「說說看,你有什麼好辦法?」章亦雨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林蘇直接抬頭護住脖子,後退好幾步:「大蒼鐵則十三條明確規定,大蒼國土之上,但凡豎起異國軍旗者,人人得而誅之……」
章亦雨眼睛亮了:「所以說,你殺了他也是白殺,根本沒罪!」
「鐵則都說了,人人得而誅之,我是人吧?所以就可以誅他!」林蘇咬牙切齒:「我就想看看你家的態度而已,但你這表現也太讓人失望了,我嚴重懷疑你跟我的對手同流合污,把我送的香水還我……」
「我就不承認你是個人!你就是個攪屎棍……」
「你以為攪屎棍是罵我的話?我好歹是根棍子,別人全是屎……」
章亦雨氣勢一下子崩了,瞪着他說不出話來。
山下的幾個侍女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四小姐居然跟人吵嘴,這可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事情,四小姐一般情況下都是動手不動口的。
「好了好了,殺迎親使的事情我管你去死……」章亦雨道:「說說另外一件事情吧,你是不是得罪過一個修為非常高的女人?」
「修為非常高的女人?你嗎?」
「不是我!」
「暗夜?我跟她已經……這個那個……嗯,講和了……」
章亦雨臉一板:「也不是暗夜,我跟暗夜綁起來,在那個女人手下,絕對走不了一招!」
林蘇有點迷茫:「那是誰?」
「一個已經突破法天象地境界的修行人!」
林蘇心頭陡然一跳,什麼樣的人?她找你了?
「她找的確切地說,是我哥!因為有個人冒充我哥哥,得罪了她,她千萬里橫渡,打算將我哥腦袋瓜子擰下來當球踢,看到我哥哥之後,才發現,那個賊根本不是我哥,而是另外一個混賬,她把那個人的投影給我看過了,我當時留了個心眼,沒告訴她這個賊眉鼠眼的人是你……現在你給我一個答覆,我要不要告訴她,她全天下追殺的那個人,是你呢?」
我靠!
林蘇第一感覺就是一句老話: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第二感覺就是:那個人,真的會追殺他嗎?恐怕還真的有這可能,那是超越法天象地境界的頂級修行高人啊,這樣的高人肯定受不了世俗之人的褻瀆,而他,對她的褻瀆……縱然林蘇這等老流氓都臉紅心跳。
第三感覺就是有點冷,似乎當日無定山的風又吹來了……
「你告訴她也沒什麼,其實,她也算不上是來追殺我的……」
章亦雨盯着他,怎麼個情況?你說清楚……
林蘇終於說了……
那天,我看着天邊的月亮突然想你了,打算進京來看看你,也許就是月亮惹的禍,鑽進了一個山洞裏,你猜在山洞裏我看到了啥?
章亦雨不知道怎麼回答……
林蘇接了下去,我在山洞裏看到一個光着身子的女人,我拿祖宗八代的名聲起誓,她的衣服不是我脫的,她自己有毛病脫光了練功,我無意中看到你能說是我的錯嗎?我看到了立馬轉身開跑,能說我有錯嗎?她追了上來,拿頭髮將我吊在半天空,你說變t不變t?她審問我是誰,我就想了,如果說我是海寧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她還不弄死我啊?只能拉大旗做虎皮了,我說我是章浩然,我有個妹妹叫章亦雨,我就想着,亦雨你在修行界赫赫有名,她怎麼着也該給我點面子。
誰知道那個混賬女人實在是太混賬了,我不說你的名字還好,說你的名字直接捅了馬蜂窩,她為啥對你有這麼大的氣?後來我搞清楚了,此女非同一般,乃是巫山宗本代聖女,在她的字典中,修行界唯有你才可以成為她的對手,我一報你的名字,就觸發了她內心最大的忌諱,她將我一頓收拾,那段日子真是此生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