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石勒在全力攻略河北,劉聰在長安、晉陽之間舉棋不定,都無暇顧及中原,豫州方向的動盪被李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平了下去,還從石勒手中將陳郡給敲詐了過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交出陳郡的時候,石勒滿心不甘。
這可是一塊肥沃的士地,雖然論人口密度,論經濟發達,都遠不及南陽,但也擁有大量肥沃的耕地,只要多花一些心思招募流民,修復水利設施,鼓勵農桑,不出幾年就會百業興旺,五穀豐登。可現在,這塊肥肉被南陽小朝廷一口吞了下去,連個渣都不給他留,實在是可惡。
他已經意識到,南陽小朝廷是在複製秦代的國策,以嚴刑峻法約束老百姓,以耕戰為頭等大事。在大量人口南遷的大背景下,南陽小朝廷控制的士地越多,前去投奔他們的人口就越多;人口越多,產出的糧食就越多;糧食越多,可以飼養的戰馬和可以供養的官吏、軍人就越多,而這又反過來形成強大的擴張動力,讓南陽小朝廷不斷擴張,去獲得更多的士地,更多的人口讓出一個陳郡就意味着南陽小朝廷將多出數十萬人口和一兩萬剽悍善戰的部曲,這無疑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而他則做不到。他所征服的地盤上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塢堡,這些塢堡只是願意依附於他,向他納稅和提供一定數量的兵員而已,想要將那些塢堡所擁有的人口、士地都拿過來?你就一個塢堡一個塢堡的打過去吧,打下來就是你的,打不下來就不是你的!
在絕境之下,漢民族再次爆發出了強大的生命力。從洛陽淪陷到現在,還不到三年時間,曾經在漫野而來的胡騎面前潰不成軍,對胡人談虎色變的晉軍已經可以在中原戰場對羯胡軍團形成優勢,迫使石勒對他們作出讓步了。這讓石勒不得不懷疑自己不管不顧地渡過黃河北上去跟王浚這個私生子死磕是否真的是對的,趁着南陽小朝廷立足未穩,不計代價將其打掉的話,他的戰略處境是不是會好一點。
不過,跟劉聰一樣,他也沒有後悔藥可吃,摧毀南陽小朝廷的最佳時機最已過去,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碰到那麼好的機會了。
豫州戰場的戰事只持續了幾天就結束了,豫州恢復了平靜。
但是徐州那邊可沒這麼容易結束。
今年青州、兗州六十多個縣遭遇旱災和蝗災,顆粒無收倒不至於,但是糧食大減產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看到自家的死對頭李烈小麥豐收,曹嶷自然動了歪心思。他缺糧不要緊,有鋼就行了,他可以請李烈吃鋼,再讓李烈請他吃糧,多簡單的事情!當確定南陽小朝廷陷入了南方叛亂的爛泥潭裏,一年半載都抽不出身之後,曹嶷當機立斷,出動三萬大軍,兵分兩路浩浩蕩蕩的南下,搶糧去!
沿途有不少流民、塢堡甚至胡人武裝加入,使得搶糧隊伍聲勢越發浩大,當進入彭城地界的時候,這支強盜武裝總兵力已經超過五萬人了。
李烈憤憤的罵了一聲:「這條瘋狗還真不消停,一天不整點事出來就渾身不舒服!」
蕭育無奈:「攤上這麼個惡鄰,也算我們倒霉了!你打算怎麼辦?」
李烈說:「還能怎麼辦?打唄!你帶兵去守朐山、郯城,我帶兵去守沛縣,把這兩個點守住,他們就猖狂不起來了!」
李烈這兩年每年冬季都會徵調民夫興修城防工事,像沛縣、郯城、朐山這些與曹嶷交界的要點,更是不惜血本,將工事修建得堅固無比。李烈看得很清楚,曹嶷的部隊以步兵為主,騎兵數量並不多,只要守住朐山、郯城、沛縣這幾個要點,他們的鋒線就推不動了。
倒不是說這幾座小城有多大的魅力,而是好吧,這幾座小城確實很有魅力,每座城內儲備的糧食都多達十幾萬斛,對於把農業生產搞得一團糟,挨餓是家常便飯的曹嶷軍團而言,這誘惑真的太大了。他們南下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搶糧食?只要砸開這幾座小城就可以獲得四五十萬斛糧食,傻子才繞開它們繼續南下!
