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朋克2840 第318章淪陷（上）

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仍然昏迷中，眼前所見的一切都不過是幻覺，直到她低下頭，看見腳邊那灘不成形狀的黑色粘液。

儘管已經成了這副模樣，澤露爾依舊能夠認出來，這是她的侍從水母。它們原本不是這個樣子的，飄逸的身體晶瑩透明，但自從穹頂上出現那隻巨型水母，所有人的侍從水母就發了狂，身體也變成了眼前這副醜陋而臃腫的樣子。

【騎士守則第238條：一場戰鬥結束後，應儘可能搜尋倖存的戰友，相互救助並重新組成戰鬥小隊，在軍銜最高者的指揮下，進行下一步行動。】

她將雙腳從水母的屍體中拔出，決定去搜尋或許根本就不存在的倖存者。

但剛走出幾步，澤露爾又停了下來，她轉過身，口中念誦出契約名，手中出現一柄由火焰凝聚而成的長劍。

劍刃朝着侍從水母的屍體揮下，火焰包裹住黑色的粘液，很快將它化為灰燼。在火焰熄滅之前，澤露爾仿佛聽到了水母在對她說些什麼，那種奇特卻悅耳的語調，就和她們初次見面時的一模一樣。

但當她凝神屏息時，卻沒有再聽到那聲音。以太風呼嘯着吹過廢墟，仿佛在演奏者某種哀樂。

澤露爾最後看了一眼在風中逐漸飄散的灰燼，轉身離開。

她首先來到了位於島嶼西面的貿易區，那是蛾獸登陸的地方，也是被損毀得最嚴重的區域。

果然沒有倖存者，就連完好的建築都寥寥無幾，看着眼前的廢墟，澤露爾不禁回想起三天前。

那時，她和她的隊員突然接到命令，通知她們島嶼西側的港口遭遇敵襲，需要立刻前去支援。

竟然有人敢襲擊梅杜蘇澤雅騎士團駐紮的大本營？而且港口也在屏障的庇護範圍內，敵人是怎麼進來的？

儘管所有人心中都有同樣的疑惑，但命令就是命令，她們很快在侍從水母的協助下穿好機甲，沿着出擊通道飛出了堡壘。

緊接着，她們便看見那隻倒吊在穹頂上的巨大水母，以及以它為中心展開，將島嶼及附近海域全都籠罩在其中的暗色帷幕。

至於島嶼本身用於隔絕以太風和防禦外敵的屏障，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澤露爾最先從驚愕中恢復過來，大聲命令所有人都別再發愣，以最快的速度向港口支援。

等到她們到達時，敵人早已突破港口的防線，正在貿易區大肆殺戮。蛾獸的數量出奇的多，但也僅僅只有蛾獸，駐留在貿易區中的大多是行商魔女和船工，戰鬥力不俗，按理說不應該出現眼前這種一邊倒的局面。

但很快她們就找到了原因——不知為何，魔女契約的力量被壓制了。澤露爾親眼看見一枚「衝擊炎爆」僅僅飛出十米就悄無聲息地熄滅，也看見使用着「砍伐」契約的船員跳躍到蛾獸身前，卻一個回合就被利爪撕成了兩半。所有契約的力量都不正常的弱，威力甚至不足原本的十分之一。

所幸身上的騎士機甲的性能沒有受到影響，這或許因為它是「海涅坎騎士」契約所召喚的契約造物，而非契約本身。那時的澤露爾來不及細想原因，她快速將小隊拆分成10組，每組兩人，負責一片街區。隊員們得令出擊後，她也帶着自己的僚機投入了戰鬥。

在訓練有素的水母騎士面前，蛾獸不堪一擊，雙方戰鬥力的差距已經超出了可以用數量彌補的程度，澤露爾如同收割雲鬚麥一般收割着敵人的生命。不到半個小時，騎士小隊就將戰線重新推回到港口附近。

正當她覺得一切順利之時，一條新的訊息通過侍從水母傳了過來：

「授劍塔危急！所有收到此消息的騎士立刻前往支援！」

授劍塔，那是冊封水母騎士的地方，也是梅杜蘇澤雅騎士團的總部所在。一隊近衛騎士常年駐紮在塔中，她們擁有最精良的機甲、最聰明的水母、以及最豐富的戰鬥經驗，島上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告急，但唯獨不應該是那裏。

或許是敵人為了誤導我們，故意傳來的假消息？

她不禁這樣想。但她從來聽說過蛾獸還會幹這種事，況且，消息來源於侍從水母，而水母之間的通訊基於族群間的共有意識「虛海」，尋常的手段不要說干涉，就連感知到它都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

