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身法肯定是易書元以自身武道所悟,但既然要比武功,不能單純指望對手放水,阿飛也是先天境界之人,而且是在半步先天磨礪多年,若連追都追不上還比什麼?
阿飛起初也是只為尋一個地方就開始招式比斗,但漸漸覺出不對來,前頭的前輩越來越遠了!
易書元儀態悠然,好似只是在官道上漫步而行,但身形卻顯得有些縹緲乃至模糊,所過之處,清晨的霧氣都為之捲動,速度已經快到了極點。
阿飛身上猶如電流划過,只看易書元遠去,竟然有種汗毛立起的感覺。
追!
阿飛捏緊拳頭,渾身真氣鼓盪,雙拳一震,竟然將紮緊的袖口震開,長袖也隨之散開,不再似尋常武者勁裝扎袖的樣子。
下身腳步密如細雨,阿飛數十步後縱身一躍,長袖朝後一甩。
「嗚~~~~」
衣袖甩動竟然帶起一陣風,同樣晨霧捲動,輕功趨勢更快幾分,雙腳好似凌空虛踏,更好似腳不沾地,在樹木花菜等處借力急行。
易書元和阿飛一個好似在地面縮地而行,一個好似在天空御風而走。
平常易書元不怎麼會在常人面前顯露仙法,而此刻施展武功卻沒有什麼顧忌,而阿飛更不可能有閒心想他人感受,他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連追都追不上。
官道上有清晨趕路的車馬和人流,本來在薄薄的晨霧中慢慢前行,或去往登州城,或從登州城離去。
但此刻,有人正在趕路,驟然間,一深衣男子破開霧氣,前一刻還在面前,下一刻好似一步踏出已經到後方,再看僅僅是數個呼吸,人已經好似閒庭信步之間遠去。
「嗚呼嗚呼」
又有一陣狂風而過,半空有衣衫獵獵作響,一人甩袖飛過,好似御風前行。
「神仙啊!」「是神仙啊!」
「真有神仙啊!」
沿途所見的一些百姓紛紛驚呼,就連護衛一些車馬的武者,也多以為撞見神仙中人了,仙與神在很多常人眼中本就分不太清。
又一個車隊中,一個老師傅騎着馬昏昏欲睡,忽然間睜開眼睛,同踱步而來的易書元照了一個面。
這一刻,易書元恰好換氣,一口濁氣吐出好似將周圍霧氣吹散,細細吸氣則猶如鯨魚呼嘯。
「嘶呼」
就是這一個照面之後,僅僅下一個瞬間,看易書元腳步落下,身形已經好似模糊地消失在面前,老師傅轉頭看向身後,那人已經遠去了。
「嘩啦啦啦」
遠方空中好似有飛鳥振翅,老師傅又驟然回頭看向正面,抬頭的一刻正好見到半空霧氣好似水浪一樣向兩邊排開。
路邊一棵小樹在此前易書元所過帶起的風中左右晃動,這一刻又有一背劍之人破空而來,直接踏在小樹尖端,長袖一甩,凌空好似御風,又破空而去,直追身後已經模糊的身影,同樣迅速淡化
「師父,神仙啊!」「這是神仙吧?」
「登州真的有神仙啊,還是兩個!」
車馬隊伍中,有幾人興奮大叫,這些人都有不俗武功,竟然沒想到是輕功,但也有人面露驚疑,因為似乎有種輕功的感覺,雖然如流水無痕,但波紋尚存。
還有人對着身後方向作拜,雖然只是短暫照面,但大家都看到了,怎能不叫人興奮。
「神仙?」
老師傅雙目熱淚盈眶,此刻渾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第一個人他不認識,但第二個他看清了!
「什麼神仙,那是先天高手,兩位先天境界的武道至尊!」
不過確實,對常人而言,不,對很多武者而言,先天境界的武林神話,確實也和陸地神仙差不多了!
