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埋頭苦練,上午被北宮純操練得慘兮兮,下午可勁地折騰那些烏桓騎兵,晚上再找以裴煒為首的那一大票軍官和表現最好的軍士聚餐,那日子過得別提多充實了。筆神閣 bishenge.com
忙忙碌碌中,時間過得飛快,彈指之間,永嘉四年便成了過去,伴隨着腥風血雨,永嘉五年悄悄到來。
這段時間天下並不太平好吧,打從西晉內戰爆發後,天下就沒有太平過了。
在西線,北宮靜利用手頭上有限的兵力勉力構築起了一道還算堅強的防線。這道防線以伊水為起點,經過宜陽、新安,一直延伸到河陰,止步於黃河畔,三萬餘晉軍分佈在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堡壘中,警惕地盯着西面,而他則將一千五百多名重騎兵和一千五百名輕騎兵控制在手中充當總預備隊,一旦哪個方向戰事吃緊立即頂上去。在普及了雙馬鐙和馬刺,並且接受過騎兵牆衝鋒訓練之後,他麾下的騎兵可謂戰力倍增,已經可以脫離步兵獨立出來,成為一把令人生畏的重錘,去擊碎一個個強敵了。
可能是覺得攻打洛陽的時機尚未成熟,劉聰一直沒有向這道防線發動大規模進攻,只是小規模的交戰一直沒有停過。整個冬天,這道防線的警報就沒停過,不是這個堡壘丟了就是那座城被圍了,完全不讓人消停的。兩軍圍繞那一系列中小型堡壘展開反覆爭奪,主場作戰的晉軍接連取得勝利,殺傷胡人頗多,捷報頻傳。可是,別說北宮靜了,就連洛陽城內那些脖子上頂着個空心的瘤子,除了內鬥之外啥也不會的蠢貨也知道,這種勝利沒有任何意義,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炮灰的胡人根本就不在意這點損失,反倒是晉軍,有限的兵力、物資都在這些毫無意義的消耗戰中被一點點地消耗掉。
被消耗一點就少一點。現在的西晉可沒有能力及時為軍隊補充損失掉的後員和裝備物資了。
還有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那就是糧食告急了。
收復宜陽的時候晉軍繳獲了八萬餘石糧食,新安城中也儲備有六萬餘石粟、麥,按理說也夠吃一段時間了。可司馬越這個缺德到冒煙的老烏龜在離開洛陽的時候對洛陽來了一輪大搜刮,將城中本就不多的糧食庫存給搜颳得一乾二淨,用牛車運走,洛陽城頓時就成了一座飢餓之城。為了緩解城中的饑荒,羊忱數次下令從宜陽、新安調運大批糧食回去,發放給城中軍民,這才勉強穩住了局面。但付出的代價卻是宜陽、新安的糧食儲備在飛速減少,這種消耗是沒法補充的。
要說西晉的運氣,也真的是太背了,被匈奴漢國軍隊摁着打,水陸路運輸都被掐斷,商旅斷絕也就算了,可以給予洛陽最直接的支援的河北還發生了一場駭人的蝗災,那蝗群遮天蔽日,所到之處莊稼草木葉子為之一空,連牲畜身上的毛髮都給啃光了。也就是說,現在的河北別說支援洛陽,連自保都成問題了。在收復宜陽後,司馬越曾派人渡河北上,前往河北大地征糧,希望能趁着胡人暫時被擊退,包圍圈出現口子之機搶運一批糧食進城。結果忙活了近一個月,錢沒少花,可弄到的糧食卻只有區區五千餘石,還都是些不大受人待見的麥子,至於作為主糧的粟,一粒都沒有。
————此時的小麥真不怎麼受人待見,種的人少,吃的人更少。建安四年,袁術被曹軍包圍在江亭,斷糧了,袁術問部將還有什麼能吃的,部將回答說還剩下三十斛麥屑。麥屑,也就是被磨碎的麥子,當時袁術軍中斷糧好些天了,居然還能剩下三十斛麥屑,可見這玩意兒有多討人厭。差不多一百年時間過去了,小麥的地位並沒有改善多少,得官方勸導老百姓才種,不然根本就不稀罕種他。
費了這麼大的勁才弄到五千來石大家都不怎麼愛吃的小麥,司馬越別提多沮喪了。
司馬越還能從河北弄到五千多石小麥已經算不錯了,他走後,晉廷別說麥子,連麥芒都弄不到一根,因為那個男人,大魔王石勒跑到河北去了。這個大魔王原本就將河北眾多塢堡給打服了,只是在晉軍的冬季反攻中連吃敗仗,不少塢堡又生出了異樣的心思,所以他跑過去將以前做過的事情又幹了一遍,只用了兩個月時間便將晉廷剛剛在河北培養起來的一點勢力給驅逐得一乾二淨,現在的晉廷別說人河北征糧了,連過黃河都成了天大的問題。
不過石勒也不是事事都稱心如意的,在永嘉五年一月份,他在博陵遭遇王浚的攻擊。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跟王浚交手了,每次他在河北經營得紅紅火火的時候,那個私生子都會突然冒出來迎頭掄他一棒子,將他打得大敗。這次他麾下的雜胡輕騎兵面對以段部鮮卑為主力的北境突騎,表現一如既往的穩定:
被斬殺三千餘人,全軍崩潰,跑出一百多里才敢停下來收攏部眾。
面對這熟悉的劇本,熟悉的結局,石勒都無語了:爺什麼時候才能在北境突騎面前雄起一把啊!