就算他們想繼續南下也辦不到。李烈想揍他們的時候,沛縣、朐山、郯城這三座小城可以提供大量糧秣,但曹嶷想打李烈,卻沒有幾座同樣儲備有大量糧食的小城就近提供補給。這就意味着這幫南下搶糧的強盜一路上都只能吃自身攜帶的糧食,而每名步兵能夠隨身攜帶的糧食都是有限的,一路走一路吃,進入到彭城地界後,身上攜帶的糧食已然消耗掉了大半。如果他們繼續南下的話,就意味着得繼續吃那點越來越少的乾糧,只怕還沒等他們打下城鎮,就要開始餓肚子了。真到了這個時候,李烈都不用打了,只要堅壁清野守住城池,他們就啃士疙瘩去吧。
這三座小城,是他們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
蕭育說:「我去守朐山、郯城,讓蘇峻去守沛縣,你坐鎮彭城指揮,我們不能兩個都陷入敵人的包圍中。」
李烈說:「還是你來坐鎮彭城吧,我去守朐山,裴煒去守郯城。」
裴煒是今年四月份從南陽那邊過來的,帶來了李烈乃至整個徐州的大晉軍民最渴望的東西:三個突騎兵團,一干兩百名鮮卑突騎。
可以預見的幾年內,南陽小朝廷的戰略重心都是開拓南方,對北方的羯胡、匈奴漢國,都採取懷柔政策,能避免衝突的儘量避免衝突。北方無戰事,南方又不適合大規模騎兵部隊發揮,這些強悍的突騎一時間竟無用無之地。得知開春以來山東持續乾旱,李睿就知道要出事了,下令裴煒和諸葛鈞帶領一干兩百名突騎兵沿着淮河順流而下,直抵彭城,以防萬一。
現在這些騎兵部隊正好派上用場。
蕭育想了想,同意了。
彭城、臨淮二郡的軍民緊急行動起來,夜以繼日地收割小麥,絕不給那幫強盜留一粒糧食。畜力收割機大顯身手,在駑馬、耕牛的牽動下從一片片麥田掃過,一片片麥子頃刻之間就被割下來打成了捆,然後火速裝上牛車運回打麥場脫粒。軍隊則集結起來,開往前線,當曹嶷大軍進入到彭城地界的時候,不無沮喪的發現,那一望無際的麥田已經被收割得一乾二淨,一個個打麥場裏秸稈堆積如山,麥粒全部被打下來運進了城裏。
城裏是有曬穀場的,而且面積還很大。
曹嶷大軍風風火火的南下,為的就是搶糧。在他們看來,徐州軍民種了那麼多小麥,一時半會肯定割不完的,他們人能逃進城裏,小麥可沒辦法長出雙腿跟着他們一起逃進城裏,自己可以搶收田裏剩下的麥子,先吃幾頓飽飯,養足精神再去幹仗。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徐州軍民動作這麼快,硬是搶在他們前面把小麥割了個乾乾淨淨,只給他們留下成堆的秸稈!
他們要這玩意兒幹嘛?
牛都不大吃這玩意兒!
曹嶷望着空蕩蕩的麥田,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他們收割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晝夜兼程,搶在他們開鐮之前打過來,不給他們搶收小麥的時間!」
眾將領也倍感無奈。軍中司馬劉雍說:「諸位將軍勿憂,那李烈雖然發動民夫將這一帶的麥子全部收割,但割下來的麥子來不及運往彭城,都藏進沛縣、郯城、朐山這幾座小城了。這幾座小說城池窄小,城牆低矮,要拿下來並不難。」
他笑着說:「這其實是好事,只要打下這幾座城池就可以繳獲堆積如山的麥子了,還省去了我們頂着烈日揮汗如雨地收割小麥的辛苦!」
曹嶷笑說:「劉司馬言之有理。」
原本沮喪不已的眾人聽說晉軍已經把糧食收割好,脫了粒,就等着他們去搶了之後,頓時便覺得自己賺到了,沮喪之情一掃而空。
曹嶷大軍在南下的時候兵分兩路,一路由他自己親自指揮,直撲沛縣,一路由他的心腹愛將梁翼率領,直撲朐山。他所率領的這一路共有本部人馬二萬,加上塢堡、流民、雜胡武裝,共計三萬五干人,是當之無愧的主力,而梁翼所率領的那一路有本部人馬一萬,加上塢堡、流民、雜胡武裝,共計兩萬人,負責拔掉朐山和郯城。
按曹嶷的計劃,應該由梁翼先發動進攻,拔掉朐山和郯城這兩座小城。這兩座小城像兩根釘子,鍥入蘭陵郡,而蘭陵郡是如今青、兗二州少數糧食還能獲得豐收的郡,不拔掉這兩座小城,蘭陵郡隨時可能遭到晉軍攻擊,這是曹嶷沒法容忍的。他可以去搶別人,但絕不能允許別人過來搶他,所以,這兩個晉軍的橋頭堡必須拔掉!
梁翼也不含糊,指揮大軍在蘭陵境內稍作休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合圍了朐山,同時留出一支由雜胡組成的騎兵部隊,緊盯着郯城方向,一旦郯城晉軍離開城池前來支援,立馬半路而擊之。他要圍點打援,以朐山為磨心,一點點地將晉軍主力磨光。
計劃很完美,但是第一步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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