「什麼?」「先天高手!?」
幾名弟子驚愕,實話說,早十幾年前,相信江湖上有先天高手的人,還不如相信有神仙的人更多。
但當年的一場武林大會攪動武林風雲,讓很多普通武者都開始相信當今之世還有先天高手,否則朝廷和武林不會共同搞那麼大陣仗。
「沒想到老夫有生之年還能見到真正先天境界的武者,他們這是在比武啊!」
這位老師傅可不是普通人,也是一位武林名宿,當年也曾在武林大會上勞心勞力,卻僅僅因為清晨這一驚鴻一瞥,忍不住老淚縱橫。
前頭的阿飛自然不知道後方情況,倒是更遠的易書元似乎有所感應,但也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阿飛,輕功不錯啊~」
易書元的聲音遠遠傳來,好似清泉流水。
阿飛心頭一驚,這樣的身法中還能開口說話,足見真氣控制力的驚人,但他也不至於讓前輩看扁。
「比不上前輩身法飄逸!」
易書元微微側頭長髮在風中掃面,身形一轉離開官道去往荒野,阿飛在後方立刻跟上,不在高處借力而是狂奔而去。
這一刻,易書元身形後仰好似御風倒飛,長發隨風亂舞之中看向身後追來之人。
「阿飛,把你的本事都使出來吧!」
「前輩看招!」
「錚——」
阿飛根本不留手,第一時間便抽出背後寶劍,先天真氣催動之下,劍身好似帶起一陣劍芒,劍氣如鞭甩動向前。
「唰~~」
好小子,這麼狠!
易書元也是心頭一驚,阿飛出手好果決啊,連他都不由暗自驚嘆,幾乎同時刻腳尖觸地,身形剎那間拔高三丈,倒翻着避開這一劍。
不過也是因為這一劍,阿飛和易書元的距離終於足夠接近,眼神之凌厲比劍鋒有過之而無不及!
「哈哈哈哈哈哈,劍氣不錯!」
易書元雙手負背向後背對着前進方向,卻能避過諸多樹木,阿飛手持寶劍,劍尖向前,直至前者眉心。
直到雙方已經遠去數十丈,剛剛阿飛那一劍所過之處,有一顆大樹正在緩緩倒下,樹上的幾隻松鼠倉皇逃離,在後面嘰嘰喳喳好似叫罵不停。
一陣西北風呼嘯,林中枯草枝葉飛舞,易書元在阿飛劍尖越來越近的時刻,易書元背在身後的左手捏住了一根細細的枯枝。
僅僅一瞬間易書元心中便明了,這樹枝雖枯,內里紋路卻健全。
阿飛心中略微有些掙扎,若前輩不變招,剎那之間就會被劍鋒刺穿,但他一咬牙,根本不變劍勢,他不相信前輩避不開。
易書元確實能避開,但沒必要。
劍氣不錯,但對易書元而言,也僅僅如此了!
劍鋒距離眉心僅僅一寸的時刻,易書元左手揚起,先天真氣灌注小指粗一臂長的枯枝,卻好似瞬間讓枯木逢春,生出韌性甚至某種死灰復燃的生機。
枯枝尖端點中寶劍劍鋒,發出金鐵交擊之聲。
「當~」
一股巨力沿着劍身傳來,竟然讓這一柄寶劍都彎起。
阿飛心頭又驚又喜,身形旋轉劍勢變動,剎那間好似變得模糊,又在下一個瞬間回身刺劍。
在易書元眼中,阿飛手中的劍好似在這一瞬間銀花盛開
「嗡」
唰唰唰唰
野林之中好似有道道銀白流光划動,林中二者身形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周圍飛沙走石草木伏倒,樹林是遭了殃
若有人此刻見了,或許又要驚呼神仙。
易書元只以手中一根枯枝,對上阿飛手中精金隕鐵鍛造的清淵寶劍,卻根本不落任何下風。
反而枯枝越來越柔韌,簡直好似才從樹上折下來一樣,內力的每一條脈絡就好似人體的經脈一樣,有先天真氣遊走。