其實他輸得並不冤,他面對的段部鮮卑突騎很可能是中國第一支發明了雙馬鐙的重騎兵部隊。擁有雙馬鐙的騎兵面對單馬鐙甚至無馬鐙騎兵,那簡直就是一邊倒的屠殺,在永興元年(公元304年),區區兩萬北境突騎便輕鬆打穿了整個中原,屠了鄴城;此後幾年不管是劉淵麾下劉姓諸將還是石勒,膽敢靠近畢幽州半步的都會被北境突騎一頓暴揍,損兵折將那是家常便飯。
還有一個比較強有力的證據,那便是在太興三年,厭次城下,段部鮮卑頭號猛將段文鴦在窮途末路之際率領數十鐵騎勇闖後趙軍大營,左衝右突,所向披靡,打到戰馬都乏力倒下了依舊在酣戰不休。這段記載除了可以看出段文鴦的勇猛之外,還可以看出他在馬背上是非常穩定的,除了他本人騎術高超外,雙馬鐙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因素。沒有雙馬鐙,騎兵是沒有辦法在如此長時間的激烈戰鬥中始終牢牢黏在馬背上的,早被敵軍打下來了。
極其強悍的北境突騎是如今的石勒無論如何也招惹不起的,挨了這一頓暴打後,石勒也死了繼續北上向幽州發展,去跟那個私生子爭河北一哥的位置的心思,很識相的指揮大軍掉頭南下,再次渡過黃河折回河南,繼續掃蕩中原腹地。
此時的中原地區形勢是:洛陽極其空虛,全靠北宮靜、司馬范等人拼湊的那三萬大軍維持着一道脆弱的防線,死死頂住匈奴漢國主力的進攻;司馬越出走後原本打算去許昌,但發現許昌也時常遭到胡人進攻,並不安全,便跑到了項縣,在那裏停下來,像塊乾燥的海綿一樣不斷將洛陽這邊的人才、兵員給吸走,讓洛陽陷入持續性的大失血中;有着「韓白再世」之稱的東平郡公苟晞看到司馬越率領大軍離開洛陽,似乎有沖自己來的意思,藉口青兗二州戰事吃緊,帶着他的大軍一溜煙跑回了山東;王彌率領五萬大軍先於石勒進入中原腹地,在穎川、陳留、汝南等廣大地區之間來回肆虐;石勒在河北挨了一頓胖揍後很識相的不再去招惹王浚,轉頭南下穿過王彌的地盤,在許昌、襄城等地之間肆虐,招攬當地的流民武裝,狂發羯族身份證以壯大自身實力
整個中原就是這麼一個到處生煙冒火、亂七八糟的情況,西晉王朝差不多到了想吃點啥就吃點啥,不要給自己留遺憾的地步。
不管是石勒還是王彌,都很有默契的避開了司馬越,畢竟老烏龜手下那四萬多禁軍可不好惹,他們可不想再被暴揍一頓了。不管這兩個滾雪球專家肆虐到什麼程度,在項城的司馬越都穩如老狗,因為沒人敢來招惹他們。可洛陽就慘了,石勒在許昌、襄城、南陽之間肆虐,意味着關中、荊州向洛陽輸血的最後一條動脈也被切斷了。此前一直時不時有一些勤王軍隊沿着這條路線北上抵達洛陽,比如說涼州派來的那三千五百北宮靜迫切需要的重裝步兵,就是先從關中經武關進入南陽盆地,然後掉頭北上,經許昌進入洛陽。現在這條路線也被掐斷了,就更沒指望了!
整個洛陽都陷入了絕望之中。
一月中旬,一個更令人絕望的消息傳來:
西晉最後的救火隊隊長,有着「韓白再世」之稱的苟晞同志,戰敗了!
而擊敗他的並不是劉曜、呼延晏、劉景、王彌、石勒等等這些匈奴漢國的著名將領,而是王彌的小弟,曹嶷。
曹嶷在去年冬季就跟苟隊長交過手了,當時曹嶷率領大軍將苟隊長的弟弟苟純堵在臨淄,圍得水泄不通,苟隊長率領大軍前去救援,連曹嶷連營數十里,聲勢浩大,心裏直打突,硬着頭皮發動進攻,最終勉強將其擊敗。可趁着他帶主力前去找司馬越麻煩之機,曹嶷迅速收攏部眾,整頓人馬,再一次圍了臨淄。苟晞讓他的灰太狼行為弄得有點上火了,從河南返回山東後傾其精銳前去與曹嶷決戰,誓要扒狼皮,吃狼肉,喝狼血!
結果在鏖戰的時候遇上了大風,滾滾塵埃蔽天蔽日,處於下風口的晉軍有目難睜,頓時陷入混亂。曹嶷趁機發動猛攻,晉軍一敗塗地,大半投降,苟晞一直逃到高平才算站穩了腳跟。
西晉最後的名將也敗了,還是敗給了匈奴漢國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小角色!
這局勢,徹底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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