但命令就是命令，騎士守則第2條規定了騎士應嚴格執行上級下達的命令，除非該命令違反了騎士守則的第1條。

思索片刻，澤露爾向全隊下達了新的命令，她將一半人留在貿易區，繼續維持戰線，自己則率領另一半前往授劍塔支援。

當她們到達時，蛾獸已經攻破了授劍塔的大門。

廝殺在第一層的授劍大廳中進行，寬廣的禮堂中擠滿了蛾獸，殘肢斷臂以及血液玷污了原本光潔如鏡的地面，澤露爾驚訝的發現，近衛騎士們竟然沒有一人穿戴機甲，外觀完好無損的龐大機器歪斜在大廳邊緣，其上覆蓋着一灘不成形狀的黑色膠質。????剛衝進大廳，澤露爾就聽見一名近衛騎士對她們大喊，讓她們立刻脫去機甲。這個要求既不符合騎士守則，也不符合常理，澤露爾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因為精神壓力過大而在胡言亂語。

因此她沒有理會，而沒有她的命令，她的隊員們當然更不會那樣做。她們穿着機甲衝進了蛾獸群中，開始殺戮，起初沒有異狀，然而僅僅十多秒後，澤露爾便聽到了身後隊友的驚呼聲。

她回頭，發現依附在她們後腰上的侍從水母全都發生了異變。

想要操控機甲，侍從水母是必不可少的條件。作戰時它依附在騎士的後腰處，一半觸鬚沒入騎士體內，另一半則連接在機甲各處。「海涅坎騎士」所召喚的是一種分體式機甲，包含一副臂鎧、一副腿鎧、以及一隻覆蓋雙目的頭盔。每一件鎧甲都自帶動力，從理論上講，它們應當能夠隨着穿戴者的四肢運動而運動，同時維持彼此之間的協調。可在最初的試驗中，使用者們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正常地驅使這些機甲。

經過後續的研究，研究者們提出了一個猜想——這些鎧甲原本的使用者確實可以如臂使指地使用它們，對方很可能天生具有某種與鎧甲交互信息的能力，而魔女並不具備這種能力，因此也無法直接使用海涅坎騎士機甲。

因此，需要一種角色，充當魔女與機甲之間的橋樑，它能夠將魔女的意識轉換為機甲能夠接收的信號，同時將機甲反饋的信號傳遞給魔女。

幸運的是，梅杜蘇澤雅的魔女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一種適合做這種工作的生物，並與它們建立了密切而良好的關係——水母。

隨着海涅坎騎士機甲的大規模應用，侍從水母也應運而生。

對水母騎士而言，水母與騎士同樣重要，如果沒有侍從水母，騎士便幾乎無法操縱機甲，而如果水母出現異常

那天的澤露爾看到的，便正是這一幕。

本應有着透明的身體、晶瑩而又美麗的侍從水母，在一瞬間變成了流着黑色汁液、臃腫而又醜陋的模樣，緊接着，它們無視騎士的指令，發瘋似地控制着機甲，向着周圍的一切目標，無論是敵人還有友軍，發起了無差別的攻擊。

澤露爾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那名近衛騎士讓她們她們脫去機甲，但已經晚了。就在轉眼之間，已經有好幾名隊員在不受控制的自相殘殺中倒地，剩餘的也正陷於混亂之中，而四周的蛾獸正在重新圍上來。

她猶豫了一瞬，然後猛地擲出了手中的劍，劍刃準確地穿過一隻變異水母的身體，將它釘死在地上，剝離了水母的機甲總算停了下來，儘管無法再戰鬥，但至少不會再試圖殺掉隊友和它自己。澤露爾衝過去，拔起釘在地上的劍，劍下的水母已經死去，變成一灘黑糊糊的粘液，她來不及傷感，再次揮出長劍，劍刃突破另一台機甲的防護力場，又將一隻變異的水母切成了兩半。

「澤露爾」

一個細弱的聲音忽然在腦中響起。

她頓住了腳步，遲疑了兩秒，才不情願地回過頭——果然沒有任何僥倖，她的侍從水母也開始了變異。

醜陋的黑色已經將它吞噬了一半，只要再過幾秒，它就會徹底

「澤露爾殺了我澤露爾」

她「聽」見水母斷斷續續地對她說。

那是一種奇異卻優美無比的語調，在許多年之前，澤露爾剛剛成為見習騎士，並且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侍從水母時，對方就是操着這樣一副語調向她打着招呼：

「咦？你就是我的主人嗎？怎麼看起來很弱的樣子？誒你怎麼不說話？該不會真的很弱吧？不會吧不會吧？？唉算我倒霉，不過放心好了，以後就靠我煙花大人來保護你吧」

「殺了我澤露爾求求你殺了我我不想變成這副樣子」

澤露爾眼睜睜看着煙花被醜陋的黑色膿腫一點點吞噬，卻想不出任何對策。

「」

終於，她嘶吼一聲，用劍貫穿了對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