阿飛也不只是以劍招出手,拳掌腿法,乃至草木砂石所成的投擲都用上了,但越打越是心驚。
每當阿飛自覺更強勢幾分的時候,對面的前輩就好似也厲害了幾分,甚至對方的注意力好似一直都沒有完全在他身上,反而時不時會看看手中樹枝。
阿飛的感覺沒有錯,易書元雖然一直在觀察阿飛,但也在觀察手中的樹枝,精純真氣灌注,樹枝脈絡某種程度上好似回春,揮動之間韌性也隨心而動,反而可能比尋常兵刃更隨心。
「就只有這點本事麼」
實話說,對比上一次和無法和尚丁飛雄一戰,此刻和阿飛比斗的程度則遠遠不如。
不過當初的丁飛雄是當成此生最後一戰來對決,那種決心不可能是現在抱着切磋心態的阿飛能比的。
可即便如此,也不是易書元想看到的。
易書元話語還是如此平靜,語氣好似未變,但話意卻讓阿飛大受刺激。
只是下一刻,阿飛卻忽然平靜下來,甚至最開始的亢奮感都明顯減弱了,比武最忌按對方的節奏走。
阿飛忽然笑了,心中目標也改了,手中劍刃鋒芒一斬,猛然朝前揮去。
易書元甩動細枝想要將劍刃掃開的時候忽然有所察覺,阿飛這一劍不是衝着他來的,而是衝着手中的樹枝。
「當~」
這一刻,阿飛劍法和拳腳剎那間變了,眼中不再只是易書元一人,和易書元一樣,周圍草木砂石積雪,乃至北風都在眼中。
「嘭~」
雙掌接觸,這是阿飛第一次近到能和易書元拼掌力。
氣勁衝擊猶如一道無形波紋爆發,周圍樹上的積雪紛紛被掀飛掃落。
而在這好似漫天大雪的環境中,承受不住掌力的阿飛倒飛出去的同時,身體反而借力旋轉,又是掃劍向前。
這一次,劍光折射在周圍如同塵土的落雪中,好似一朵白花盛開。
「唰~」
劍光如斗,而易書元已經一躍而起,人在天空好似立在風雪之中,只是提起左手一看,手中的樹枝已經斷了。
「哈哈哈哈哈哈」
阿飛笑得如同一個孩子,一口真氣也泄了,重重砸在了地面。
只是這一刻,易書元同樣面露微笑。
「這一劍還不錯,都是你在攻,沖這一招,易某便也出一招吧!」
阿飛剛才的一劍,直接使得周圍數棵杉樹緩緩傾倒,而易書元身處空中長袖一掃,竟然牽住倒落中的一個樹梢,右手如鞭輕輕一甩,整棵大樹的殘雪猛然爆散,好似炸開一團霧氣。
阿飛的瞳孔微微散大又瞬間收縮,這不是雪飄也不是霧氣,而是一種劍氣的感覺!
易書元剛剛一直觀察樹枝的感覺,在這一刻更有生機的杉樹之中變得更為明顯。
就好似阿飛一招逼得易書元斷樹枝又躍起,時間都顯得緩慢,而下一刻,天空霧起,一株斷裂的杉樹在震動之中破開雪霧刺來。
易書元在周圍大樹上借力,竟然靠着一抖將一顆杉樹抖得斜橫而起,又送向阿飛落地的方向。
明明前粗後細,明明是一顆斷去的大樹,卻給阿飛一種劍鋒襲來的感覺,讓周圍本就寒冷的氣溫仿佛剎那間直降數倍。
霧雪穿杉!
「嗚」
呼嘯的不是風雪,而是劍氣
這一劍就算易書元沒有念頭,周圍的靈氣也不由被劍勢牽動。
這一刻,阿飛只是持劍抬首,就已經拼盡了全力。
「啊——」
阿飛吼出了聲,這一刻恍若看到了死亡,真氣在此刻爆發,以極限的速度避開了這一劍。
「嗡」
大樹竟發出劍鋒顫音,剛剛阿飛所處的位置,積雪、枯枝、落葉和塵土盡數炸開,霧蒙蒙一片之中,一棵杉樹斜插在地面,好似生來就是斜着出土
而在杉樹的頂端,易書元隨着隨着樹梢一上一下地蕩漾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